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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界乾坤》十一 申公敱院场上逞威 周弘生内店里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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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祖儿和仆人在主房里说话的时候,裴家后院之中,工匠们正在加高院墙,大柱子里里外外做着监工。院子西墙的另一边是贾老夫子家的的后花园,要比裴家大许多;东墙外是高财主家的园子,还要更大,向东一直延申到宽敞繁华的西市商业街。前些天裴良允特意登门拜访两位老爷子,商议三家共同加高临街一面的后院墙,因为三家的临街墙是连在一起的,一同加高就省去加高院子间的隔断墙,两家因一个月前发生的翻墙入园事件,都爽快地同意了。盖废井口的木板此刻成了和三合灰用的垫板,大柱子把身上穿的灰布大衫下摆挽起系在腰间,露出下面的兜裆滚裤,上前帮着将拆下的灰瓦搬到干活的墙跟下。两个额外雇来的木匠正在院子西北角门旁,把拆卸下来的只有一层木板的单薄小门里外包上铁皮,再用铆钉卯固。东西两家后院里也同时施着工,照进度看,估摸着天擦黑儿就可以完工了。

院墙此刻已经加高了三尺多,若再算上一尺来高的瓦帽墙脊,整体高度已达丈七(约四米多),达到了雇主要求,干瓦匠活儿的四个工匠于是停下活计,等大柱子发话。申公敱从东往西溜着墙根仰脸仔细检视新彻部分的墙体质量,来到墙中间的一个匠人跟前他站住了,抬腿上了搭脚架子把眼睛凑到墙头,他在顶层往下第二排的一块青砖上发现有一抹血迹。古人上房梁、砌砖石墙很忌讳血光,沾血的砖头要拿到宅子外面埋掉,否则会对雇主家不吉利。这个孙姓工匠嫌拆下重砌麻烦,又看大柱子憨直,就用手一抹打算糊弄过去。大柱子劈手抓起旁边孙瓦匠的右手,果然手掌上有破口。

大柱子跳下木架子,一把揪着胸襟把还站在架子上的孙瓦匠薅下来,瞪着牛眼道:“好鼠辈,敢欺你家爷爷不懂规矩,找打!”说着扬起蒲扇一样的巴掌就扇到对方脸上,孙瓦匠顿时鼻口窜血,涕泪横流。他手一划拉摸着搁在架子上的抹刀,抄起来砍向大柱子头脸。大柱子松开手,同时抬腿一脚踢到孙瓦匠胯上,把孙瓦匠打横踹飞四、五步远,挣扎哀嚎着往起爬。大柱子赶近前,抡起钵大的拳头就要往下砸。这时,打院子西角门进来一个人,见状扬手叫道:“柱子快住手,打不得!”进来的人是齐旃,他知道大柱子手重,这要是打实了怕得出人命,赶紧叫住。

大柱子收了手,一脚把孙瓦匠蹬翻,跳上木架子,几下把沾血的青砖连同挨膀几块都扒下来,冲着其他瓦匠恶声道:“换新砖砌上。那个敢糊弄,休怪爷爷翻脸。”

孙瓦匠这时从地上踉踉跄跄起身,手捂着脸奔院角门,鼠窜而去。

齐旃拉着大柱子进到圆月亮门里,劝道:“碰着这种碴子让他知晓厉害就好,莫要把人打坏了,反给东家惹事。”大柱子气没顺,梗着脖子不说话。

齐旃道:“我此来是知会你一声,明儿我要出趟远门,此间你要一个人照应一段时间,遇事多问问东家,别犯混。”

大柱子扭过头瓮声问:“这回又是哪里出麻烦?”

齐旃:“尚云在统万城被事情羁绊,无法全身而退。这家伙跑惯单帮,耻于求人,他妹子尚英瞒着他使老家人尚福自长安来此传信,这一次凭他单人独剑,恐怕过不去这道坎儿。”

“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刺客啊,三年前见过一面。这小子奇jiān似鬼,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能难住他的事儿指定好玩儿。”大柱子把打系着的衫角解开,掸了掸灰说:“韩家兄弟刚刚远赴西川去接陈乙夫老头,你跟前没人了,要不你带我走一遭吧。”

齐旃摇摇头:“我这次走长安奔统万城,顺道杏城知会沈岳一同北上,沿途都是通衢大道。朱虎现今啸聚于饮汗城西北草原,我会设法与他联系。你定真师伯不久也要出门,你得把家里照顾好,不能添乱。”大柱子无奈答应下来。第二天天没亮,齐旃就带着四个从人和十匹马出发,快马加鞭赶奔河洛而去。

古城长安,原羌族贵族、太祖武昭皇帝姚苌于384年在此建都称“秦”(史称后秦),417年被刘裕攻克,后秦国灭。418年11月,赫连勃勃趁刘裕急于南归稳定京师之际,率胡夏军攻取长安,吞并关中地区,次年3月于灞上称帝,仍定都统万城,长安为南都,命太子赫连璝镇守。

城里南门大街上,五年前开了家“周记皮货铺”,买卖虽然说不上有多兴隆,却也远近闻名。开chūn惊蛰那天,店里来了位面生主顾,背着个皮褡子,面容憔悴,一进门就把兜子往柜台上一丢,发出“咣”的一声,着实颇为沉重,口里嚷着要店掌柜周弘生出来一见。柜台后面只有一位小伙计,见状忙入内通禀,片刻功夫周掌柜就出现在客人面前。打眼一瞧来人,五十多岁的瘦小老汉,非是熟客,便问:“你老何事相唤?”

来人盯了周弘生一眼,反问:“你便是此间周弘生周掌柜?”

“如假包换!”周弘生答道。

瘦小老汉便动手将皮搭子摊开,里面碎整不一,竟全是货真价实的金子。

周弘生讶然道:“老先生所为何求?”

“此为黄金五十斤,四十斤买两颗人头。”来人恨声说道,“另外十斤,把一个人带到长安来。”

周掌柜向店外看了看,向小伙计打了个手势,然后对来人说:“请里屋说话。”老汉把金子一兜,跟在店掌柜后面进到里间屋。

周弘生请来人在高几旁的抱鼓凳上落座,让他把装金子的皮兜放台面上,自己在对面坐下,然后问:“老先生何出此言?难道不知本店只买卖皮毛山货吗?”

老汉自顾自言道:“老夫身负灭门之恨,平生不复他求。是栖凤楼鸾姐儿指点我来此,愿出全部身家报仇雪恨。”

周掌柜审视地打量来人,虽然衣着一般,但看举止气度,以他生意人眼光来看,显见是久居上位之人。略一沉吟,问:“仇人是谁?”

来人激动地攥紧双拳,答道:“胡夏国当朝尚书令叱干若门父子!”

周掌柜手捻胡须,微微阖首自语:“那就是大夏国御史大夫、梁公叱干阿利的兄弟啊。”这叱干阿利何许人也?他原是鲜卑族肤施人(延安人),当年曾经为救刘勃勃而连累整个叱干部被北魏大军所灭,族人逃散,以后刘勃勃改姓赫连勃勃建立夏国,叱干阿利成为其一生中最得力的大将,叱干部族人又都陆续聚集其周围,他的几个兄弟叱干罗引、叱干若门、叱干以鞬、叱干乙斗在胡夏国全都位居高官。周弘生道:“如此说来,请先将金子留下,我代为转达。明rì此时你再来,行不行我给你确信儿。”

老汉离开后,周弘生把金子锁进铁柜子,到前台向小伙计交代几句,就出皮货店后门奔城东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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