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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爹时代》第五十八章 浪淘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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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总是个充斥了太多悲情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色』,墙壁白『色』,医生衣服白『色』,脚下踩着的地砖白『色』,手中拿着的『药』瓶白『色』,就连那些医生手中握着的准备刺进病人肌肤之内的针管也是白『色』的,唯一在这一片白『色』里觉得有些突兀的就是顺着墙角栽种的那些腊梅,于其说是腊梅倒不如说是春梅更合适一些,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专门侍弄,就是任由它们张牙舞爪的恣意生长着,枝干如同虬龙,花瓣上遍布着斑驳的红『色』,和黑『色』的枝干相映成趣。

天幕渐渐的垂下黑『色』,夜风吹过带起些许的凉意,袁观『潮』如同是一个刚刚进城的老菜农一般把手抄在袖子中,浑身上下一袭黑『色』西装的袁观『潮』和院子里那些走来走去浑身白『色』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世界的人类,就像是想要在这张白纸上涂抹一些黑渍的画师一般,只是这个话是实在是有点儿不负责任,此时的袁观『潮』正站在那株开放的最茂盛的梅树前面思索着怎么样才能把那枝开得最绚烂的梅枝摘下。

转过『逼』仄的楼梯拐角,坐在台阶上沉默抽烟的萧铁衣站起身,没有言语,转身朝着耆老疯所在的病房走去。

走到那个关着的病房门前,袁观『潮』犹豫了一下想伸手轻轻敲门,但看到房门隐隐约约透出来了一些亮光,便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病床上躺着的耆老疯转头看了看袁观『潮』,然后随手指了下旁边的座椅轻声道:“坐吧,先等我一会儿。”

袁观『潮』没有应声,走到耆老疯身边,把那束医院送过来的花束拔了出来,将自己从楼下折的梅枝『插』了进去,这才坐下,然后开始端详这屋子里的一切,这屋子于其说是病房,倒不如说是书房更恰当一些,巨幅的泼墨山水画挂在病床的正对面,一边是一个于人等高的书架,直到此时袁观『潮』才发现房间内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中年人,一身的白『色』中山装,须发皆白,几乎和墙壁和为一『色』。

老人似乎是察觉袁观『潮』有些诧异,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着一边的耆老疯轻声道;“你这一辈子活得值不值的事情咱们先不说,我就是想听听你对你你身后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毕竟那么一大摊子家业,不能随随便便就『乱』了套。”

“我这辈子活得值不值也不用你郭嘉来评价。”耆老疯双目微闭,没有半分垂死之人应有的颓唐,浑身上下冷气依旧『逼』人。

这话一出口,那个叫做郭嘉的老人沉默了,好像是想起了许多往事,许久之后,郭嘉轻轻抚『摸』者身下藤椅坚硬的棱角,幽幽叹息道:“有人评价总算是好过死于无名,你这些年折腾的浪花不小,就不怕有人死后惦念,翻一翻你身后的账本。”

耆老疯蓦然睁眼,紧盯着郭嘉,厉声道:“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就算是把我挫骨扬灰,难道就能把我做过的事情改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幅年轻时候的脾『性』,一言不合,就如此大骂。”郭嘉无奈苦笑道。

袁观『潮』丝毫不懂两个老人到底是在说什么,只是他分明看到郭嘉这话一出口,耆老疯面部的线条渐渐的柔和了起来,微眯着的眼睛也飘向了远方,仿若重新回到了那个漫地是机遇,也漫地是陷阱的时代,沉默稍许,耆老疯勉励抬起胳膊,指着袁观『潮』对郭嘉轻声道:“你看他可还算满意?”

这是很妙的一句话,此时包括在病房外站着的萧铁衣,都隐隐约约猜出了耆老疯话中的意思,郭嘉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病床上的耆老疯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手紧紧的抓着被单,咳嗽声却不止,仿若要把胸腔中的肺叶咳出来一般,接过郭嘉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看着洁白手帕上斑驳如同床头袁观『潮』采撷而来梅花一般的血迹,耆老疯嘴角一抹苦笑,“这辈子抽了太多烟,也『逼』太多人吐过血,临到最后自己天天吐血,都他娘的是报应!”

“新华门里面的那几位有没有给你什么消息?”郭嘉看着耆老疯越来越枯干的嘴唇,轻声道:“你死后谁接管你的东西,他们终归还是要审视一番的。”

“新华门,新华门。”耆老疯的目光中突然带出一抹灼热,一种似乎要将整个病房全部点燃的光芒。

“我耆老疯,原不想做狗更不愿做狗,最后却成了一条别人眼中的老狗,当了一辈子的狗,我当够了,死前安排的事情缘何要他们去管!”

病房中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是突然从黄昏变成黑夜的那一瞬间一般,铺天盖地的皆是黑暗的气息,安静的惊人。

“他很好,比我好。”耆老疯的目光渐渐的平静下来,盯着袁观『潮』那张惊疑不定的面庞,咳了几声之后,轻声道:“我让你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还是第一次见我时候的那个答案?”

袁观『潮』抬起头,盯着耆老疯满是沟渠的老脸,终于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老人,,沉默了漫长的两分钟之后,袁观『潮』嘴角一抹苦笑,轻声道:“如果我说我不同意,您老人家是不是还要把这些东西都给我?”

“聪明,只要我把这句话告诉天下人。就算你再不想,但总有人以为你想坐在这个位子,你不和他们抢,不拿他们当敌人,他们却要和你抢,拿你当敌人,到时候你还是一样要搏一把。”耆老疯低下头,面无表情的望着袁观『潮』那张清瘦的面庞,嘴角似笑非笑,继续道:“于我打下的这一片江山中的大多数为敌,想想便能猜出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只可惜我却再看不到那一幕。”

屋外听到耆老疯话语的萧铁衣面如土『色』,一转头,看到赵凭海那张叼着烟的萧索黯然饱含不甘面庞。赵凭海狠狠踩灭嘴角的烟,走向萧铁衣,轻声问道:“老爷子说了怎么安排没有?”

萧铁衣蹲下身,从口袋『摸』出一根烟,放到嘴边,掏出打火机想要点燃手中的烟,却因为手心的力道太大,打火机竟生生被摁坏。赵凭海弯下身,帮他点燃,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根,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医院穹顶苍白的『色』调,嘴角一抹苦笑道:“这他娘的就是命数。萧铁衣,就当我求你一次,如果我真不如屋里的那人,你帮我去京畿福利院,帮我照顾好那五十二个孩子,别让他们受欺负,也别跟他们说我做的那些亏心事。”

耆老疯很聪明,他知道袁观『潮』自然是要拒绝,所以他不给袁观『潮』一丝一毫的退路,直截了当的来了一手釜底抽薪,今晚的袁观『潮』除了选择接受他的身后事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波澜壮阔!鹿死谁手!纵是我死我也要在九幽之下看看我临死前掀起的这滔天巨浪到底能淘出几个看得过眼的沙子!”耆老疯脸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溅了身前的袁观『潮』、郭嘉二人一身。

郭嘉脸『色』一片苍白,身子瘫软在凳子上,怔怔的看着面前头颅低垂下的老人,嘴角翕动,但再说不出一句话。病房中的白『色』地板上突然多了几滩浑浊的水渍。

老宫墙外的老人突兀起身,仰头灌下手中酒壶中的残酒,手中二胡重重摔下,碎裂成片。

一边荒草从中的海东青高傲的头颅低低垂下,眼角的羽『毛』一片湿.濡。

浪花淘进枭雄骨,但淘不尽东海漫天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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