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
正如意料之中的发展,伊琳娜果断地举起了手。
“一上来就指控证人,你还想和上次一样?”
“控方检察官,您这话就不对。难道我上次的指控是虚假的吗?”
“我不知道你这律师是假装无知还是真愚蠢。控方早就坦言过了,任何可以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所以……”
话音未落,乔安娜立马抬手制止了她的发言,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我懂你的话,你是想说史蒂芬·卢法斯根本没有杀人的可能,对不对?”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愚昧的控诉?”
“因为我别无选择。”
“不论你如何不择手段了,我都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猜想绝对不可能实现……”伊琳娜的发言忽然有些低声下气。
“这么信誓旦旦?”
“因为……卢法斯有瘫痪。是真正的——上肢瘫痪。”
“哦,于是你想说他无法拿枪?这我知道。”
“你应该看过他的医疗简历,你不可能不知道证人患有腕部肌肉神经损伤!”
和镜先前所言基本一致。直到回忆起什么后,乔安娜才优哉游哉地倚靠到了证人席旁。
“对于控方的发言,我要明确提出反对。”她特意抬高了音量,“你的这条信息……本身就还存在着漏洞。”
“——!”
“哦不对,与其说是漏洞,不如说是……不够完美?起码从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各位所说的这种轻度瘫痪——”
乔安娜想着各位大声宣布说:“是可以得到明确治疗的。”
全场都满怀奢望地看着辩护席,没人胆敢交流。
乍一听还以为乔安娜是本就准备不够充分,加上所长不久前还一股脑地塞了不少东西,所以才搞得这些话似乎很难理清逻辑。
这就是伊琳娜所考虑的东西。她自然极不乐意地拍着桌子说:“我反对。”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非要辩方提出证明才肯罢休吗?”
“我——要证据。检方手上竟然会有你没有的信息……我才不相信,你这就是在虚张声势。”
然而伊琳娜的所言所为,事实上是基本符合乔安娜的猜想。
而且就结果而言她是猜得没错,案件的逆转点就是出在卢法斯上。
“我……确实是有这样的证据。”
“……这!”
伊琳娜手握证料的两手的颤抖明显说明她的紧张。连同简·阿尔法德在内的各位,额上都挂有汗珠;
乔安娜将手伸进了上衣的内口袋。众人颇为新奇地注视了着,直到下一秒,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并高举手指。
法庭洁白而耀眼的节能灯照射下,乔安娜的指尖握着体积仅二十毫升的玻璃小瓶。
而瓶中则反射出了诡异的白光。
“那是……什么?”
刚从愤慨中恢复理智的伊琳娜,重新注视着眼前的这件小物品。
“这是从马钱子中提取出的生物碱,微量可做兴奋剂。”她淡淡地答道,“能让肌肉神经损伤患者的骨髓受到治疗,增加骨骼肌的扩张度,使得瘫患者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
“这莫非是……士的宁?”
“没错,想不到控方检察官学识也挺渊博的。”
“还轮不到你来嘲讽我……”伊琳娜盛怒地睇着乔安娜,“首先,士的宁作为中枢兴奋剂已不再用于治疗了,其次,警方在调查证人的过程中也查找过证人的服药史。我们的这边的信息里,卢法斯根本没有购买士的宁的记录。再者……你没有在开庭前提交这份证据至法院,这是无效证据!”
“别这么说,反正证人那边的记录也是由黑市提供的,主要没有购买凭证很,提交给法院也是浪费流程时间。毕竟不推理出这位证人的作案嫌疑,这份证据就是个烂破玻璃瓶。对了,如果真要找士的宁和证人的关系,等等仔细搜搜他家里的地板就知道了。”
卢法斯大惊,“你为什么会……!”
正要说到什么时,他只手捂住了整张嘴。也许卢法斯到庭审结束也不会知道,镜和海德老早就趁机将他的家翻了个底朝天。
不过见到这样的反应后,乔安娜才深信自己的推理没有错。
“你一早就考虑到了这一步?”伊琳娜问,眼里充满了不甘。
“是啊。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
“先说回这里吧。伊琳娜检察官,这么一来,他握枪的能力不也有了吗?”
“那他枪呢?”
“这种话你问我干嘛,既然控方那边都没找到,那肯定是他处理掉了啊!”
“律师,你连关键的证据都没有,就敢这样谈天说地。”伊琳娜满嘴斥责声,她再次怒视乔安娜,“而且、证人所在的那栋楼离案发现场足足有十多米,算上弹道距离,证人和受害人怎么也有接近二十米远。”
不出所料,控方依旧还记得那个话题。
“所以你是要说灼烧程度吧?”
“没错!你明白就好……我们先前已经论证了,二十米的距离……”
“——我反对。”
“你……到底在想什么……”
失去了以往磅礴盛气的伊琳娜此刻略显狼狈。
若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或许上至法官下至陪审员都不会去相信,那个大名鼎鼎的不法公诉人,竟会在这种小城市的大法庭上露出这般低迷的神情。
“你大概忘了一点,伊琳娜检察官,我们之前就灼烧痕迹所给出的推论,都是建立在那把手枪上。”
直到乔安娜重读“那把枪”后,伊琳娜才从惯性逻辑中顿悟。
“手枪……你难道是说!”
“就是那个难道。”
“莫非7.62毫米子弹的枪……还有的其它枪种?”
“7.62乘25和7.62乘39都同属于7.62毫米子弹。但后者的侵彻力在步枪的推力下,明显比前者要大许多。”
虽说有些绕口,但乔安娜还是尽力而为地解释道。
“现场找到的是左轮子弹,所以警方自然而然地用这枚子弹与死者的伤口做检测。不过由于气温和血液凝结的关系,警方只好取最后的近似值来论证死者死于这枚左轮子弹,毕竟有误差也是再说难免的。”她坚信不疑地说。
伊琳娜犹疑地查阅起了手中的资料。
“不过我此刻可以断言,7.62乘39毫米的子弹,与死者伤口的吻合度肯定更高!”乔安娜接着激动地阐述。
伊琳娜为自己感到遗憾——她竟然在尸检正文里什么也没找到
其实她早就清楚,无论是死亡时间还是伤口与凶器的符合比例,都是在各种实验论证下的估计值。而命令葛蕾做出这么模糊不清的法医报告的人,正是伊琳娜本人。
本以为这样不完整的报告可以彻底将死乔安娜,然而……她却在这次的庭审中、将死了自己。
片刻之后,法庭间传来只手拍打护栏的响声。
“不不、不是的!”沉默良久后,卢法斯捶打着证人席大声开口,“我我我、我想要申请自我辩护!”
乔安娜那因大脑不间断的思考,而散发的热血在须臾间消失不见。
不久前还沉浸于整理逻辑过程的她,最终在证人的呼喊声下,才彻底从自我满足中走了出来。
而伊琳娜却在短暂的暴躁后转为了镇静,她深思熟虑地望着卢法斯,不知这位证人能否靠自辩将案子带到何种程度。
“正好,话题已经进行到这里了,让我听听你还能狡辩什么。”乔安娜再次来到了卢法斯的跟前。
“你对我的怀疑没有意义,首先……我、我没有动机。”
“动机?”
“我没有杀那位先生的动机!”
“一下就跳到这里来了?当嫌疑人拿动机做措辞时,证明案件已经快要结束……”
某些个侦探漫画里,经常会出现类似的以动机做措辞的废话诡辩。在乔安娜的记忆中,这反而是胜利曙光到来的前兆。
“请尽量不要废话,律师,我要听证人的发言!”伊琳娜没有驳回乔安娜发言,似乎也对证人的动机感到好奇。
“是是!”
“美丽的检察官小姐,我说得句句属实啊!你说我一个瘫痪老者,谁给我的勇气枪杀一名人民公仆?给我一万个熊胆也不行啊!”卢法斯尽力哭丧着脸,就差在证人台跪下去。
“我觉得证人说得没错,他没有理由令身为残障者的自己冒险。虽说动机这种辩护词自来都很模糊,但控方认为在此案,证人的动机还是有一定的商讨价值。”
很不巧,目前的现实状况和乔安娜想象的不一样,公诉人并不认为动机这种自辩词是诡辩。
重要的是法官也在庭上接连点头,表达着对这些发言的认可。
但是……乔安娜还有王牌。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不怕得罪人。”她漫步到了法庭中央,终于彰显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伊琳娜漠视着乔安娜,“那就别拖延时间了,你快点提重点。关于这位证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明白了。”乔安娜深吸了一口气,“不跟你计较了。”
总而言之,自己终于这一步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在内心深处诚挚地感谢着能够陪伴自己走到今天的所有人。
乔安娜踏着稳重地步伐,迅速地回到了辩护席。她凝视了桌面一会儿,宛如一位向众人呈现金牌的运动员般,她也骄傲地高举某份半厘米厚的人物资料,在法庭的半空中划过了半弧。
“这位证人,”乔安娜笃定决心,再次做出了得意令公诉人翻供的言论,“卢法斯警官,就是五年前的‘那场事件’的内奸。”
该句话刚从音响设备中发出不久,现场所有的听众,包括评审员也再度迎来了默然状。
缄默还中夹杂着狐疑和不解、以及接下来即将撼动法庭的愕然。
“什么?”不远处的伊琳娜发出了奇怪的诧异声,“你……你在说什么!”
而她的面色,也在霎时间变如死灰。
“五年前……?”简与审判员异口同声:“内奸,具体是指什么?”
在法官与众人发出疑惑声时,唯独只有伊琳娜眼神空洞而绝望地呆站在了控诉席的一角,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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