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七月,李世清举家遇害一事亦也经过漫长的寻访以后,总算是结了案。
不用刻意去打听,我亦也能够知晓,这件案子定是如同先前景奕冉所说的那一般,是以仇家寻仇结案的。
下了朝以后,小福贵伺候着我换了便服,还未坐下喝上一口冰镇的绿豆汤,以此来缓解我方才在朝堂之上的怒火中烧,便听得外间的宫人来报,说是崔谨全求见。
眼下正是闳儿跟着先生读书的时候,往常崔谨全在这时都是片刻不离身,守在旁侧生怕闳儿饿了渴了。以至于眼下乍然听见宫人通报,我难免一愣,不知晓他这个时候过来是想做些什么。
于是半响之后,我方才颔首应允道:“传他进来罢。”
待得崔谨全进来的时候,小福贵才奉上冰镇好的绿豆汤。我垂眸看着那熬得甚是浓稠的绿豆汤,听着崔谨全毕恭毕敬地朝我行礼,只心不在焉地抬手道了一声免礼,这才朝他看来,问道:“怎么了?”
所谓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用在崔谨全的身上,倒是极为合适的。
听见我如是问他,崔谨全顿了顿才道:“启禀陛下,昨日小王爷说,许久不曾见到外祖父与外祖母,想要出宫去见一见。”
他说得倒是直接,没有半分的犹豫。
我端着绿豆汤的手一顿,尔后甚是诧异地道:“闳儿想要出宫去看陈明石?”
陈明石自然便是我皇嫂的父亲,前任的大司马,闳儿的外祖父。只是我有些想不大明白,自我登基以来,如今已然快有两年的光阴了,只这之前闳儿从不曾要去看陈明石夫妇,眼下又是怎的想起来这件事情了?
思及至此,我望向崔谨全的眸子里头,难免带上了些许困惑。
后者本便是人精,如何不知晓我此时心中所想,只无奈地笑道:“陛下可不得怀疑是奴才在小王爷耳朵旁边念叨,实在是因为昨日小王爷见着了国丈爷的字画,这才想起来,要闹着前去看望国丈爷的。”
我见崔谨全的神色不似作假,心中的困惑便也没有先前那般深,只是还是忍不住地又问了一句:“好端端的,闳儿怎么会见到陈明石的字画?”
这一下,崔谨全更是无可奈何,面上的笑意转变为苦笑,他只道:“陛下这话,不是还在怀疑奴才吗?陛下不是不知晓,这国丈爷本身便是极为擅长丹青字画的,从前先后娘娘那里有许些。宫里头的好多地方,悬挂着亦也是国丈爷的字画,如今小王爷住的地方,正巧也挂了一副。昨夜还是小王爷见着那印章,才认出是国丈爷的字画的。”
这番解释倒也是说得过去的,我吸溜了一口手中冰凉的绿豆汤,浑身的燥热得以缓解,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今陈明石住在什么地方来着?”我如是问道。
自从许久之前,陈明石同我自请辞官要告老还乡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有关于他的消息。许是因着那一日皇兄毒杀皇嫂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叫我难以释怀的缘故,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头,我总是下意识地不去触碰有关于皇嫂的事情。
崔谨全恭恭应道:“回陛下的话,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国丈爷如今住在肃州的陈家祖宅里头。”
我“恩”了一声,记起来皇嫂的祖籍本便是在肃州一带。
只是很快我复又反应过来,崔谨全嘴里明明说的是昨夜闳儿才闹着要去见陈明石的,可是他方才又说已经打听了清楚陈明石眼下的住处。
我可是不信崔谨全会没事去打听陈明石住在那里的,我睨了崔谨全一眼,却是没有点破,只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知道地清楚啊。”
想必崔谨全是听出来了我话中有话,垂下眼眸并不与我四目相对,只陪着笑解释道:“奴才忠心为主,奴才忠心为主。”
他嘴里的“主”自然指的是闳儿,我微微敛起面上神情,想起了先前闳儿在元宵灯会上遇刺一事。
虽说那些刺客本来的目的,是冲着我而来的,眼下的罪魁祸首,我那不曾谋面的皇叔至今亦也都还未寻到踪迹,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有所动作。只是如今我知晓了皇兄是死于中毒,于是免不了又担心起闳儿的安危来。
“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肃州离京城,好似需要五日的路程罢?”我如是问道。
崔谨全道:“回陛下的话,若是快马加鞭,脚程赶得上的话,四日也是足够到的。”
对于我而言,五日也好,四日也罢,其实都是没有什么大的差别的,我又吸溜了一口绿豆汤,惬意地咋舌,这才道:“若是闳儿实在想去见一见陈明石的话,倒也是可以的,”我说着,蓦地一顿,看着崔谨全:“只是闳儿毕竟贵为亲王,肃州离京城又甚是遥远,你总得安排妥当了,确保路上能够万无一失,朕才能够准予闳儿出宫去见陈明石。”
这其实毫无疑问,便是答应了。听得这话,崔谨全面上一喜,连忙道:“奴才省得的,陛下放心便是。”
我自是相信他做事万不得马虎,尤其是这件事情还关乎着闳儿安危。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打发崔谨全先下去的时候,却复又想起,好似还有一个比闳儿出宫更为安全一点的法子,于是我遂又道:“不若你安排一下人马,即刻启程去肃州,叫陈明石夫妇二人上京来一趟如何?”
话音落下,崔谨全抬起来的面庞神色一凝。
“陛下,”他似是有些犹豫,眉目之中涌出为难的神情:“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小王爷说,他从不曾出过京城,想要去看一看先后娘娘自幼生在的地方,以此怀念娘娘。”
“当真如此?”我半信半疑道,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闳儿的口中说出来的。
崔谨全忙道:“若是奴才胆敢欺骗陛下,可不是欺君罔上么,这样的罪名奴才是万万担待不起的啊。”
这话倒也是对,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道:“既如此,那你便先去准备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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