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我们的补给包会落在这种地方。”背着江澜澜，陆凡在阿列克谢的指引下一路前进，最后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岩洞中，说是岩洞其实有些不标准，这里原本应该是海边的一处悬崖，当冬天到来，暴风雪没日没夜地呼啸着，悬崖上的积雪便凝结成冰，向下掩埋下来同结冰的海水连接到一起，形成了一个从外面完全无法用肉眼看出来的山洞。之所以说无法用肉眼看出，是因为洞口几乎完全被冰雪覆盖着，只留出上方一丁点儿的空间联通外面，除非离的很近或者失足落入山洞，否则根本不可能发觉下面还有那么大的空间。

“我看到你们乘坐的飞机坠落了。”阿列克谢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灵活地抓住洞口上方的岩石，向下一滑进入山洞。陆凡小心地先让江澜澜滑下去，随后自己也跟着进去，洞口处的冰很光滑，就像是滑梯一样直通洞内。

“你们的补给包正好落在我面前，不过当时我正忙着追捕猎物，就没怎么在意这里面有什么，只是先顺手把它放在这里，打算等之后再回来拿。”

阿列克谢这样说着，将洞内一处堆积的岩石翻开，从里面拎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防水提包，放在陆凡面前。

虽然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军用装备包，但是大图书馆的后勤部可是出了名的魔改狂人，他们在装备包内安置了液压装置和智能识别系统，包面拉链下方甚至还有隐藏的指纹识别器，据说如果使用者是只是单纯地拉开拉链的话，就会发现包内空空如也。此外，通过合理地安排包内的空间，这个看上去只有普通高尔夫球袋大小的装备包足够让一个四人小队武装到牙齿。

然而陆凡觉得做这种程度的魔改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尤其是前一条，这么大这么重的一个包裹打开之后里面啥都没有，是个人都不会相信。有时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上消耗精力，还不如想想怎么再武装一下大图书馆的运输机，起码不至于被高阶天堂随随便便打鸟一样打下来才算合格。

陆凡将手按在拉链下方的指纹识别器上，内置的识别系统马上开始运作，伴随着一阵喀啦啦的噪音，装备包的拉链自动打开，随后包内的液压装置启动，几根机械臂将一整排的金属托盘和支架向外弹出，琳琅满目的武器装备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ak7u冲锋枪，自动步枪，反器材狙击步枪，比标准款小了一半的“毒刺”自动锁定反器材导弹，两把激光武器和一把合成金属折叠双手剑，各色枪械配件，十余枚投掷武器，夜视仪，以及各种各样的战术装备……虽然说陆凡依旧觉得在一个装备包上做这么大的魔改是相当浪费的行为，但是后勤部的确没有胡乱吹牛皮，眼前的这些装备用来在纽约市中心开一家小一点的军火店都够了。

甚至在各种擦拭得闪亮的现代枪械中还出现了一把老版的温彻斯特1887霰弹枪，枪口处进行了锯断处理，仿佛是从《终结者》的剧组直接借过来的一样。这种老式霰弹枪是出了名的威力巨大，持枪姿势不对的话轻而易举就能震断使用者的手腕，陆凡猜测这又是江大佬让人塞进去的，毕竟后勤组的那群魔改狂魔是根本不会喜欢这种简单纯粹的老式霰弹枪的，打两发就得上一次子弹在他们看来真的是相当蠢的行为，他们更喜欢能以mp5冲锋枪的射速喷射出金属风暴的魔改气锤。

他的视线在各色装备中游荡了一下之后，最后落在了一把不显眼的黑色手枪上。

“没想到他们连这把枪都给我带上了啊……”他喃喃自语着，将那边手枪拿过，枪托上熟悉的握持感勾起了他的回忆。

这正是之前江澜澜给他的那把黑星手枪，那一次她本来是被别人雇佣了过去绑架他的，最后两人却在命运的捉弄下站到了同一阵线，陆凡仍旧记得自己开枪射击异魔学者时的画面，子弹穿透玻璃，在对方长袍包裹的干瘪身躯上射出血花，四周延伸的扭曲触手在同一时刻蠕动起来，仿佛被鱼叉刺中头部的章鱼。

“别来怀旧这一套哦。”江澜澜走到陆凡身边，端望着面前各色各样的武器装备，“本小姐可不会因为某次和你并肩作战就对你芳心暗许，我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

“我可没有那种想法……”陆凡咧咧嘴，“我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江澜澜转过头来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只不过是对那时候的日子稍微有些怀念。”陆凡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她。

是的，他甚至开始怀念那一段时光，那时苏汐被高阶天堂软禁，他每天都在被天堂和冥界监视着，时刻关切着苏汐的状况，又担忧自己会遭到突然的袭击，每一天都过得担惊受怕的，他曾经以为那是他人生中最糟糕，最黑暗的时光……但是世界却无情地用现实告诉他：事情总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江澜澜轻轻地说：“虽然说我踏入这样的人生的时间要比你久个几百年，但是我也依旧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有多么忐忑。每天都在迫不得已地做着一些对从前的自己完全陌生的事，每天都渴望着能够再次回到从前平静，平凡，甚至有点无聊的生活，无时无刻不担忧着自己会不会再也没办法变回原来正常的自己，想要马上停下脚步，但却又无能为力地被命运推动着向前走，即便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只有可怕的宿命和无尽的深渊，但还是不得不继续前进……这样的心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这样啊……”

陆凡心头一颤，脑袋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最初的那个夜晚，苏汐临走前看着他笑嘻嘻的那副面孔，他直到今天才明白了苏汐的良苦用心，她希望能够将他从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远远推开，即便这样会将他和自己彻底分隔也在所不惜，即便会自我牺牲，在无人哀悼的情况下迎来终结也在所不惜。然而她的决心最终付了流水，陆凡在忐忑之后选择了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但是“正确”往往和幸福快乐的结局走不到一条路上。

“那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陆凡故作处轻松惬意的语气，半开玩笑似的对江澜澜说道，“作为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前辈？”

“什么都别做。”面对他这种毫不正经的提问，江澜澜却十分认真，双眼直盯着他回答道：“什么都别做就对了。”

“这算什么建议？”陆凡哑然，“照这么说我只要闭上眼睛，安安静静躺下当尸体就好了。”

“随你怎么理解吧。”江澜澜原本就不是那种热心肠的老好人，见陆凡这一副不认真听人讲话的模样，干脆耸耸肩，也摆出了随意的姿态，然而眼神却变得深邃了许多。

“我们已经永远也回不到那个名为‘正常’的世界了，见识到了世界的真实模样，就永远无法再做回一个正常而平庸的人。就像是见识过了陆地上的繁华的小美人鱼一样，永远无法安分于大海，最后只会在内心渴望的催促下选择喝下毒药，迎接变为泡沫的命运。是命运在推动我们前进，是命运在阻挠我们重归正常，而不是任何牙尖爪利的敌人……我们没法反抗命运，比起拼命折腾自己，挣扎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在白费功夫，还不如早点放弃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安于命运的决定，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不时给自己找点乐子比较好。”

“你这话说得好丧啊……”陆凡低头说。

“这可是过来人的经验啊，年轻人。”江澜澜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拍打着陆凡的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