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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三春》13 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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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金姨娘明显感觉到,自从打发了苏砚君,她的运气就转好了。 也许两年下来,她终于摸透柳泠泠的路数,最近赌十次总有,而且附着各种手势。金姨娘越是看不明白,越是感到心惊胆战。

这伙人又搬了二三十个箱子出去,苏牧亭依旧锁好后门,若无其事地回他卧房休息。金姨娘待他们全走干净,自己做贼似的靠近那间偏僻房舍,捅破窗纸向里看,只见里面还有十几个箱子。她想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门上的锁又大又重,况且再没有其他捷径,加上肚子里又翻江倒海,她只得暂时放弃。

但心里存了疑问,金姨娘第二天就有备而去,果然在相同的时间偷窥见苏牧亭第三次放人来抬走了剩下的箱子。

金姨娘再等他们走后去偷看,那房屋已然空了。她暗自盘算:苏家那些东西再怎么跌也跌不到柴禾价,没有苏牧亭这样抬出去几十箱变卖的道理。转念又想:苏牧亭不过是个老书呆子,给他添副肠子他也弯不出花样来。反正苏家不是几十口箱子能搬空的,且由他去变卖一些,才知道当今世上什么叫举步维艰。

她又暗中看了几个夜晚,再不见苏牧亭半夜搞鬼,知道老头子算是暂时消停了。又过了十几天,总不见苏牧亭将变卖的钱拿出来,金姨娘可不肯装聋作哑,质问他到底换了多少银子。苏牧亭神色尴尬,说是世道混乱,东西一时不好出手,他既然托人帮忙,就不肯像妇道人家絮絮叨叨地催三催四。金姨娘想,这倒也是他的为人,于是又没有当作十分要紧的信号。

后来她想起自己的大意,肠子都悔青了。

就在砚君离家之后大约半个月,一支复辟大军横空出世,领军元帅是大昱曾经的杨将军,他带着万人的队伍,拥立流落南方的庞山王为主,高喊着要为大昱复国。

之前有过七八支复辟大昱的队伍,都被天王们打得七零八落。金姨娘心想这回凭什么就能成呢?又是瞎折腾罢了。苏牧亭却说,以前没有正统的主君,群龙无首,全是一群粗人瞎折腾,这回有皇上的弟弟庞山王,而且有大量军资,一准能行。

这种事情金姨娘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倘若庞山王能给苏牧亭一个大大的官位,她还有心多听一些,可惜庞山王未必知道苏牧亭是谁,所以对她而言,大昱复成复不成与她干系不大。

直到得知苏家的全部家底都被苏牧亭换成黄金,早就大箱子抬出去助军,金姨娘金舜英才知道这事情跟她关系大得很。

而她得知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杨将军的队伍被大庚、大成两位天王围攻,左支右绌,竟然不到半个月就被打散,成了历来复辟大昱历史上最短命的队伍。金姨娘自己琢磨,问题可能就是军资太多了,那些当官的早点散了还有命去分钱。复辟大昱本来不就是为了钱嘛,既然眼前就有,谁还会把命豁出去?想到那些高嚷着大昱的男人,跟她一样都是为了钱,金姨娘不仅没觉得复辟失败很可惜,甚至还有点很开心的感觉。

苏牧亭却笑不出来。“现在你们该逃了。”他说。

金姨娘见他的样子委实奇怪,问:“逃什么?”

“以防万一。”苏牧亭脸色虽差,态度仍然镇定,“杨将军手中有份出资助军的忠臣名单。倘若名单落入大成天王手中,他知道我拿出全副家产助庞山王光复大昱,必定不会再放过我。”

“你说什么?!”金姨娘尖声惨叫,跳了起来。

苏牧亭的脸上带着“天命已定,恼也无用”的神气,徐徐地又说了一遍。金姨娘盯着他的嘴唇,读出他的每个字,但脑中响起的是另外一句话:那些逃兵败将分的竟然是苏家的钱!

金姨娘也笑不出来了。

“苏牧亭你是个老疯子!”金姨娘一声嚎啕抓住苏牧亭的胸襟,“大昱复辟不复辟跟你有什么关系?今天叫了大成、明天叫了大庚、后天叫大这个大那个,就怎么了?人还不是一样要活?哪朝哪代不是这么过的,到你这里偏偏就不行?杨将军许给你什么、庞山王许给你什么,让你把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往火坑里扔?!你这是不让人活了!你这是把我们母子往死路上推!什么大成逆贼大庚逆贼——四个逆贼谁都没杀我,是你这不消停的疯子要杀死我们娘俩!”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追着苏牧亭又哭又打,苏牧亭知道跟她讲道理她也听不懂,狠狠地“嗨”一声将她推开,自己摇着头大步走到书房,独自反锁房门不出来。

金姨娘嚎啕大哭了不知道多久,心想:苏牧亭已经疯了,就算今日不被他害死,难保明日他又发作什么新的疯病,留在苏家迟早要跟着他倒霉。

她想通这一点,立刻跑到自己房里翻出平日积攒的私房钱,喊丫鬟去带墨君来,再去雇辆大车。丫鬟们不知道她一惊一乍地又想怎么样,匆匆忙忙带来墨君时,问:“这是要到哪儿去?雇车也要给人交代是不是?”

金姨娘猛然被她们问住,细想自己老家隔着千山万水,半个亲戚也没有,只怕曾经的几间房屋早就沦为狐穴鸟巢。天下虽然大到四个天王也分不完,却没有她金舜英一个皈依之处。

她将包袱向地上一摔,坐在地板上抱着儿子又大哭起来。丫鬟们被她哭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时,苏牧亭走进来,说:“我在银盘县有个远亲重病,需要故乡水土和本家童溺做药引子。这是救人一命的功德,我打算让金姨娘带墨君去。他们母子今日就走,你们速速去准备出门的行李。”

他一句话解围,丫鬟们纷纷去帮金姨娘置办出门的东西。金姨娘抹干眼泪瞪着门口的苏牧亭,他再没多一句话,背着手走掉了。

金姨娘带着儿子坐上大车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马上就要如愿离开是非之地,浑身却说不出的别扭。好像还有要紧东西落在苏家,应该要带出来的,她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东西是什么。

这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以至于马车远远地离开汲月县后,她还是不住地回头张望。

直到第二天中午,金姨娘终于想起来忘记的东西是什么。她打开马车的小窗向车夫大喊:“掉头,回去!”她的贴身丫鬟宝树问:“怎么又往回走?”

“忘了要紧的。”

宝树打开怀里包袱点了一遍,疑惑道:“都在呢。”

金姨娘提高声音狠狠啐道:“什么都在?!你家老爷在哪儿呢?”

宝树更困惑了,“老爷也应该跟来的吗?”

金姨娘阴沉着脸,继续高声咒道:“我一天不在,老家伙非得弄死自己给他的大昱做伴去!”

马车又急匆匆驶回汲月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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