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道金红流质,方肆下意识地一回身,四下是一片空旷荒凉的戈壁,脚边踩着枯黄的干草,那道红铜大门,却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百减去四十九,墨伍拾壹。
方肆看着不远处的一处炊烟,刚踏出一步,就感觉左肋一凉,他想也不想反手一肘,结结实实砸在来人的脸.上。
“唔。”
那人一声闷哼,捂着脸一个腾跃躲出去好远,刚一抬头,面前是一只硕大的拳头。
“硬茬子。”
来人咬了咬牙,就地打了一个滚,闪过方肆的拳头,胸中这口气要吐没吐,就感觉一阵劲风袭来,胸口如遭雷齑,脏器都被轰得移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被踢出去三丈多远。
“什么怪物?”
他唇边带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方肆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
“还要再打下去么?”
那人是个面色阴蛰的青年。他凝视了方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苦笑。
“真他妈倒霉。
方肆伸出右手,言简意赅:“勾玉。”
阴蛰青年脸色数变,道:“我叫胡瀚海,秦州人,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是哪一家的执府血脉。”
方肆嘴角一勾:“别装傻,你知道我是谁,我数到三,不把勾玉拿出来,我就杀了你。
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脑海中迅速浮现起一些关于采山人的传闻,心下顿时一寒。
“你不敢!秦州胡家是钩陈百八十州之首,你杀了我,绝没有好果子吃。”
“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捏碎我的勾玉,你什么也捞不到。”
“我知道墨门里很多试炼者的底细,我们联手,我可以先把勾玉给你,我只要你多余的就行,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方肆一脚踏下,霎时间阴风四起。
“给你!”
青年的袖子里滑出一颗黑色的勾玉,上面依稀可见,写着墨玖的字样。
方肆慢慢地弯下腰,拿起青年手里的勾玉。
“你的嘴皮子很利索。”
方肆转身便走,干净利落。青年盯了方肆背影好久,最终恨恨地锤了一下地面。 没再做什么。
采山人的蛮横名头,是常年游走于种种不可思议的凶恶事物之间打熬出来的,这些人往往不得善终,性格怪异,手段残暴。不仅是他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当回事儿,是良善人家退避三舍的存在。
“所以说,恶有恶的好处啊。”
方肆自嘲地笑了笑。
“这片戈壁上少说也有一百来人,可眼下一个都看不到,也就是说,每个人踏进门之后,落点是不一样的。不会让所有人都一窝蜂的挤在一个地方。”
“希望拿着五十一的那个对手,不是太棘手。”
……
青门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原始丛林。
无数的参天古木将天空遮蔽的严严实实,显得阴森可怖。
一名身手干练的男子攀上古树,将手中的勾玉埋进了树洞之中。
“如此,我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男人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又确认了一下这颗树上只有自己能辨认出来的印记。然后捻手捻脚的离开了。
男人离开没有多久,粗壮的树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荡着双脚的小女孩。
她穿着鹅黄色的短衫,嘴里叼着半颗山药糖,摊开的手心静静地躺着两颗黑色勾玉。
青·叁拾贰,青·陆拾捌。
“运气真好……”
女孩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
原始丛林的另一端。
月华如水,所过之处,有未尽的寂灭味道。
“以前的我,轻易不会和女人动手,后来我悟了……”
幕月白脚下轻如漫步,背后一轮霜月挥洒,如同神祗。
“我家婆娘告诉我,生于世上,便与人争,没有什么男女之分,所谓对女人的礼让,本身就是一种傲慢的蔑视,不过,聪明的女人会利用它,而蠢女人则会选择对……”
他走到场上唯一站着的,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面前。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那女人攥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最后咬着牙把勾玉递了过去。
幕月白摊开手心,他的手上至少也有十五六颗勾玉,如果用心去找,已经足以凑够相加等于一百的数字。
“想拿到勾玉并不难,可魁首只有一个。”
男人的深邃的瞳孔之中有风暴汇聚。
“与其到时候再费手脚,不如就在这儿,把你们都收拾掉。”
兵门。
壁立千仞,险峻的高崖错立,野隼掠过青空,鹰唳给山崖平添几分寒意。
女人戴着白色草帽,默默矗立,鲜血从她白嫩的拳头上一点点滴落。周身如有实质的黑色阴冷气息四溢而出。
她的面前是一个古铜色肌肤的高壮男子,一种与生俱来的狂野气息肆意张扬,震撼人心。好似一头从踏破荒古而来的野蛮巨兽!
可单单从个头上看,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还是比女人矮了半个头!
高壮男子抹了抹嘴角,眼神中满是慎重。
“单是大个儿自己,你就不一定能够打赢,何况我还没有出手,女人,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么?”
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青年倚在一颗古树旁边,抱着肩膀说道。
女人的目光从高壮男人身上移到了他身上。发出的声音居然软糯无比:
“你们,可以一起上。”
"浮生,我自己来。高壮男人大声道。
“唉。”短发男人叹了口气。她指了指女人腰间挂着的黑色勾玉。
“你要的是肆拾陆对吧,我给你就是,只要你把多余的勾玉换给我。”
女人想了一会,掏出怀中的两颗勾玉,对男人扔了过去。
男人接了过来,有些讶异地看了女人一眼,心中权衡起来。
“把肆拾陆给我。”
男人噗嗤一笑。
“你就不怕我骗你?”
白草帽女人一愣,冲着男人扬起了拳头,身上的阴冷气息更重了。
“哎哎哎,你这姑娘不识逗啊。”
一颗黑色勾玉划出一道轨迹,飞到女人面前。
白草帽女人伸手接住,又看了一眼古铜色皮肤的高壮男人。随即抽身而去。
“浮生,这样好么?”
“应龙邀天舞,她手中的秘手至少也有海榜前三的威力,甚至可能位列星榜!终审才刚刚开始,没必要这么早就对上她。”
男人虚着眼睛。
“霄皓天的盛世霸月,钩陈府里那朵青莲,这些人出身高门,底蕴深厚,担负的秘手一定名列星榜,还有那个看不出深浅的采山人,这次的熬神大炼的确是百舸争流。若是同为逐荒人,咱俩还真不一定争得过这帮拓开天骄炉的怪物,不过。”
“如果只是没燃无火的普通人,我想不到自己会输给谁,毕竟……”
青年闭上双眼,缓缓流动的命海之中,一颗秘术大星烨烨生辉,不是月白色,也不是蔚蓝色,而是深沉的绛紫色!
“这可是逐荒人才能拥有的,完整传承秘术的真面目,阎浮秘藏。”
天生秘藏之人。
……
跃迁成功,正在抵达终点。
其实打方肆萌生回归现实这个念头,到现在,真正回到三千世界的大概是二十五万年左右,第一灵魂烈徒,在它还不叫这个名字之前,这个灵魂方肆觉醒了十万年,申请回归,卒。
然后方肆审视了一下这个回归之旅,的确自嗨严重,推倒重新回归,按照原本的方式和工具,换一个更燃点的僚机 又是十万年,这十万年,应该是目前为止方肆最满意的,那也是他的心态最巅峰,申请回归途中,卒。
这个时候方肆就原地爆炸了。
方肆现在去看自己这二十万年,自我评价是六个字,有野心,没能力,他从乘上飞船告别下第一年就告诉自己,我要做点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东西,可是他忘了问自己,你的这个不一样的东西,足够好么?
缓过来之后,换了紫星,第三次回归末日的时候,方肆发现非不动了,感觉整个人像破碎的花瓶,怎么也拼凑不起来,进而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
这就是为啥,等候天命只有六千年的原因,因为,她觉得,凭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个世界,支撑他脑海里那个天命。
这个世界我不想辜负,我会完成它,而且那一天不会太过遥远。
接着是四万年的蓝星世界。
今天清早,方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蓝星,感觉很糟糕,新建的世界觉得很差,而且四万年,方肆构造又慢,这是一个三千世界应该末日了的年份,很显然,他又卒了,抱紧自己。
一个折腾了二十万多年都不能拯救的人,至少说明,他开窍开得很慢。而且方肆这个人不信鸡汤,铁棒能磨成针,树杈子只能磨成牙签,他很努力地在做一些改变和心意,即使是现在看上去不那么好的蓝星世界,他也很费心力的去拯救一些有他觉得是亮点的东西,这就是用力过猛么?
方肆在负面世界里看到一个末日下人性非常扎心的评论,大致如下,新世界的大门要求很低,这个都到不了,说明你真的不适合干这一行。
去你菠萝个椰子。
打单机的滋味很难受,难受到了唐柒痕找方肆开黑被拒绝,他询问缘由的时候,方肆羞于说等天命三个字。
可能现在的方肆的确不适合在新的世界征程,如果构造出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满意,那实在没有抱怨什么的必要。
有某位方肆非常欣赏的家伙,他虽然节操尽丧,可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坚持,比如他第一次世界之旅, 没有拯救却依然生存,经历了一百多万年,这是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他的原话是,自己对活下来有执念,这些话我记在心里,可天命,我不打算再等了,虽然直到我打下这行字的时候,蓝星世界生存者只有四个,不对,除去方肆本身,是三个,我还是要向这三位幸存者说一声:对不起,另,紫星世界也有一个幸存者,方肆想对这位幸存者说句大话,那个世界我一定等你!
他没有穿越的打算,谢谢其余世界筛选者的好意。
蓝星世界,方肆会拆解它,把天灾变成新的天命。
真世界不换了,方肆很喜欢荒世界这个名字,如果可以,这个世界会一直延续下去。
……
荒世界。六月九日。
拿着奶茶的女孩轻笑着走过眼前,挽着她纤细手臂的女伴默然松开,往前快步走,留出一段空白。
方肆起身,白衬衣,当中一个红心,白色的运动裤,腆腼的笑。
不远处的天边,染起墨绿色的幽光,在女孩点漆般的眸子里跳跃着。
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女孩紧抿的唇,似乎无奈,又似乎故作冷淡的幽深,这次不再失神,顿了顿,眼神抵住她的抗拒,惹得后者晃晃小脑袋,扎成辫子的小马尾娇俏地凶了凶,嗯。
方肆依旧站在近前的后面,没有阻拦住路的方向,她们可以自由,想走就走。天命冷淡的小脸终于破功,踏着小脚就不理方肆了,一面走一面笑,走出门外挽上女伴的手。
方肆站在原地,歪着头望,是夜,星月无光。
天命回头一笑:“我还是单身啦。”这一笑宛如冰川极光。
幻象模糊之后,她们已然走远。
良久,方肆肆无忌惮地笑。
我爱你。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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