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小时后,重建计划医疗室。斯塔格、贝拉和一些主要部门负责人都聚集在这里,围在艾森的病床前。艾森刚刚于半小时前苏醒,但索娅仍然昏迷着。
“长官……”艾森看到斯塔格,肩膀动了动。
斯塔格轻轻按住他,摇了摇头:“别动,你的伤势不轻,躺着说吧。”
艾森看着眼前一幅幅熟悉的面孔,闭上了眼睛,缓缓讲起了那仍然令他心惊的一幕。
当日他们顺利完成太阳对流层聚变样本提取而返航,一路上都是安然无事,飞船正在艾森与索娅的闲谈中接近地球大气层。就在两艘飞船即将进入黝黑的大气层的一瞬间,一块巨大的陨石带着橙色的光线尾翼飞过来,瞬间将其中一艘飞船击中,飞船解体落入浓黑深处失去了踪迹。索娅急忙命令驾驶员开启第二道飞船防护罩,这是科学部的最新研究成果,因为极其耗费燃料,返航途中并未开启。这道防护罩抵御了随后而来的陨石雨的数次袭击,但终因为燃料即将耗尽而渐渐薄弱,飞船的动力系统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船身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艾森拉住索娅,开启了二人身上的个人飞行器,纵身飞入空中。两人飞行了许久,数次被飞船的残片擦伤,在飞行器侦测系统的自动导航下向深土地下基地入口飞来。在就要着陆的时候,个人飞行器能量耗尽,二人从数十米的高空径直坠落,本来就伤重的索娅昏了过去,艾森用仅存的清醒神志接通了守卫室的联络器。
“陨石?”贝拉蹙起了双眉。
“是的。”艾森点了点头,“看上去是很普通的陨石,但是却具有很强的破坏力。”
斯塔格点了点头,说:“艾森,你辛苦了,谢谢你把索娅带回来。”
艾森的表情流露出痛苦:“可是……我……我没能把所有的船员都带回来。”
“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斯塔格说,轻轻拍了拍艾森的肩头。“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再也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贝拉,“你怎么看?”
贝拉并未直接回答斯塔格的问题,而是转向冯沛:“冯沛,科学部之前可有监测到太空中有陨石活动?”
冯沛摇摇头。贝拉又问他:“会不会是因为大气层雾气深厚,所以没有能够监测到?”
冯沛点点头,又摇摇头:“有这种可能性,大气层的雾霾的确在飞船穿越的时候会干扰信号,但如果说连一丝陨石的信号也没监测到,这也不怎么合理。”
斯塔格盯着贝拉:“监测陨石的技术,早在我做科学部负责人的时候就已经很成熟了。如果真的有,我相信即便是雾霾再浓,也不可能全无信号。”
贝拉没有再做声。
斯塔格对詹云说道:“安全部从即日开始启动紧急事态应对,全面加强士兵的训练,进入备战状态。”詹云楞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斯塔格又对冯沛说道:“科学部加快武器研究的进度,并与舰队一起重点研究飞船的升级。这一回,我要的是战舰。”他一字一句地说。
“长官,”贝拉忍不住说道,“如果真的只是陨石,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我们为什么不等等看能不能找到飞船的记忆器呢?”
斯塔格重重挥了一下手,语气中充满了不耐:“即便找到了记忆器,即便真的是陨石,这一切也显得太过于突兀。为什么偏偏击中我们的飞船?为什么普通的陨石竟然有那么大的破坏力?飞船是用我们的母星深土特产的材料制成的,连太阳的对流层都能接近,为什么反而毁于普通的陨石?我不相信有这种巧合。”
他逐一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中绝大多数都经历了三十年前那场灭绝深土的灾难,他的表情逐渐变得肃穆起来。“一直到今天,我们都没有查清楚毁灭深土的那些白色光柱从何而来,难道我们能把一切归咎为某种太空的自然现象?深土人如果只是这样一个经历了灾劫却仍然不能做到居安思危的种族,我们的血脉还能延续多久?”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斯塔格知道他们未必全都赞同自己的主张,但他的心意早就一天比一天坚决。虽然深土人崇尚民主,一直以来所有的决策都要经过群策群力共同决定,但毕竟他斯塔格是深土的最高长官,他深以深土的存亡为己任,此时就是需要他一力主推的时候了。
“如今重建计划前期的建设、储备,后期的救援、安置都已完成,虽然医疗还没有完全完成,但因为这次并没有取得太阳系聚变的采样,所以短期内也难有进展。”斯塔格说道,“从即日起,除了必须要保留的之外,绝大部分参与重建计划的人都要转出来,为战斗做准备。”
战斗,听到这个词大家都是心中一凛,这是一个深土人很少提及的名词。即使在深土星灭亡之后,很多人也从未想过要进行真正的战斗。
二十年前,斯塔格命令深土的教育部门将人类历史中的战争、现代仍然在进行的战争编入学校的教材,大家才逐渐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那些杀戮,鲜血,死亡和覆灭,那些战火,纷争和各种残酷的武器,让深土人震惊,更让他们不解——为什么与那么灿烂的文明同时伴生的竟然还有这种丑陋的东西?为什么同样都是人类还要彼此用尽办法剥夺彼此的生命?为什么那么伟大的科学要被研制成可以毁灭大地的武器?而如今,他们竟然也要参与其中了么?
在斯塔格长官宣布深土世界进入戒备状态后,一个月过去了。这是很平静的一个月,没有侦测到来自外太空的任何可疑信号,自然也没受到任何的攻击。但失事飞船的记忆器也没有找到,科学部没有能够取得任何关于那次事故的进展,除了康复的艾森,和已经大半康复的索娅。
据索娅苏醒后所讲,和艾森的记忆基本没有什么出入,她也佐证了撞毁飞船的的确是陨石。但斯塔格长官仍然没有收回紧急事态的命令,反而更加频繁地督促科学部、安全部和舰队的工作进度。
叶龙衣已经在一个月中学完了两本书,《形意拳真传图谱》和《咏春拳高级格斗训练》。她发现自己现在除了学习能力和记忆力极好之外,身体肌肉的记忆力也极强,反应非常敏捷,两种拳法已经可以应用自如,但十分可惜一号堡垒中没有可以对练的设备和人,她只是每天下午把自己关在瑜伽房里对着偌大的镜子琢磨着一招一式。果然不出她最初所料,这些武功心法和招式让她积蓄在肌体中巨大的能量以更加精妙的方式发泄出来,让人体的生物性本能得到了升华。
叶龙衣心里有些兴奋,她想起了学生时代痴迷于金庸、古龙、温瑞安,书中那些或撼天彻地或机巧绝伦的武功尤其吸引她,特别是金庸的书中对于每一种武功都有颇为详细的运招描述,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悠然神往。她甚至想在学完手头这些书之后,再次仔细研读一下金庸书中那些对武功招式的描述部分,说不定自己可以从中悟出点什么来。
图书馆找到的书中,她对《青霞剑》很感兴趣,下一步她很想自学这种剑法,但可惜整个一号堡垒都没有可以用来代替剑的东西,唯一一个长度和宽度最接近的居然是——擀面杖。
她还突发奇想地到小商店搜索了一下“剑”,不出所料地是“无结果”,她执着地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搜了一遍,同样也是无结果。她想去求助罗米,但又转念一想,罗米和她说过深土人不擅长战斗,应该也不会铸剑吧?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个念头暂时搁置了。
这天,叶龙衣练拳到了午夜一点,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她现在每天只需要睡两个小时就可以回复充沛的精力,她会在三点钟起床游泳两小时,然后去准备大家的早饭。
就在她吹干头发准备上床时,忽然发现放在床头柜上的联络器闪着红灯,这意味着她有一个没有接到的来电。她打开留言,只见罗米大叔的头自言自语着:“小叶,听到留言联系我,不管多晚。”叶龙衣连忙给罗米回拨过去。
“小叶?这么晚还没睡?”罗米大叔有些意外。在他的概念中,人类不像深土人,他们有着固定而且很长的每日睡眠。
“大叔,”叶龙衣笑着,“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一次,我做完手术以后,睡得越来越少了。”
罗米恍然,她的确和他提过一次,不过他当时并未在意,以为只是少睡一两个小时:“哦哦,对,你提过。”
“找我什么事啊,大叔?”叶龙衣知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罗米不会联系她。
“小叶,”罗米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我们找到了付晓涤和余姜。”
叶龙衣一愣,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罗米的头。
“我知道,他们在你名单的最后面,而一号堡垒现在已经满了一半,所以我想问问你是否愿意我把他们送过去?”罗米说道。
叶龙衣没有说话,她再一次感觉到命运的的确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并不公平的东西。
她名单上除了辛杨辛桐,穆一啸和钟雯以外,其余的人中虽然大部分和她没有什么过深的交往,但或多或少因为一两件事情让叶龙衣感觉到他们的善意。比如楼下开小超市的徐阿姨,每次她去买东西都会主动给她抹零,知道她是自己独居的时候还一再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比如买车之前那个每天接送她上班的顺风车车主妹妹,只收她很少的一点车费;比如小学时那个会在节日的时候送她明信片的腼腆的男生同桌,还有孤儿院那个偶尔会拿给她书看的温柔的女老师,大学时除了辛杨以外唯一对自己表达过友谊的男同学……
他们为什么都没出现?他们还活着吗?或者是沉睡在深土的医疗中心?为什么偏偏出现的是付晓涤和余姜呢?
“小叶?”罗米的声音打断了叶龙衣的思绪,“如果你不愿意,我肯定尊重你的意见,这也是我先来问问你的原因。”
叶龙衣点点头,她明白罗米大叔的好意。
“这两个人,对你不好吗?”罗米大叔试探着问道。
叶龙衣顿了顿,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在名单里写上这两个人呢?她清楚自己并不恨他们,恨是一个很严重很怨气冲天的字眼,这两个人还远远没有这个分量。她只是在写到名单最后的时候犹豫了,她想象不出像他们这样在职场里呼风唤雨恣意妄为的人,在面对世界末日之后的幸存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会有什么样的所作所为?
她自诩读书破万卷,想象力天马行空,却也无法想象出来。她承认自己有些许的幸灾乐祸,些许的隔岸观火,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一点点的报复心理。她就像是在做一个实验之前要选定实验的对象,总之她也无法讲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复杂的念头,促使她写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罗米不明白叶龙衣又点头又摇头的意思,但他看得出她的踌躇。“小叶,可以再等等,看看有没有你更想救的人,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罗米说。
“不,大叔,”叶龙衣忽然说,“还是……把他们送来吧。”
罗米看了她两秒钟,点了点头:“好。”
“他们……也吃了不少苦吧?”叶龙衣问道。
“据救援组的人员说,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被救起的,”罗米看着叶龙衣,“两人倒没受什么外伤,不过昏迷了很久才醒来,但还是比那些至今仍然昏迷的人幸运多了。后来他们一直在七号避难所生活,据安置部的人员讲,他们似乎是对那的条件有所不满。”罗米耸了耸肩,“周正一直在跟进他们,他跟我说,他很难适应他们的沟通方式。”
叶龙衣眨了眨眼睛,笑了:“大叔,我想我能明白周正的感觉。”
罗米也笑了:“有些人类的沟通方式,真的只有同为人类才能理解,深土人即便基因改造成人类的模样,内里说到底还是深土人。我有时会想,我们是不是真的缺乏变通,不懂委婉?”
叶龙衣摇了摇头:“大叔,人类有着极其复杂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在职场里。他们俩人曾经是我的同事,我们平日就是在职场里相处的,别说周正,就是我也仍然没有能够适应。”
罗米的笑容更深了:“所以我说过,你很多地方倒是像我们深土人。”
“在职场里这可是我的一个很大的性格缺点,一直困扰着我。”叶龙衣说,“大叔你知道吗,这几年领导给我的评语一直是‘工作能力很强,沟通能力欠缺’。”
罗米摇了摇头:“可是我觉得你和我一直沟通得很好啊!”他略微有一丝困惑,“再说工作的时候,把任务完成好不就是最重要的吗?还需要什么样的沟通呢?”
叶龙衣笑着摆了摆手:“大叔,这太复杂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哦哦,那就不说了。”罗米笑着,“小叶,既然你同意了,我明天就把他们送过去。”
“好,”叶龙衣收敛了笑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最近在练一些中国武术,但缺少一件趁手的兵器,”叶龙衣说,“大叔你有办法吗?”
“兵器?”罗米一愣。
“对,就是那种长一点的可以拿在手里的,比如剑,或者棍,都行。”叶龙衣知道深土人应该对此不甚了解,所以尽量简单一点解释。
“哦,”罗米好像往自己旁边看了一眼,说道:“我大概知道了,我想想办法,如果有合适的明天一起给你带过去好了。”
结束与叶龙衣的通话,罗米回过身去,不远处的沙发里坐着斯塔格,眼睛炯炯有神。
“叶龙衣越来越有意思了。”斯塔格若有所思地慢慢地说道,“这两个人很明显是她所不喜欢的,但她仍然愿意救他们,给他们更优渥的生活。”
“小叶很善良。”罗米说。
“善良?”斯塔格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善良这个词对于人类来说也并不单纯。有的善良其实等同于愚蠢,有的善良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发生改变。我倒想看看,你说的叶龙衣的‘善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长官,”罗米说道,“你似乎对人性有很深的研究?”
斯塔格笑了笑,没有回答罗米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把一块显示屏的时间向后调了调,出现了叶龙衣练习咏春拳的影像。“最近一个月,叶龙衣一直在练这种中国武术,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我会联系苏尔,让她把科学部最新研究出来的近战武器给叶龙衣送去两个。”
罗米点点头。
次日下午,罗米和苏尔带着付晓涤和余姜,一起来到了一号堡垒,叶龙衣四人站在客厅里迎接他们。罗米把苏尔介绍给叶龙衣:“小叶,苏尔是冯沛的助手。”又对付晓涤和余姜说道,“这是叶龙衣,一号堡垒的负责人。”
叶龙衣微笑着点点头。付晓涤一点也没有掩饰眼里的惊讶和不可思议,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龙衣,又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凑过身去踮起脚尖对余姜耳语着,而余姜脸色铁青,并没有看叶龙衣。
叶龙衣依然微笑着,虽然她感觉到自己面部的肌肉有点不自然。她很清晰地听到付晓涤对余姜说:“这条件太好了,咱们先住着,谅她叶龙衣也不会把咱们怎么样。”
苏尔此行除了给叶龙衣送兵器,还带来了医疗设备给辛桐和穆一啸做康复检查。
辛杨跟着苏尔去看检查了,罗米把叶龙衣拉到一边,说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会主动告诉幸存者有关私人堡垒的信息。但来的路上这两个人一直在问,知道你在之后,余姜就执意要回避难所,是付晓涤硬把他留下的。”他拍了拍叶龙衣的肩膀,“小叶,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尽管告诉我,大叔一定会帮你的。”
叶龙衣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大叔。”
苏尔检查完毕,对大家说道:“辛桐恢复得很好,可以不用再服药了。穆一啸的康复速度比预计的要快,再服用五十天的药基本就可以痊愈了。”她把药箱放在咖啡桌上,“五十天之后我再来给他检查一次。”
叶龙衣很感激:“谢谢你,苏尔,也帮我再次谢谢冯沛。”
苏尔摇摇头:“职责范围所在。”
她说话干脆利落,语速稍快,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
她单刀直入地对辛杨他们说道:“你们三个带着付晓涤和余姜熟悉一下堡垒的内部吧,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叶龙衣说。”
辛杨他们走开了,苏尔把一个银色长方形金属箱子放在咖啡桌上打开:“这是科学部最新研究出来的近战武器,给你拿来了两个,你看看合不合用。”
叶龙衣向箱子里看去,只见内部的凹槽里放着一根纯白色的棍子,不长不短,看不出材质,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
苏尔把棍子取出来走到旁边,举起棍子手部一用力,只听“嚓”地一声轻响,棍子的两头瞬间变长,其中一头呈多边的棱形,看上去很像一杆长枪。
“武器的中间有基因感应装置,可以由武器的主人进行操控,”苏尔说道,“它是用一种非常罕见的太空铁制成,里面还添加了微量的深土特有的‘灰金’,可以说是这个星系最坚固的武器之一。这是我们仅存的灰金了。”苏尔语气中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遗憾,“棱形的这一边很锋利,不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现在的这两件武器棱形一头包裹了一层透明的物质,不会造成伤害。”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枪头,示意着。然后她的手又一用力,只见一道橙色的光柱从长枪中间向枪头迅速延伸,在枪头处形成螺旋形的包裹光束,光束仿佛在流动,在跳跃,迸发出灿烂的微小火花。
“我们在武器中加入了等离子光束,把冷兵器变成了热兵器。一把最终成型的武器会从自身周围的环境中自行吸取能量进行充能,不需要进行额外的补充。因为这种等离子光束杀伤力很强,所以目前这两件武器中装置的只是普通的模拟光。”
苏尔将长枪递给叶龙衣,叶龙衣握在手里感觉粗细合适,触感涩滑适中,掂了掂微微有一点重量,看来太空铁和灰金的结合很适合她现在的力量。简单挽了个枪花,长短也刚刚好。
“不错,我感觉挺好的。”叶龙衣点点头。虽然她觉得和自己最初想要的剑还是有些差距,但这长枪收短后倒也能用来练习剑法。
“这是冯沛设计的,他说灵感来源于一部人类的电影《星球大战》。”苏尔一边将叶龙衣的基因序列输入武器一边说道。
叶龙衣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刚才觉得有些眼熟,确实有些光剑的感觉。一个外星人科学家居然从人类的科幻电影里寻找灵感,估计除了冯沛也没别人了。
罗米和苏尔走了。叶龙衣把两支长枪放到自己的卧室里,回到客厅的时候,辛杨他们已经介绍完了一号堡垒,五个人都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沉默不语,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叶龙衣上午的时候把付晓涤和余姜要来的事儿告诉了大家,穆一啸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也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情,就把自己知道的又告诉了辛杨和辛桐,三人都不赞同叶龙衣的主张,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仿佛暗暗结下了同盟一般。就比如此时,他们三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斜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坐着付晓涤和余姜,颇有点泾渭分明、针锋相对的意味。
见叶龙衣走了出来,辛杨拍了拍沙发扶手,开口道:“龙衣来了,这样咱们人齐了,我先说几件事。”
叶龙衣点点头,顺势坐在那沙发扶手上。
“哎,”付晓涤挑了挑眉,“不是说叶龙衣是这的负责人吗?怎么她不说倒是你来说?”
叶龙衣看着付晓涤,大概是避难所并没有提供女士的化妆品,素颜的付晓涤看上去仿佛老了好几岁,染成栗黄色的头发长出了一寸多长的黑色发根,两侧的脸颊被法令纹向下拉扯着,淡紫色的嘴唇有些发白。虽然她并不知道辛杨要说什么,还是拍了拍辛杨的肩头:“她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付晓涤一挺身翘起了二郎腿,双臂抱在胸前,有几分不耐烦:“说说说。”
辛杨暗暗翻了个白眼,开口道:“以后大家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所以有些事情要提前说好。之前我们的一日三餐都是龙衣在做,不过你们来了之后,你们自己的三餐自己解决,龙衣做不过来那么多。”
叶龙衣看了看辛杨,辛杨捏了捏她的腿,她知道辛杨是不想让自己插话。
“就这事儿?”付晓涤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她转头对正襟危坐的余姜说道,“领导,咱俩的我做,你放心。”
叶龙衣知道付晓涤确实会做饭,以前经常在朋友圈里晒自己的下厨照,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的。不过没想到如今付晓涤还在管余姜叫“领导”,她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以前工作时的事情。
“第二件事,”辛杨没理会付晓涤的讽刺,继续冷冷地说道,“在一号堡垒里是每人一个房间,空间足够大,最好别出现两个人住一间的情况,世界末日可不是什么造人的大好时机。”
叶龙衣知道辛杨一向言辞犀利,却没想到她竟会说的这么直白,她刚要说些什么,付晓涤和余姜两人却已经站了起来,付晓涤更是躬身向前,隔着咖啡桌用一根手指指着辛杨,气急败坏地叫到:“你说什么?有能耐你再说一遍?”
余姜则是脸孔更加铁青,他倒没有冲着辛杨,而是瞪着叶龙衣:“你要干什么?反了天了!”
辛桐和穆一啸同时站了起来,两个人本来个子就高,现在看上去更是气势压倒对方一头。辛桐冷冷一笑:“怎么你们俩跟外星人相处了几天,倒听不懂地球话了?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付晓涤看了看健壮的辛桐,脸色变了变,慢慢放下了手臂,又看了看穆一啸,忽然揉着眼睛,放柔了声音道:“一啸,咱们可都是同事,平时关系也不错,你可得说句公道话呀。”
穆一啸看着付晓涤,没有作声。以前在公司的时候,付晓涤的美貌和她的八婆、风流同时在同事间流传,八婆和风流穆一啸认识到了,美貌么,人都说相由心生,想来这样的女子多半靠的不过是化妆和穿着罢了。
余姜闻言打量了一下穆一啸,背过手去沉声道:“穆一啸?是企划部那个穆一啸么?”
穆一啸看着架势十足的余姜,不由得笑了:“现在连鹏昂保险公司都没有了,你还跟我说什么企划部?”
“是啊,”辛桐笑嘻嘻地接过话来,“请问一下这位余总,像大雾霾这么大的灾难,死了这么多的人,你们保险公司赔了多少呢?”
余姜重重挥了一下手,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说话不知道轻重,不要以为现如今就是你们的天下了,太天真啊!告诉你们,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个社会都是适者生存,就算外星人要想在地球生存下去,也得遵守人类的生存法则!你们接触社会才几年?你们经历过多少人生?你们为社会做出过什么贡献?在公司的时候不好好工作,整天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要不就是搞一些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事情,你们对得起公司给你们开的工资么?干正事儿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过!像你们这样的员工做什么能成功?我可以这么跟你们说,”余姜露出一个聛睨的表情,“我今天能做到总经理这个职位,到哪儿都能,有朝一日回到地上,你们还是要给我打工,想想清楚!”
叶龙衣连忙拦住就要冲上去的辛桐,把他按在沙发上。
穆一啸倒没有动,还是笑着:“余总,你是在公司训人训成习惯了吧?可能你记不清楚了,像我这样的普通员工想必你也没什么印象,当初你就是这样——不,比这样还严厉地训过我很多次。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我今天是看你年龄也不小了,跟我爸差不多我才没有动手揍你,以后少在我们面前装犊子!这里是一号堡垒,不是你的鹏昂保险!”
叶龙衣把穆一啸也拉回沙发上,站在中间,开口道:“都少说两句,不要第一天就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她看着愤愤不平的付晓涤和脸色都快紫了的余姜:“我知道你们两个接受不了我是这里负责人这件事,但你们要是还想在这里生活,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得接受这一点。”
付晓涤和余姜的脸色就像霓虹灯一样变了又变。
他们刚刚参观完了整个堡垒,想起了人头攒动的避难所里狭窄的上下铺,每天都需要排队的公共厕所,清汤寡水的食堂餐,一周才能洗一次澡,去晚了就只能站着看的电影院,这一切都让他们完全不想再回去那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忍耐了。
“其实接受这一点并不难,”穆一啸耸了耸肩,“就像龙衣当初能坦然接受对人不对事的余总和擅长背后捅刀子的晓涤一样,不是吗?”
叶龙衣向穆一啸感激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付晓涤和余姜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叶龙衣觉得再这么下去以余姜的年纪很可能要爆血管了,她可一点也不想在自己的一号堡垒里发生什么意外。
她拍了拍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不管怎样,大家还是要和平相处,如果实在做不到,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反正一号堡垒很大,活动空间是足够的。但所有该遵守的规则还是必须要遵守,就这样。”
吃过晚餐,四个人聚在叶龙衣的房间里,辛杨还是闷闷不乐:“龙衣,你干嘛说得那么温和?你是要做包子,还是要做圣母?”
叶龙衣搂着辛杨的肩头,和她的额头抵在一起:“傻瓜,万一余姜来个爆血管或者突发心脏病怎么办?你没看他都快气死了?”
辛杨用头把她顶开:“哼,气死拉倒,你看他那个样子,像训三孙子似的,跟谁俩呢?”
辛桐双手插兜靠着电脑桌:“今天你要是不拦着,我绝逼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他头发长长了没有剪,在脑后扎了一个小马尾,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痞气。
叶龙衣好气又好笑:“你个小破孩哪来那么大脾气?”
辛桐一瞪眼睛:“龙姐你不知道,我们哥儿几个创业,天天陪这样的老帮菜吃喝玩乐,我面子上得陪着小心陪着笑,心里恨不得一拳打烂那张油脸!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专会给别人讲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多肮脏多龌龊呢。”
叶龙衣知道辛桐创业这几年吃了不少苦,事业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他们可能认为自己成功了,有足够的资格给后辈讲道理了吧。”她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今天余姜有一句话说得挺对的,他能做到总经理的职位,这也的确不是靠运气,他也是一步步爬上来的,算是生存下来的‘适者’吧。”
她看了看坐在小沙发上沉默不语的穆一啸,又说:“不过他和辛桐遇到的那些人一样,成功了之后就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年轻过,也在底层挣扎过。在他们的眼里,我们不过是干活的工具,他们不会在意我们的想法,有哪个厨师会在意一只勺子的想法呢?”
穆一啸点着头:“余姜倒也罢了,像他这种人无论到何时都会摆出一副领导架子,也会因为这领导架子而自矜身份。”他看着叶龙衣,“我比较担心的是付晓涤,那个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辛杨赞同地点点头:“对对,我看那个女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感觉有一肚子的坏心眼。”
叶龙衣叹了口气:“付晓涤确实有些心术不正,不过好在一号堡垒并不是职场。说实话,一开始我觉得我和她相处得还算挺不错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弄成那样,我……”她忍不住靠在了辛杨的肩上,“我情商真的太低了。”
“这和情商有什么关系?”辛桐摊摊手,“情商再高难道能挡住身后的暗箭?”
“你到底为什么要让他们来这里嘛?”辛杨摇晃着叶龙衣的头,“想不通你是怎么想的!咱们几个好好的在这,非得弄来几个捣乱的。”
“毕竟也算相识一场,”叶龙衣低声说,“有时候想到,自己认识的人如今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已经寥寥无几,那些过节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三人听了,都勾起了各自的心事,一时默默无语。
“好啦!”叶龙衣站起身来,微笑着,“只要我们几个还在一起,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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