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狼孟记事?故人

从陉城到狼孟，我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也因此得到了许多线索。

血魔的身份已经渐渐明朗，他便是当初离开陉城的两名侠士之一，传闻他在斩魔之战中失去了右臂，这和我在废馆里的调查相符。可他为何会变成血魔？当初挺身斩魔的义士又为何变成为祸天下的异端？我只希望狼孟之行能有答案。

那名亭长的故居已经荒废已久，在其中我也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我从未将希望放在此处，我在寻找的是异象。

自狼孟到陉城，怪事从未中断，那么狼孟也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多方打探，终于有了结果：在近二十年之前，这里曾发生过地震，短暂并伴有震天巨响，极不寻常。我循着描述向曾发生过地震的地方找去，却只看到一堆废墟。无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无法得知了。

几个月的调查突然中断，我心中倍感挫败。这几个月又有数名要员遇刺，我若再查不出什么，只怕帝国将因血魔遭受重创，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血魔绝不会停手，废馆中的那些“杀”字之工整，远胜先前，写字的人必然意志坚定，可他所求为何我至今不能明白。

怀着不甘，我在狼孟逗留了几天，期间便整日待在昔日无名亭长与长空对决的棋馆里，思考下一步的去向。但这时，一个人的到来，使我重新有了线索。

长空。

我是在亭长那间废屋的院子里看见他的。在这之前我曾查过这位无名亭长的资料，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那此时来此的又会是谁？思考再三，我鬼使神差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看起来很惊讶，却没有攻击我，此时的他已经须发皆白，没有了当年的锐气。

“你是谁？为何认识我？”他问道。

我当然不认识长空，但我对当年棋馆一战充满疑虑，在此也并未找到长空的坟墓，因此我才推测长空并未死于当年。

“在下申屠礼，乃是帝国的一名史官，来此是为调查一件事情。”

“你打算报官拿我？”他问道。

随着天下一统，早前对刺客的缉捕令早已撤销，抓住长空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只为血魔之事而来。我将在陉城找到的线索告诉了他，他沉吟良久，最终向我吐露了一段密辛，我也终于得以知晓陉城天变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陉城之战后，那一男一女两名侠士，玉倾池和玉尘，回到了狼孟县。正在无名家中修养的长空便见到了他们。

据长空说，两人的状况都十分不好，非但身患重疾，并且时不时疼痛发作，凄惨不堪。玉尘右臂齐肩而断，面色灰

败，而玉倾池眉发尽白，仿佛老了十岁。更糟的是，他们带回了无名三人的骨灰。

无名、残剑、飞雪尽数离世，长空的寄望成了一场空，可玉倾池和玉尘似乎比他更加失落，尤其是玉尘，像是失了魂一般，常常呆呆地坐在门口，嘴里念叨些长空听不懂的话。

另一方面，玉倾池则一回来就病倒了，一直到三年后去世之前都维持着昏昏沉沉的状态，很少清醒。到了最后一年，她求长空在自己床边围上布帘，不让玉尘见她。玉尘虽然失落，却没有反驳，因为那时的玉倾池更老了，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多岁的人，长空和他都清楚，玉倾池在这之后的样子，只怕是绝不愿意让玉尘看到的。

等到玉倾池离世，与无名三人葬在同一处后，玉尘就带着剑离开了。再之后，长空也离开了狼孟，除了每隔几年回来凭吊一次，再无他事。

“先生可认得他的字迹？”尽管长空的话让我几乎可以肯定血魔的身份，我仍要做最后的确认，于是我将废馆中带出的丝帛拿给了他。玉尘在狼孟三年，纵使残废也不至一字不写，长空端详再三，叹了口气。

“我最后一次见他时是在那三年之后，也是在此。他身旁还带着一个人，那时的他沉默无言，并未与我说话……可他怎会变得如此？”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可是，这个答案，又该去哪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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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三十七年，秦始皇开始了他的最后一次东巡之旅。这并不是原本历史上的第五次巡游，但他的生命，已注定会在这场旅途中终结。

东巡的长队之中，一辆造型华丽，宽敞巨大的马车正在缓缓行驶，而这位帝王的生命正这里走向尽头。

嬴政躺在榻上，回忆着这一生的时光，他的长生之路，终是没能走成。自己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可却没有足够的生命见证它的未来。

但自己的儿子一定能做到的，嬴政这样相信着。早在东巡前他便已写好遗诏，并将遗之贴身保管，现在是时候将它托付给可信任之人了。宰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有他二人辅佐，扶苏一定会是个出色的皇帝。扶苏很多地方都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可他与自己不同，他更温和，更仁慈，更适合这个结束了战乱的天下。尽管血魔之乱依旧未解……

想到这件事，嬴政便觉得烦闷，这两年邪教虽除，但血魔却在各地造杀。广邑、云中、下相、巨鹿、沛县皆有其踪迹，使得人心惶惶。而本应尽快平息此事的帝国迟迟不能将血魔抓住，甚至连右相冯去疾都莫名被杀，使得帝国威望大跌，嬴政这才会强支病体，开始东巡。

正想着，却觉得马车外开始骚乱起来，发生什么了？外面的人竟如此失态。

“来人，”嬴政费力的叫了一声，想叫人进来训斥一番，但寿命将尽的嬴政，并没有等来他宠信的臣子，走进营帐的，是个满身杀气的魔鬼。至少在嬴政的眼中，那是彻头彻尾的魔鬼。

枯萎的魔鬼。

眼前之人的一切都已枯萎。他赤着脚，身上只披着一件破烂的、看不出式样的衣服，上面是被无尽鲜血浸染后，接近于黑的暗红色。一头披散的枯白长发遮住了面容，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仿佛都黝黑而皱缩，仿佛已被岁月风干。左手上握着一把几乎无法形容的剑，眼中空洞而混沌，仿佛灵魂已经沉眠。

这个恐怖的“人”此刻依旧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而嬴政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从何时起异常的寂静。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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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异闻?终

我对血魔的调查，今天彻底结束。

一个时辰之前，陛下秘密召我入宫，他漫不经心的在位子上翻看着帛书，告诉我，血魔之祸已被弭平，我可以停止调查了。

难以置信，不可理解。

为何陛下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始皇帝陛下东巡的车队遭袭，不过是一个月之前的事。现场血云漫空，十数名官员，帝国左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以及始皇帝陛下尽遭杀害，帝国险些因此崩溃。

公子扶苏以遗诏之命继位，短短一月之内他是怎么解决血魔的？

但这些全是大不敬的话，我万万不敢讲出，只能写在这书中，聊以**了。

而接下来的话，便是完完全全的大逆不道之语。

对于公子扶苏成为秦二世皇帝，我始终感到万分疑惑，这道将公子推上皇位的遗诏，究竟从何而来？

以我对始皇帝陛下的认识，遗诏必然是贴身存放，可他身亡不过三日，公子便以遗诏继承大位。而且，是真的诏书。想到这里，我只觉得一股恶寒，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我甚至不能深想，只能将他们记叙在此，深藏于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召见我时陛下翻阅的帛书，为何看起来和我在废馆中发现的……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