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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魔塔》第三十七章 绿色男孩和坏球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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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在被积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路途中,只有脚下路面传来的坚实感能被自己当做是安慰。

雪景中让人眼感觉不适的部分已经被眼镜滤除了,乌黑的路面已经不再像之前易于辨识。

我告诉芳芬雅不要总是让我牵着她的手走,故意放慢脚步,让她可以与我并行。

后果就是我总是分不清芳芬雅和路面之间的轮廓,只要脚步迈过的地方有较大的倾斜,我就会丢掉之前保持的方向,然后靠在芳芬雅的身上。

她并没有对我这般动作做出什么反应,直到我发现芳芬雅也开始失去一部分方向感,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在干扰我们。

“停下吧。”

我大概明白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只是单纯的防风镜而已。

雪依旧在下,但是天空也不是单纯的阴天。

它们就像是故意为了对我们造成阻碍一样,在降雪的同时也不忘敞开缝隙,让能弱化眼睛的太阳辐射如期而至。

她虽然还是在我怀中散发着健康的体温,但是调节惯性时的反馈已经在告诉我,芳芬雅已经出现了和我相似的情况。

“眼睛好难受。”

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芳芬雅正极力避免让自己接触到外界的光芒,血族本来就有不喜阳光的特征,到了好似身处于雪原的现在,就变得更敏感了。

希望这种情况能被血族自身的自愈能力快速缓解,也希望这种风雪能够早点停下来。

看来只能在支起一次帐篷。

我的手指触到了衣帽毛绒的边缘,大概也摸到芳芬雅温热的额头。

一边让帽檐贴合在一起,一边指示芳芬雅将它们牢牢的固定住,好让她自己好受些。

突破寒冷的涨热感就在这时占据了整个面庞,朝着身体的其他部位扩散。

松掉背包的一部分系带,我在这时更加坚定了想要扎营的想法,重新浮现自己体内的异常,那份额外的感知力让我能估算四周的情况,于是为了最后的坚守,把周围也环视了一圈。

接近文明的东西一件都没有看到,在这之前的我竟然还会幻想这样的道路上出现车辆,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世界一刻不停向我们抛来的虐待与冷漠。

我看见了一只魔物。

在四周都被白色占领的情况下,那个家伙赤着筋脖,露出绿色的肌肤,在远处的一个大石头上坐着。

同样戴着镶嵌皮毛的帽子,不过似乎是为了身体的灵活性,身上只穿了矮人号的厚夹克,那奇怪的增厚衣服上缠绕着另一种材质,它们连接到背后的一块六边形的燃具里,让我想起实验室对那些犬类做过的事情。

长长的耳朵上好像也落满了冰晶,不过那样体型小的家伙竟然毫不在意一般,只管转动自己的脑袋。

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

一身暗沉的装束在雪地是多么的显眼,在我还在关照芳芬雅的时候,那个家伙就已经有了反应,一个翻身从岩石上跳了下去,然后就彻底找不着了。

“……”

他好像比我们更加警惕。

一边在心中思索着,一边重新布置好帐篷。

如果就以这样的状态支撑到晚上,这里肯定要被风雪埋住。

这样的雪停不停是一回事,刚刚那个消失的家伙会怎么对待关于我们的信息又是另外一回事。

除了身体的劳累的时刻,放松时精神上的紧张就从来没有消散过。

躲在暗处的时候,身体也终于感受到了拥挤。

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芳芬雅,再暗暗对手中的防风墨镜一阵痛骂,藉由这种不愉快感保持着距离。

似乎是为了追寻体温,偏偏是在这种时候,芳芬雅自己主动靠拢了上来,我也没有抵抗,便深陷在彼此的怀抱里。

“很久之前……”

芳芬雅吹出的气息还是比我自己的体温要低几度,我本以为她会在修整的时候继续告诉我不舒适的感受,袭来的却是另一种感情。

“我很喜欢玩雪。”

她如此说着,眼睫还带着融化之后的露水,依旧没有睁开。

“现在呢。”

“现在有机会却被它们所伤害……那个词怎么说……好讽刺啊……”

“说的是。”

芳芬雅的些许乐观让我有些开心,尽力闭眼去驱除视界内的浮影,但是那些精细的损伤是已经落定的东西,难以沉淀。

“那,等晚上睡觉之前,我们一起和雪人先生吃罐头餐吧,想要堆雪人么?芳芬雅?”

“想。”

芳芬雅露出了兔子一般的红瞳,微微笑了笑,却因为雪盲症的影响而闭上了眼睛,

她的双手在我的外套上抓来抓去,似乎是更加用力的拥抱,但是我感觉不到收缩的束缚感。

美好的感情在封闭的空间里来回流窜着,心池里埋藏的漆黑反而成为困住自己的泥沼。

那个穿着特制装备的魔物实在是让我在意,身材矮小,赤手空拳,没有背包。

这么快就已经到了另一个集体的领地了么?

那个长耳朵长鼻子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种种印象浮现了出来。

我想我大概可以称呼它为:“哥布林。”

邪恶,狡猾,长着肿块的鼻头下露出皎齿,形状边缘到处都是尖利零件的影子。

不不不……

身体还是处于蜷缩的状态,想象中的恶魔占据了大脑。

情况不要这么差就好。

那些家伙自称地精不叫哥布林,至少印象中的他们是这么说,矮个花皮尖耳长鼻子的家伙有可能是出类拔萃狡猾聪明的个体,也有可能是野蛮只懂得群殴的坏蛋。

魔塔特区的地精族群曾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同区域,这某种意义上说明他们就是适应力强的家伙。

也说明在这个不毛的季节,他们其中肯定也有人愿意抢东西。

“怎么了?”

芳芬雅察觉到了我的异状,没用眼神传达感情,慢慢拍打我的脊背,我才开始回答她。

“在进入帐篷的时候,我看见远处有一只魔物,耳朵很长,落满了雪花,鼻子也很大,像是地精。”

“哥布林?”

芳芬雅几乎是随着本能说出了更偏向于蔑称的词语,这让我感觉有点失落,但是这次我注意了,再也没有让自己的情绪重新传达到芳芬雅那边,任何反应都没有。

结果我沉默了很长时间,依旧是相互取暖的坐姿,视线开始恢复

浅浅的阴影,慢慢浮上了帐篷顶,意识到积雪正在将我们掩埋,便稍微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注意力转向四周。

趁夜行路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芳芬雅能不能撑到那个时间。

当雪花最终把蓬顶覆盖,我们却已经完全不考虑行路的事情,各自向着一边倾倒,又开始放松身体了。

视力早就恢复了,一边思考着要怎么维持这里的空气质量一边想要继续躺下去。

风声本来很大,但是现在已经全部被积雪的缝隙所吸收。

芳芬雅做了个深呼吸,那种嗓音却被处理至绵柔,毫无一点强迫的力量感。

“哥哥,不用去管那些哥布林么?它们看到你了吧。”

芳芬雅的语气听上去不算紧张,但是揭示问题的词句却是在向另一种境界延伸的世界里徘徊,听起来冷冰冰地,让人感受不到通感。

“没有它们,只有一只而已,我不觉得一只哥布林能在大雪天拽着一群……地精回来找我们,况且我们现在已经被埋上了,大概很难被发现吧。”

我总感觉,芳芬雅意识深处对于“哥布林”这个称呼所饱含的认知,已经能干扰到她对语言形容的辨认了,所以我才需要强调一遍有关于那个数量的概念。

但是芳芬雅越来越紧张了,她的喘气在慢慢加快,知道她摸了摸我的手背,告诉我这个地方需要通风。

于是我拉开了透气侧的一部分,顺便打算从雪堆的底部清理一个可以利用气流压强差的通道,好让这个帐篷可以柔和地吸收附近雪地里的冷空气。

然后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情。

苦于清理的姿势太困难,我头顶雪堆,让自己的视线伸向已经身处傍晚的雪原。

就在那时,我看见了好几个地精。

有两个家伙在我附近,恰巧在经过的时候发现了我的脸,有几个家伙却排列在远方,他们用矮小的个子在这里前进着,每个地精的手中都好像抓了什么东西。

那些疑似棍棒一样的东西绝对是用来搜索我和芳芬雅的,足够坚固的话,也能成为进攻的武器。

我很难看出每个地精到底带了何种分量的物品,这是一场大到离谱的雪,各种各样轻飘飘的雪花连成一片降落下来,足够大的风又把上风口的积雪吹到天空,让它们在相对广阔的地方堆积,现在的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脑袋。

然而很快,他们其中的一个家伙发现了我,很快就把所有令人厌恶的本性都写在脸上一样,被长耳朵和大鼻子占据的脸庞很快涌现出一种狰狞,理解到那是一种无法交涉的信号之后,我用很剧烈的动作返回到雪坑之下的帐篷里,按住芳芬雅的肩膀猛一阵颤抖,告诉她有危险发生。

她的背后很快生长出那些藤蔓,每一个都在我身后无限发芽,交叠地同时对着外界做出因用作清理积雪的甩动。

回收时的它们是轻盈而又带着寒意的,很多接近坏死的魔力细胞都化作暗红色的烟尘,抖落在身边。

芳芬雅环抱着我的双手在这时松开,轻轻推了一下我,然后我们才走出蓝色的顶篷,一起面对那些肤色不一的邪恶生物。

“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漫雪之上的反光已经不会让我觉得刺眼。

这些家伙是我招来的,虽然如果放任它们在雪地里搜索也有可能会让我们陷入更加被动的窘境,但是眼下我必须背负这必要的负罪感……

龇牙咧嘴,挥舞着棍棒的尖锐部分,泛着模糊视野根本辨别不清的光芒,他们用来投射敌意的工具,确实泛着魔法的光芒。

用来加强身体的异常已经被我激活,能感到微妙的膨胀感正在身体上蜿蜒前行。

芳芬雅虽然也在做出迎接那些敌意的准备,但也在忍受着什么。

情况不妙。

地精强盗之间流窜着几个听不清的口号,身体上的能量也在这时候愈加旺盛。

这时有个地精对我身上的变化产生了一点反应,他停止说话,瞪大眼珠子看着我身上的那些东西,手里的棍棒也松弛了。

我们的注意就被各自吸引着,对方好像比我震惊,想要攻打过来的意思也不是特别明显,我则是在那一瞬间就被他吸引住,想要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然而,等待我的,却只是歇斯底里的放声大笑,还有各种各样情绪的传染。

我好想听到他们其中一个人以极快的语速向着其他地精诉说着什么,很快所有人都笑得更加猖狂。

面对这样的包围,主动去执行一些事情反而会让芳芬雅落单,会让她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出于这样的目的,我还是选择谨慎观察这些家伙,但是他们的笑声反而变得更加铺天盖地了。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随后自己泛起的各种反应,让我确信自己正在一步步被激怒。

余光看到某种血影,那种植物快速生长时划过的轨迹,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终于开始做出那种伤害我们的行为,领头大笑的地精把一根粗重的棍子敲打在我的身上,用硬化过的左臂去防御,那个弯折的金属棍也只是在我的头顶轻触了一下。

因为我所表现出来的韧性,那名地精在那一瞬好像捡回了很多镇静。

为了敲我那一棍子,他用他仿佛经过浓缩的身体从地面高高跳了起来,在我争取到机会的时候他还没有落地,已经可以轮到我去伤害他了。

绷紧的肌肉就像凝固的弹簧一样,回忆起了自己弹射制动的样子。

那种愤怒的感觉萦绕全身。

我仿佛已经做好准备,再次毁掉另一边扭曲的一切了。

仿佛是伴随着这样的感情合唱,全身细胞都燃烧了起来,在这期间却掺入了一种不协调音,把我的触觉都撕裂开了。

我触电了。

高强度的静电场绽放在身体里,肌肉痉挛重心不保,对我而言竟然还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多余能量的注入来源于右后方。

强撑着身体向着魔法袭来地方看去,那个地精在触及到我的眼神之后就露出一种惊慌的神色,想要去奔逃,又想去准备下一发魔法。

这是发生在短时间内的事。

我已经分辨不清我下一秒会去做什么,但是几声清脆的拍手声在那时阻止了所有人。

“嗒丧,懑弄孼咕!”

听上去是一个老年地精的声音,质量不太好的嗓音里夹杂着老旧引擎的嗡嗡声。

一个略显滑稽的身影不作任何保护就顶开了积雪,他的存在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地精,同样也让我们得以收手。

“好了,别打了,你们几个,赶紧回家吧。”

最后这一句变成了我所熟悉的汉语。

那个地精背着手腕,穿着看起来正常的小号棉袄,头顶有一个打着补丁的贝雷帽,对我们露出了一个有些滑稽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能出现在经典喜剧演员打过妆面的面庞上,但是我想不出他们的名字。

“是警长那边的人么?”

“对。”

表面上我舒了一口气,但是另一边的神经却悄悄紧绷起来。

芳芬雅的身段带以前从来没有的重量靠拢了过来,但是我目前却不想管这样的差异。

愿意摆出合作姿态的人是不会这么单纯的,况且他看起来还有威望……

这个地精,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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