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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鼠》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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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白毛鼠之间,似乎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毛鼠救过的我的命,还是因为觉得所有的煤矿工人都像一只白毛鼠。

可可西里煤矿依然卯足了劲,继续生产,矿工们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一些合同到期的农换工离开了煤矿,又一批年轻有力气的农换工又走进了煤矿,他们工作在生产一线,最艰苦的地方。却不能够保证将来离开煤矿的命运。

不得不说一下,煤矿工人的厉害,我再一次走进那被水淹没的巷道,里面已经完好如初,偶尔可以看到皮带机头黄褐色的淤泥,只是因为这里不能够洒水,即使顶板上,因为经常洒水,已经看不出这里发生过透水事故。

走进这条巷道,心里还是有点阴影。

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看到了以前我们检修班的工作场景,所有的人都在,可惜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在这条巷道工作了,到了这里我开始产生了幻觉。

“操你娘,还不快给老子进去,在这里磨磨唧唧做你妈什么?”听到身后带班的骂道,我看了他一眼朝着工作面走去。

我所在的巷道正在打瓦斯抽放联巷,可可西里煤矿属于高瓦斯矿井,开采煤层的时候,需要尽可能的将煤里的瓦斯抽采出来,这样做可以防止瓦斯爆炸,还可以利用瓦斯这种能源,本来可可西里煤矿想利用瓦斯发电,可惜技术达不到,抽采出来的瓦斯也只好偷偷的排放在空气中了,全球变暖,可可西里煤矿功不可没。

打联巷是将两条近似平行又在同一水平的巷道打通,这是在巷道的一侧挖掘,停止巷道中间的综掘机排不上了用场。那就开始炮采吧。

我喜欢看《平凡的世界》这本书,书里描写的煤矿工人炮采挖煤的情境,让我记忆犹新,那是采煤工作面的一种采煤工艺,现在已经很少用了,大多都是用采煤机进行割煤。这又与我今天所在的掘进巷道不同,只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那些没有接触过煤矿的人说的,如果你有相当强的煤矿专业知识,完全可以将我这一段当做废话,看到这里,也许这一段你也看完了。

我正是这个时候,进入了生产班,真是临危受重用啊。

第一次成为生产班的一员,总觉得心里憋屈的不行,老师傅们拿起锚头接上风管,开始朝巷道壁上打起了炮眼,作为新工人,我只有做一些辅助性工作。

到了工作面,我成了被堵上耳朵的蝙蝠,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更是无从下手,老工人们专注的干着自己的工作,完完全全将我忽略了,我站在那里,如同不朽的丰碑,任凭风吹起的煤屑轻轻划过我的脸。

煤屑如同风中的雪花一样,飘飘洒洒而来,他们附着着我的脸上,附着在我的衣服上,一些更淘气的竟然慢慢的钻进了我的耳朵,他们轻轻的落入耳朵,发出着不愿离开的声音,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通过鼻子嘴巴进入我肺部的煤尘,我却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就是咳出血来,估计也别想让那些进入肺部的煤尘出来,他们在肺部享受着温暖,不愿在过风吹着飞的日子了。

“站那死呢,快点将炮土捏起来”我又看了一眼,那个发脾气的老工人,他如同发了情的公牛,风吹起的煤尘已经将他的眼睛砸红了,满脸的煤黑,煤矿的生产全靠这些人的煎熬再创造。

我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怎么捏”。

“妈的”那带班的朝身边一个搭帮的大声说:“你他妈的,告诉他怎么捏炮土”

一个身体比我瘦,比我高挑的年轻后生蹲在了我面前,什么话也没有说,抓起袋子里的胶泥土,两个人捏起来,最后捏成了直线状的大便样子,然后说:“这样就可以了”。说完又回到了打眼的地方。

我坐在那里,在煤矿井下,屁股似乎成了最重要的解决疲劳的部位,一坐下来,整个身体就轻松多了。

我学着那个年轻的师傅的样子,慢慢的捏起来炮泥,我努力想着大便的模样,中间粗两头尖尖,我将捏好的炮土放在一个铁锨里。

“现在将放炮线打开”另一个又高又胖的师傅,将一盘放炮线扔到了我的脚上。

我踩在洗煤泥,往外放在炮线,此时的自己又觉得特别像战争年代打地雷战的人,有种战士的味道,和平年代,想要见识放炮的威力,煤矿井下却是一处难得的地方。

我将盘着的炮线拆开,便坐在那里等着,不一会里面的人全出来了,放炮员将放炮线拧接在发爆器声,然后大声喊道:“开炮了,开炮了”。

放炮员将手里的钥匙拧动,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巷道都随着震动起来,巷道壁上的落下粉尘紧接着就飞舞着,朝着我的鼻子里钻,我剧烈的咳嗽起来,老工人们麻木的等着,此时的工作成了有硝烟的战争,人的力量改变着这个脆弱的世界。

一股浓浓的煤尘,从工作面慢慢的弥散出来,像一道煤尘墙,所经过之处,都被吞噬了进去,啥也看不见。

忍受着煤尘的清洗过后,我们每个人暴露在外面的部位,全都覆盖上了一层煤尘。紧接着一股刺激喉咙的硝烟味,撞击着人的心肺,我的眼睛流泪了,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异物进入了眼睛。

硝烟一直还在弥漫,带班长喊了一声:“进”。便第一个走进了了硝烟中,后面的人,便一个个视死如归的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心里肯定再骂这个着急去死的人。

我看着大家都进去了,站了站,思想在做着强烈的斗争,问自己要不要进去,看着那舞动的灰尘,觉得那是对生命的摧残。

此时脑子里响起了《志愿军之歌》的旋律,死就死吧,便迈着步伐朝里走去,火药味刺激的我喉咙发疼,看着别人能在那种环境里存在着,自己也不能够当孬种,便站在那里,准备着下一步的工作。

带班长老张,指着一把破铁锨说:“你他妈的,别老站着,快点给老子霍煤。”

真他妈是身心煎熬,该死的老张对新工人真他妈的狠,总想着不让自己吃亏。

我拿起铁锨一下一下的往皮带上装,心情相当的糟糕,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可我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好不容易又到了煤矿工作。

我努力的在皮带上装着煤,努力的将煤堆成坟的形状,这个时候自我安慰又成了我的救命稻草,老张老子给你弄个坟,诅咒你妈的不得好死。

心里骂了几次,便舒服了些,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去整老张,我看了老张一眼,这该死的鬼子,正一个劲的打钻孔,他的脸变成了煤,再他妈的牛逼,不还得在井下一个劲的受苦吗?

我这霍煤也算生产班比较好的买卖了,但对于我这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来说,算得上最苦的伙计了,我已经感觉到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汗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感觉到贴身的衣服,已经沁满了汗水。

一种精神支持着我,我不紧不慢的霍煤,我才想起来,到了这个班,我还没有休息过呢,真他妈的挣钱不要命了,这个时候我觉得成了煤矿井下的老鼠,要是真靠自己的体力去挣钱,应该算不值得发那么多工资。

我到煤矿工作是为了钱吗?不是,我是为了我佳梦,还有那个我们一起的目标,可现在,我却成了生产班的累赘,还是因为这里是国家的煤矿,要是小煤窑,再多一些我这样的人,那煤矿迟早要完蛋。

突然想起小品《卖拐》的情节,赵本山说的一句台词:“全靠这种人养活咱们呢”

这个时候,我觉得煤矿就是靠着这些一年的农换工,养活那些有着铁饭碗,却不用怎么到煤矿井下劳动的公家人。

其实任何一个公司,只需要工作的人就够了,其他都不需要,这是我从看到的一个故事,受到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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