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草长莺飞。
来往东莱城西的官道上,一少年穿着破旧,手捧着一破瓷碗,杵着一竹竿,蹒跚行走在官道上。
他自出城门起就饱受白眼,被人群推搡到了官道。
只要不携子女,其他人并不惧怕行走于城西外。
“行行好吧!”
“大爷行行好!”
却见那乞丐捧着瓷碗,踱步于官道,向来往行人乞讨。
有停留驻足的人,更多的人是来去匆匆。
直到日暮西垂,他皆是在官道上来回行走。
亦有路过之人询问。
“何不到城内乞讨?”
那穿着破烂面上一片黑的少年压低了嗓音解释。
“我是新来的,城里的乞儿不让我乞讨,还打我。”
他故意露出身上几抹青紫,又得了几个铜板。
金乌就要坠落了,城西官道上的人愈发的少了。
那乞儿见状,干脆坐在一棵树上唉声叹气,直至要到城西门关闭时刻,这才蹒跚的入了城门,入了一巷尾深处,于茅屋内换了身衣裳,再出来时,又是翩翩公子一位。
白鹭飞回到茶馆时,常溪暮正面色严肃盯着一张图纸。
他本有满腹尴尬,见此景,好奇的凑过去,就见图纸上一堆杂乱的黑色笔画,看不出原形。
“这是什么?”
他颤抖着指着那张纸。
常溪暮苦着一张脸。
“深山地图。”
“抱歉,”常溪暮将脸藏进手里,“我不擅丹青。”
白鹭飞本气得要跳脚,想他因着那句‘我什么听你的’扮了一天的乞儿,遭受无数白眼,任由常溪暮只身一人去深山探查,哪知会探查出这个结果?
可,他垂眸。
“我、我也不擅长丹青。”
两人对视,半晌,纷纷叹气。
“如何?你来回乞讨了多少次?”
白鹭飞心中的气又提起来,盘腿坐在一旁,抓起点心便往嘴里塞。
“数不清了,”小巧的点心入了嘴,瞬间让他成了松树嘴,“如若有贼人在四下观察,早该注意我了。”
他胡乱将点心吞咽下去,扒拉着桌面看向常溪暮。
“会不会人家根本不绑乞儿?”
常溪暮正等着其他收了银两的地痞前来,听到这话,好笑的挑眉。
“为什么不绑乞儿?”
白鹭飞一怔,脸臊红了后才扳着手解释。
“因为乞儿没有家人啊!贼人没法索要银两呀!”
“可至今,你有见过哪家丢了孩童的人家被索要银两了?”
白鹭飞:“…”
他用并不聪明的脑瓜子想了想,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
“那会不会,”白鹭飞想到更加可怕的事情,“他们是在买卖孩童?”
常溪暮沉思,半晌,缓缓摇头。
“我觉得不可能。”
他道出理由。
“一来,我已经询问过每日都上山的樵夫们,他们提及,并未见大批人马上下山。二来,我从未见过买卖孩童的人会占山为王,而非流动于各个小镇。”
“你说得有道理。”
白鹭飞单手撑着下巴,神态疲惫。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虽说孩童丢失是大案,县令和雁行堂赌气不肯调查,可那些无辜人家们,都只报过一次案,如若不是你此次收买人去哭诉,那些人都无动于衷,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
常溪暮揉了揉眉心,琥珀色的眸中涌动着海浪。
一盏茶后,几个地痞上楼来,看到常溪暮,态度格外的恭敬,细细说明了今日所得,领了银两,这才离开。
白鹭飞叹为观止。
“常兄,你如何让几位地痞这般听话?”
常溪暮收回荷包,闻言,笑了笑,颇为恶劣。
“揍一顿就好了。”
虽说收钱办事天经地义,有钱不赚是傻子,然几位地痞不拘于管教已久,没直接抢走常溪暮的银两都算是客气了。
揍一顿,着实好用。
白鹭飞嗤笑几声,又好奇的凑过来。
“说起来,常兄你师承何处?可有意愿和我打一场?”
常溪暮挑眉,念叨着最后几个字。
“打一场?”
闻言有戏,白鹭飞忙不失迭的点头。
“对对对,打一场,啊不对,切磋,咱俩切磋。”
常溪暮抬手捋着下巴。
“没错,咱俩可以切磋一次,不过不能在此处切磋。”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街头巷尾行人渐少,间或几处的房屋灯火通明,偶有香味溢出。
去府衙外一条街处,两位少年持剑对峙。
一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人朗目疏眉,正义凌然。
东莱人都知近日是雁行堂堂主的五十大寿,不少江湖人士聚集于此,偶有械斗发生,为了小命,都是明智的匆匆离去。
白鹭飞抽搐着唇角。
“常兄,虽茶馆不适合切磋,却无必要来此吧?”
他胆战心惊眺望府衙所在之处。
“这儿离府衙太近了,江湖械斗会触犯大梁律法的。”
白鹭飞十分正直,即便身在江湖中,也如寻常百姓,遵守律法。以他所言,他先是大梁子弟,再是中原武林人,是那六大门派鲲鹏派的十三代弟子。
“没事,若是府衙的人来了,我们就说我们是闹着玩的。”
常溪暮笑眯眯的,他飞速翻掌,木剑随之翻转。
“而且,你难道不想知道府衙的态度吗?”
白鹭飞半是期待半是紧张,闻言,不解。
“什么态度?”
他慢一拍才试探问出口。
“常兄,难道你是有意将府衙中人引来的?”
“自然。”
常溪暮提剑,并不急着砍向白鹭飞,而是拱手笑对几个胆大的围过来的百姓。
“我们乃是寻常子弟,受邀参加雁堂主的五十大寿。左右无聊,寻思着的给大家表演一番如何?”
他已开口点名是表演,又有人作证,届时府衙若是不依不饶,他大许是可以猜到更多的细枝末节处了。
为何贼人不索要银两?又为何并未将孩童送走?
衙门是如此淡定如斯,笃定了贼人们闹不出大动静?
他再三细想,只能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实。
然,早在出门前,他便细细询问过客栈掌柜绑架孩童一事缘起何时。
掌柜告知的时点过于巧妙,他不得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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