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奕冉是在闳儿前往肃州的第三日，也启程出京去处理黄河水患的事情了。

不知晓为什么，闳儿走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太舍得，可是景奕冉走了，我却总觉得四周全然都冷清了下来，心里头空落落的，连我都不知晓为着什么缘故。一连几日上朝都是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来。

小福贵初时还以为我是因着这天气烦闷方才如此，连着几日都让御膳房备下清热解暑的膳食，却见我始终还是愁眉苦脸，这才期期艾艾地借着研磨之际，主动轻声询问道：“陛下近来心情烦闷，可是有什么事，不若同奴才说一说罢。”

手下写字的动作一顿，随机我只干巴巴地一笑：“能有什么事情叫朕心烦的，”我如是道，俨然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好在小福贵对此并未察觉，他仍旧是小心翼翼地研着磨，只心思显然飘到了旁侧去。

“莫不是陛下是思念小王爷来了？”他揣测道。如今闳儿离开已然有七八日的样子了，按照脚程早已经到了肃州，只是至今周德义都还没有赶回来述职。

我抿了抿嘴，垂下眼眸望着方才写下的几个字，并不曾应答。

于是小福贵“唔”了一声，遂又问道：“莫不是陛下是因着这后宫诸位娘娘们的缘故，而觉得疲于应付？”这话便说得极为胆大了，不过近来也不知晓是因着前些时日我一连晋封了两人，这后宫妃嫔们献殷勤的次数一下子陡然增加了好些。

我时不时地便会在下朝回承安殿的路上，巧遇到好些娇弱弱的妃嫔；即便是坐在承安殿内，那些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妃嫔，亦也是络绎不绝地送来吃食。

不过要是说什么疲于应付，也委实是夸张了些许。

我摇了摇头，担心小福贵会继续毫无底线地猜测下去，于是顿了顿，复又连忙出声制止道：“没什么，只是近来不知晓为什么心中烦闷罢了，同闳儿，还有那些后宫的妃嫔们，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哪里知晓小福贵听得这话，双眼蓦地一亮，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反倒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只道：“莫不是陛下是因着大司马出京的缘故，这才日日愁眉不展，心情烦闷的？”

好像当真是这么一回事，我一愣，很快地意识到小福贵刚刚究竟说了些什么。

有一种隐藏许久的心事蓦地被人拆穿来，我难免一阵羞赧，尔后更是低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朕只是因着这朝政烦闷，朝政烦闷才这样的，大司马出京与朕心情烦闷又有什么关系，你就会瞎说！”伴随着话音落下，我只恶狠狠地瞪了小福贵一眼。

后者连忙垂下眼帘，却是小声嘟囔道：“可是最近朝堂之上风平浪静，除了大人们为着陛下中宫无主在日日争论以外，哪里有什么朝政足够让陛下焦头烂额的。”

偏巧这话全然都掉进了我的耳朵里头，我一时气恼，顾不上笔下已然写了好几个大字的纸张，随手将笔一丢，转身便作势要去打小福贵，一面道：“你若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朕把你大卸八块丢到掖庭湖喂鱼去。”

小福贵连忙丢下手中的墨块，高声求饶道：“陛下，陛下，奴才错了，您可别将奴才丢到掖庭湖里头喂鱼去，那地方怪冷清的，奴才胆子小啊。”

听得这话，我一时之间只觉哭笑不得，再去看桌案上，那被我随手丢下的笔已然在纯白色的纸张上头渲染出一朵墨黑色的花，看上去甚是醒目，映衬着几个大字，着实有些奇怪。

我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也不知晓景奕冉此次一去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折返回来，端起手旁的茶盏，我吸溜了一大口茶水，方才勉强压下心头那油然而生的失落感。

只很快我又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蓦地摇了摇脑袋，只想将这个想法给全然抛出去。

小福贵大抵是见着我一时之间转换了几次，举止甚是奇怪，于是便忍不住地出声问道：“陛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吧唧一下嘴，又猛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摇头道：“没事，突然有些烦而已。”

听得这话，小福贵一面替我又斟了一杯茶水，一面道：“陛下不要想太多，如今天气正热着，不若奴才再命人从冰窖里头拿些冰块出来，殿内凉快些，您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这一次我没有摇头拒绝，私以为这也不失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便微微颔首应允道：“你去安排着便是。“

话音落下，小福贵连忙应诺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水壶，正准备躬身退出殿内的时候，却又见外头一个宫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见着我，连忙上前墩身行礼，只道：“陛下，陈尚书求见。”

自徐忠奎死后，尚书一位亦也因此空置了下来，景奕冉便提议由一个名叫陈冲的官员提拔补上尚书这个位置，我瞧着那陈冲为官十余年，本便是从地方官员做起，算得上是三朝元老，资历足够，便下旨将他提了上来。

陈冲今年约莫三十余岁，典型的一副文人模样，生得倒是白白净净，只时常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委实难以接近。

我见那宫人这般着急，想必陈冲那里定是十万火急，于是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那宫人颔首应了一声“是”，很快地退出殿内，尔后便是陈冲迈着大步，疾步地走进殿内来。待得行完礼之后，我不过道了一句：“免礼”。他那厢已然是迫不及待道：“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虽说这陈冲时常都是面无表情，可是今日我却从他的眉眼之间瞧见了一丝惊慌，当即只心下一沉。

陈冲道：“启禀陛下，微臣接到军中急报，说是鲜卑国如今大乱，裴文王暴毙而亡，只怕不日边城便会有动乱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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