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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狼烟》第十七章 黄海之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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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艘小小的日本驱逐舰的沉没,让王天纵凭空增添了许多的勇气,历史是可以改变的,那么也许甲午海战的命运也有可能改变。

尽管王天纵的心情好了许多,但是北洋水师的劣势却更加明显了,第一游击队的四艘军舰“浪速”、“髙千穗”、“秋津洲”、“吉野”,排着纵队像一条毒蛇绕过“致远号”,向“定远号”驶去,这四艘军舰要配合日本旗舰“松岛号”,趁“定远号”暂时无力还击的机会,一举将它击沉。

日本联合舰队太清楚“定远”对于北洋水师的作用了,只要“定远”被击沉,日本联合舰队就再无后顾之忧,这些海上的豺狼就可以随意的将剩余的那些火力、速度均不如自己的北洋水师舰船全部击沉或者俘虏。那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军门有令,所有人都去前甲板!”

军乐队的乐手穿梭在倾斜的军舰上传达着邓世昌的命令。

几百名水兵汇集到了前甲板上,有的人满身是血,有的已经肢体不全,几乎所有人脸上都被空中落下的煤烟和炮弹的硝烟染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几个小时之前,这些人刚刚换上簇新的军装,现在则各个衣衫褴褛。

王天纵的军服上有煤烟染成的黑『色』,还有刺目的血痕和白『色』的脑浆,两个稚气未消的孩子就那么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甚至临死的时候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尤其在海战中,每个人的生命都脆弱像蚂蚁。

在一群叫花子般的水兵面前,邓世昌肃立在船头,猩红『色』的斗篷被海风吹的猎猎飞舞,衣裳还是那么整齐,军服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红宝石的顶子像一颗凝固的血珠。

几百名水兵紧紧的抓住一切能固定身体的东西,从栏杆到身边人的衣服、手臂,大部分人则是手挽着手。

邓世昌黑红『色』的国字脸,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那头轻健的狼狗则俯卧在他的脚边,用牙齿咬住他的裤脚。

邓世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用略带福建口音的官话喊道:“各位同袍,今日之战,关乎我北洋的生死存亡,也关乎我大清的生死存亡,东洋倭奴谋我中华已非一日????????我致远号已经弹『药』用尽,眼下旗舰定远号危在旦夕,一旦定远有失,我北洋水师休矣,诸君有何高见?”

几百人鸦雀无声,连重伤员都摈住了呼吸,不远处日本第一游击队的四艘军舰正划着一个半圆弧从“致远号”舰身绕过,紧随其后的是一艘样子古怪,炮管粗的惊人的“桥立号”,这是日本专门为了对付“定远”、“镇远”两艘装甲战列舰而打造的“三景舰”之一。

“定远”现在被三艘日本轻型巡洋舰围攻,全无还手之力,甲板上还在冒着浓烟。幸好“定远”的装甲太厚,日本军舰的大炮实在无法穿透,但是“三景舰”都装备着威力极大的三百二十毫米口径大炮,这种大炮是完全可以击穿“定远号”的。

另外一艘战列舰“镇远号”也被三艘日本巡洋舰围攻,自顾尚且不暇。

掩护旗舰“定远号”的“平远号”和“广丙号”也已经接近被打残了,舰身上面弹痕累累。

邓世昌说的一点不错,北洋水师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邓世昌见所有人都不说话,虎目圆睁,扫视着甲板上的几百人,沉声道:“广丙号是粤省水师的船,为了掩护我北洋的旗舰,尚且不畏死,难道我北洋的男儿还不如别人吗??????”

最后一句话,邓世昌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喊出来的,眼睛也瞪到了极限,目眦欲裂。

王天纵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勇气,扯着嗓子喊道:“开足马力,撞沉吉野!”

这句话出口,几百双眼睛都看着他,王天纵只觉得血冲顶门。

死就死了!庸庸碌碌活几十年,和轰轰烈烈的死一回,哪个更像男人?

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王天纵不过是个国企的政工小干部,蝇营狗苟的活着,天天看着领导的脸『色』,何尝有一天是舒心的?

邓世昌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王天纵跟前,仔细打量着这个眉宇疏朗的年轻人,过了许久,猛的拍着王天纵的肩膀,大喝道:“说的好!”

邓世昌快步走回舰身,指着远方道:“倭舰专恃吉野,若沉此舰,则倭人心胆俱破,我军则必胜!”

王天纵刚才的那句话似乎是嘴边的,顺口就溜了出来,现在仔细看着战场的局势,觉得邓世昌的决断是完全正确的。

邓世昌一定看出了“三景舰”不过是个昂贵的摆设,那些巨炮除非是打不能移动、不能还手的目标,否则只要开炮,舰身就会发生巨大的震动,这就会给对手创造出机会。

真正对“定远”和北洋水师造成巨大威胁的,就是那几艘装备了大量速『射』炮的装甲巡洋舰,尤其是“吉野号”。

现在的“致远号”,炮弹几乎打光了,只有几门格林炮还有子弹,而且航速、火力、装甲和日本军舰比起来,都没有任何优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冒着炮火,用鱼雷或者撞角攻击敌舰,而这个时代的鱼雷,还是一种很不完善的兵器,打那些停泊在锚地的军舰还凑合,打移动目标实在是不靠谱,号称攻击距离四百米,实际上一百五十米之外就没什么用了。致远号唯一的选择就像利萨海战中,奥匈帝国海军参曾经干过的一样,用水下的撞角给装甲薄弱的“吉野号”开膛破肚。

但是这种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致远号”受伤过重,谁都无法保证,这艘军舰会不会在尚未接近对方的时候,就被炮火送进海底。

船头上的几百名水兵沉寂不语,“致远号”上的空气像是实体般的凝滞。

邓世昌见无人应答,怒喝道:“我邓世昌身为总兵,又蒙朝廷恩典,加恩提督之职,被人忝称一声军门!我尚不畏一死,尔等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北洋水师败于东洋倭奴不成?尔等都是久在北洋的,这些年来,北洋水师的薪俸远高于陆师,朝廷养兵千日,就为了用在一时!难道我北洋水师有血『性』的男儿都死绝了吗?尔等尚不如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有胆『色』,我邓世昌羞于和尔等为伍!”

一个黑脸的汉子『操』着山东口音从人群中喊道:“我马天虎愿为军门效死!弟兄们,别让人家看扁了咱们老北洋的兄弟!”

就像油锅里洒了把盐,几百人七嘴八舌的吼道:“愿为军门效死!”

“死就死球了,该死球朝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邓世昌热泪盈眶,连声道:“好,好,都是咱大清的好男儿!”

群情激奋,这种气氛几乎感染了所有人。

但是有一个人是例外,王天纵原本已经沸腾的血『液』,突然冷了下来。

自己愿为中国而死,但是要自己为大清朝殉葬,那是绝对不能的!这个年头的中国人,根本就分不清楚国家和朝廷的分别。

在他们的逻辑中,爱国则必须忠君,这些热血的汉子最后到底算是为中国效死还是给大清当了殉葬品呢?

想到这些,王天纵突然觉得一阵悲凉,也许自己再过片刻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想起了另外一个世界白发苍苍的父母,他们晚年失去了独子,该是怎样的心酸?

王天纵再一次泪流满面,他朝着西方跪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爹、娘,儿子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儿子不孝啊!”

王天纵这一哭,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面朝西方,对着那片生养自己的故土遥拜,哭声震天。

邓世昌含着眼泪,大喝一声道:“男儿大丈夫,死要死得轰轰烈烈,马革裹尸才可告慰平生!莫做小儿女态!今天是我邓世昌的生日,若能死在母难之日,也是我邓世昌的幸事!”

王天纵哭了几声以后,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邓世昌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有种!”

王天纵苦涩的笑了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邓世昌说罢,转身进了舱房,亲手『操』作着军舰。

留在甲板上的几百人,哭了片刻后再次集合起来,不分官兵,每个人都握着身边人的手。王天纵左手边握着的就是自己的副炮长黑脸汉子马天虎。

马天虎冲着王天纵颔首,眼神里满是敬重。

他平日里是不大瞧得起这个从天而降的上司,总觉得这些水师学堂的学生官,不过是些眼高手低的废物罢了。

但是王天纵那一声“开足马力、撞沉吉野”,让他对这个小上司由衷的敬佩。

真他娘的爷们!

邓世昌扶紧了舵把,伤害累累的“致远号”巡洋舰,劈开浪花,歪歪斜斜的朝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的编队冲了过去。

目前只有一个,吉野!

舰首上,响起了低沉的声音:“撞沉吉野!”

先是几个人小声的吼着,紧接着所有人按照同样的节拍一起高喊。

“撞沉吉野!”的声音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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