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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今晚煮妖怪吗?》第十四章 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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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韶川是咳醒的,他本想压着嗓子,不愿吵醒我,哪知压根止不住,咳着咳着越咳越响,大有把屋顶给咳塌的架势,直咳到他一口黑血出来才算完。

看来这房间里最该备的东西不是我的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而是地上的波斯毯子。

我在床上动都没动,听他咳完才懒懒地说道:“心口的黑血吐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伍韶川尽管是个大男人,可他发着低烧又咳了半个晚上,还躺了一夜的地,此时难免说话中气不足,听着特别的可怜。

他说:“谢谢你。”

他说,谢谢你。

我想不明白。

这人和我从前见过的凡人差不多,却在某些地方,一点都不像个人。

他给我吃,给我穿,把我的胃和皮囊养刁了,养惯了,我不过替他杀了个或多或少的姨太太,还带着自己的私心,他就这么感激我,还对我说谢谢。

我好像一直动不动就把他的腿给弄折,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全是淤青块。

我有对伍韶川好过吗?

我陷入了迷茫。

阿荷说过,想不出来的事就不必去想,反正我能活到地老天荒,总之有的好活了,只要我乐意,我可以活到自己都不想活了为止。

没关系,总有一天,问题会自己给出答案的。

我摸摸坠子,可惜里头的二魂六魄没有回应我。

伍韶川已经在打呼了,很轻很轻。

他在梦里也是极为自抑的人,知道我喜欢干净,就自动倒在地上,知道我讨厌吵闹,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这是图什么呢?

我听了一会儿他的呼噜声,很想把他扔出去,可又懒得动。

睡觉时间就该睡觉,如果真是睡不着.............

那就趁机思考人生吧。

我又开始想那个困扰我近一百年的问题。

可还是想不起来。

阿荷和小屁孩给我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来着?

算了,还是等会儿在梦里问问他们好了。

鸦啼金井桐,又是五更钟。

外头冬天冷,里头暖如春。

暖和的镜子上都起了雾。

伍韶川吸了吸鼻子,发现房间里还夹带着一股小美人的女儿香。

香熏球都没她香。

真是好闻的要死了。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确认房里的人除了他,另外一个应该是浅浅地睡下去了,这才敢睁开眼。

他躺在地板上,偏过脸往床上看。

没看见小美人的脸,只看见那对儿白花花细抽抽的小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踢,翻来覆去地晃,几个小巧的脚趾头还无意间踢到了床边,掀开了大半被子,更是方便了他。

伍韶川趁着有光打进房里,尽情地看了个够。

这一看,看的他眼睛起了暗火,嗓子也更干了。

干的他有些发痒,于是他又咳了一声,越咳越痒。

嗓子痒,心也痒。

不过那暗火被他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给他狠狠地掐住了,一点都没窜出来。

伍韶川的胸口很疼,他感觉还有大半的黑血没吐出来。

吐不吐都不要紧,他不在意。

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见床上的小腿又开始动了,他连忙压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装作咳嗽几声,双目已然恢复了清明。

他仿佛又是昨天的那个‘老实人’伍参谋长了。

当然,只是看着老实而已。

老实人谁不会装呢?

伍韶川不想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叫自己老妖怪。

这么漂亮的姑娘,又不老,应该叫妖精才对。

更何况妖精虽然出手狠辣,但在有些地方,真是比孩子都好哄。

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终于还是应了老话里说的,成了个食色性也的大俗人。

尤其是看见她笑着吸干了他的上司时,那股子惊艳更是大过恐惧,把他惊艳的连脑子和脑浆子都差点没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小妖精自此在某处地方扎根,再无法颠倒。

没办法。

不好色,就不是男人了。

但要让一个妖精喜欢上自己,接着替自己无怨无悔地办事,那也是件大工程。

这可比简单的‘哄’要难多了。

他倒是能慢慢教,就怕教的时间太长,教不会不说,万一教会了,自己也陷进去了怎么办?

他知道,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歪了。

歪的彻底。

伍韶川又看了好一阵子床上的动静。

动静看够了,才又闭上了眼。

明天还要枪毙一堆人,还有一批抢来的军火要分配,他要养足精神。

服众的第一步,就是立威。

他根底不干不净的,虽说占了杭县做了大王,可底下的人也不全都是软蛋。

死掉的刘参谋好歹曾经也算是个人物,留下的烂摊子不多,却也不少。

底下明面上客气的人有,暗地里不服气的人也有。

刚上位的时候,他每天毙的人,比当初的刘参谋一月杀的人还多。

很多人知道,也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伍韶川这个名字,其实是他夺来的。

这人原来在前任参谋长身边的时候,只是一个写文书的副官。

懂笔墨,肚子里有文采,家世比外头要饭的要强百倍。

可惜知识分子,反倒不受重用。

不受重用,那也是个副官,可他呢?

他一个小兵蛋子,在上海跑商船跑了十二年,强征入伍后又干了四年,到现在总共活了二十六年了,还是个杂物兵,连个屁都不是。

幸好幸好,他还有自己的盘算,和早些年跟着码头的老混子学的那些营生,刨坟挖墓偷东西,他样样都会。

他有钱,可他没人没靠山,又怕露富惹祸,便把东西都埋在了别的地方藏着不敢用,这日子还是过得穷。

穷得过不下去了,他就选择了当兵。

可是就连当兵,他也没想过仅仅只是为了一口饭。

许多晚的夜里,他都躺在木板床上绞尽脑汁地想。

他为什么就不能也硬气一回呢?

幸好幸好,那老东西太不是个玩意儿,仗着有枪有炮,还阴差阳错地救过这个副官一命,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大大小小都敢对所有人颐指气使,拿他们当孙子看。

不把身边人当人的下场,就是死。

这老不死的,还是死了,死的可真快。

他觉得那一天就像一场梦。

堂堂一个参谋长,上头的司令不在,杭县就是他的地盘。

堂堂一个土皇帝,居然死在新娶的姨太太房里。

说出去都没人信。

盖着盖头,谁又能知道姨太太还是个会法术的妖精。

他那日偷了副官的衣裳去讨好新太太,顺便探探底,若是和其他的姨太太一样,不是个自甘寂寞的,那郎情妾意就能好在一张床上,白睡多少趟都没人管;若是被发现了,也可以顺势推到那个小白脸副官头上。

多划算。

他那时候真是高兴坏了。

他等了那么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不光保住了脑浆子,还得了半个神仙。

真他妈划算。

他首先是个小人,再是个军人。

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这才是现在的伍韶川。

人财两空是傻子的下场,他要的,一直都是两全其美。

他没出身,没起势的本钱,除了这条命,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没关系,他可以借别人的,反正他不要脸。

好不容易,他把那副官全家给杀了,把人家的一切都夺了过来,不对得起这个名字怎么行?

好不容易,他捡到了这么大一个宝贝,不千尊万贵地供着,又怎么行?

杭县虽小,也是块肥肉。

他知道自己不是没有能耐。

钱和权,不过是早晚的事。

哦对,还有扎根的小妖精。

打江山,自然还要美人来相伴。

这样就算江山没了,再不济还是有个美人。

只是有些事,不能急,更急不得。

伍韶川舒爽地舒了口气,接着又咳了一声。

不急不急。

凡事,都得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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