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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秦深》66.离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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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扶着秦尚阳的胳膊,坐在长椅上歇息:“秦董,您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

秦尚阳摆摆手,看了眼不远处秦越着急的身影,语气平和的说,“不必了,回公司。”

秦母站在秦尚阳身后,有点担忧,“你别生秦越的气,他只是一时糊涂。”

秦尚阳向秦母笑笑,“放心,年轻人的心态,我理解,怎么会生气?”秦越糊涂了,他高兴都来不及。

就见秦母还想伸出手安抚秦尚阳,可还没碰到秦尚阳的手,秦尚阳却侧过身,恰巧避开了她的手,站起身,声音温和的说,“嫂子也累了,好好歇息吧,别太担心。”

秦母看了眼他身旁的助理,还有公司的一些叔伯,本来要说的话也都自动咽了回去。

秦尚阳跟她打了个招呼后,便带着助理很快便离开了医院。

手术以后,冉乐乐依旧昏迷不醒。

医生的解释是,病人失血太多,加上最近营养摄入不足,又流产了,所以体质很虚,麻药过了后基本上就能醒过来了。

秦越坐在独立病房内,看着冉乐乐白得没半点血色的脸,半晌没说一句话。

站在一旁的明叔自责不已,秦越淡淡的对他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语气中听不出任何起伏。

过了一会,才小声的对明叔吩咐道,“你最近在家时细心留意着。乐乐怀孕的事,是谁透露出去的,都透露给什么人了?”

明叔眼眉一跳,“少爷,您是怀疑,家里有内奸?可是家里的人都是在秦家工作了起码五年以上的老佣人……”

秦越目光依旧停留在病床上,并未移开,起身给冉乐乐把被子往上掖了掖,“以前没有揪出来,是免得太难看了,现在既然都撕破了脸,也就没什么好顾虑了。你放开手去做吧。”

明叔严正着脸,点头领命。

之后的日子,秦越每天中午都会来看冉乐乐,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日历一天天在切换,可冉乐乐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医务人员看着秦越脸色越来越难看,吓得都不敢靠近。只有一个病房的楼层内,气压很低,明明是鹅黄色暖色调的墙壁,却让人觉得莫名阴凉。

一直到秦越快要发飙了,昏睡了接近一周的冉乐乐才终于醒来。

期间李之郇来探望过,放下了个果盘,跟秦越谈了些公事,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冉乐乐缠着绷带的脖子,也没多说什么便走了。只是离开前透过门缝。看了秦越有点孤寂的身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舒艺出事的那个晚上。

冉乐乐醒来后,得知自己流产的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有时候呆呆的望着空气,一看便看很久,也不动一下。从早上,或睡着,或坐着,一直到晚上。

起初,大家觉得她可能还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这样。

后来,有人来探望她,她也会微笑应对。也会细细听对方说话,不时点头回应,看着好像正常了许多,明叔和小别墅里的众人松了口气,料想慢慢就好了。

可秦越隐约觉得这种看似正常的地方才是最不正常的,她没了孩子,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就连对着自己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这不是平时冉乐乐。她甚至醒来的这么多天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秦越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本来闲杂人等是不准进来的,但医生建议,为免抑郁,一个时间段内可以有一两位亲朋好友来探望和陪伴,与她聊聊天,解解闷,对她的病情会有帮助。

于是,秦越让公司几个相熟的同事也来看过她,小钟到的时候,给她削了苹果,她也吃了几块。小钟和她说了下公司的事,还有些轻松好玩的事儿,冉乐乐只是听,依旧不说话。

秦越在门口看着她这个样子,才发现问题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

他有工作,不能时刻陪着她,尤其最近公司里又有问题了,秦尚阳趁着他抽不开身的时候,准备召开第三季度业绩审核报告会,表面上是例行的报告会,但他知道秦尚阳又开始借口业绩问题排除异己。

这个老狐狸,真是一刻也不稍停。冉乐乐这边看来只能暂时缓一缓,让她冷静一下再说。

半夜的vip病房内,吊瓶在滴-答、滴-答的发出缓慢而单调的声音。黑暗中,冉乐乐躺在床上睡不着,独立病房的床舒适度很高,房间摆设也没有普通病房冷漠生硬的感觉,更没有难闻的消毒水味充斥其中,可是冉乐乐就是睡不着。

她翻了好几次身,闭着眼,脑袋有点迷糊。每一次快要入睡时,猛的就会被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惊醒,然后一头冷汗的睁大眼睛。

耳边偶尔还会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妈妈,我好冷,你来抱抱我好不好?”

“妈妈,我想留在你身边……”

“妈妈,你不爱我吗……”

冉乐乐条件反射的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盖上厚厚的被单,依旧冷得瑟瑟发抖。那是一种从脚下一直冷到心里的感觉,好像周身被看不见的冰包裹住。

她听到自己心里发出一道非常细小的声音,

“妈妈当然要你,妈妈怎么会舍得你?你是妈妈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的人,除了你爸爸,没人比得上你在妈妈心中的位置,可是……”

她抽着气,很想大哭一场,可是眼里流不出泪水。

连日里哭不出来的憋闷,压在心头好难受,就好像体内有一个充了水的气球,不断的撑大膨胀,想冲破身体爆发出来,却生生被一只手捏住,怎么都出不来。

“可是……妈妈留不住你了……”

“妈妈多么希望,你能到来……”

“可是……也许有人认为。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许……这个人,是你爸爸?”

冉乐乐猛的瞪大眼,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打了个巨大的寒颤。不会的,不会的……

然后眼前出现那张与自己神似的脸,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她们回来了?!

忽然身后透过来一束亮光,直直的从她面前的黑暗悄然打开,她背对着门侧躺着,感觉有一股寒意,夹杂着风,从门缝透进来。冉乐乐全身僵硬。

被单被掀开的时候,她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侧躺的姿势。

来人脱了鞋子,钻进被窝,从背后把冉乐乐圈在怀里。

颈窝处传来曾经异常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是hugoboss的味道。

“你没有睡吧。”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话语中是笃定而非疑问。

男人圈着她的手慢慢下移,停在她的小腹上,那里曾经短暂的停留过他们的爱情结晶。

“它没有生在秦家是一种福气,没什么好难过的。”这是安慰话,同时也是实话。

冉乐乐耳朵很轻微的颤动了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转过身看秦越一眼,任由他抱着。

她用硬邦邦的后背对着秦越,像无声的抗议。

这么多天以来,秦越每每来看她,她都一副平平静静的模样,怒也好哀也好,半点波动的情绪都没有外露过,好像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秦越觉得她对着外人还能勉强挤出点礼貌性的微笑,对着自己却连扯动一下嘴角都不太愿意。

她已经两周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不管对谁都没有发出过一个音节,就好像她已经不想跟这个世界交流。

秦越突然咬着她的耳朵,冷声,“你这种全世界都不理不睬的态度,做给谁看呢?好像大家都欠着你似的?”

冉乐乐睁着双眼,看向漆黑的室内。

秦越见她依旧不回答,收紧了双臂,“你是不是还要以为这事跟我有关,是我眼睁睁看着你出事而无动于衷。”

这话正好刺中了冉乐乐心里最害怕的猜测,她很矛盾,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可因为舒艺,她又忍不住去猜。如果她这个孩子没有了,秦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舒艺的孩子接回来。

“冉乐乐,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就当我看错你了。”

秦越放开了她,下了床,穿上鞋子,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冉乐乐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的唇线抿得直直,在黑暗里看着门缝那道光逐渐缩小,然后啪的关上。

她撑着的眼皮终于无力合上了。鼻子忽然酸酸的,一股水汽涌上了她的双眼,伸手一摸,终于哭出来了。

肩膀缩在被子里,不住颤抖。

秦越将车油门踩到了200,狂飙在路上的跑车风驰电掣,像一只怒吼的狮子。他不知道自己愤怒的原因,有多少是因为冉乐乐的态度,还有多少是因为对那两个人的恨?

他不知道支撑他回到国内,活到现在的,除了胸口的恨意,还有什么?

回到小别墅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秦越踩着冰冷的步子走上大厅正中间,通往二楼卧室的长楼梯。一贯早起的明叔站在楼梯上,垂首恭敬的候着他。

看到他阴冷的脸色,料想他一晚未归应该是去了医院,不免担忧,“少爷,您也要保重身体,”

秦越走过他身边,停下了脚步,觑了他一眼,“那几个人都弄走了吧?”

“是的,少爷,按您的吩咐扭送到路少爷哪里了。”

“以后凡是跟祖宅那边有接触的人一律赶走,剩下的人。明天都让他们在大厅里等着我,我有事宣布。”

“是,少爷。”

第二天一早,小别墅里的所有佣人黑压压一片站在大厅里,最近几个人莫名其妙的被送走了,也不知什么原因,搞得大家心里都慌张。

自从冉乐乐出事以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很奇怪。今早一起来,听说秦越有事,大家都不敢怠慢,连忙便站好了队,等候着。

就见秦越站在高高的楼梯阶级上,官家明叔站在他身前的阶梯下。面前摆着一个长桌子,桌子上是两个黑色的手提箱。

箱子合上,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众人伸着脖子,完全不懂秦越的用意,有人低头窃窃私语,有人好奇的东张西望。

秦越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扫射了底下的人一眼,大家顿时安静了,整个大厅内几十号人突然鸦雀无声。

然后才听秦越沉声道,“你们都是在秦家工作多年的员工,为我做事的人,我从不会亏待。”

说罢,向明叔使了个眼色,明叔马上领命,噼啪的两声把桌子上的两个手提箱打开。

里面全是红彤彤的钞票,一捆一捆的绑得整整齐齐,每一捆就是一万,这么两大箱少说也有几百万。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不知秦越是几个意思?

在听秦越继续道,“一会儿每个人可以到明叔这里签个字,然后领十万块奖金。满五年的,每增加一年,便可多领一万,以此类推。”

此话一出,大厅内顿时炸开了锅,反应比较慢的吴妈、小兰、小翠也跟着叫起来。

大家兴高采烈的领钱,也不管秦越为什么突然间这样做。负责看门的阿权。领了十八万,高兴得合不拢嘴。

秦越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提着现金,等他发话。

秦越问,“高兴吗?”

“当然高兴!!”吴妈笑得见牙不见眼。

秦越笑了笑说,“如果有人说我在这里做得不满意,想另谋高就。我乐意成全,在这可以多领五万块,当做这些年为我做事的奖励。我还会让明叔推荐去其他地方任职,待遇不会比在这里差。”

阿权乐道,“我绝对不走,就听大少爷吩咐了。就是在秦家效命一辈子我也愿意。”

“好,明叔,再给他五万。”

众人听到,又呆住了,明叔从皮箱里又掏出了五万,递给阿权。

阿权整个人傻了,跟众人一样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一句话就能多得五万?

众人羡慕不已,也赶紧表忠心的跟着说道,“是啊,这么好待遇,我们怎会走?”

“除非少爷要我们离开,否则一定一直效忠少爷。”

秦越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好,我喜欢忠心耿耿的人,既然你们都自愿留下来,也表示忠诚,那就是我秦越的人。对于自己人,我一向不吝啬。一会每人再到明叔那里签字领五万。”

众人脸上又乐开了花儿。

却听秦越忽然声音凌冽,话锋一转,“但有一点,我希望大家都清楚,你们的boss是我mdah;秦越,而不是秦家的其他人。若有人胆敢把我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包括秦家祖宅老夫人那里,我不会放过他!忠于我的人,有赏;背叛我的人,休想好过!”

这话从秦越的嘴里说出来,虽然语气平静,但威吓力十足。

众人被他的气势吓得神色一凛,反应快的人立马便明了,最近被送走的人,便是透露了消息出去的。以秦越记仇的个性,那几个人估计没有什么好下场,拿着钞票的手都不禁抖了几抖。

吩咐好了以后,众人散去。

秦越转身离开,明叔却小声叫住了他。

秦越回看他一眼,“有事?”

明叔有点欲言又止,好像在仔细的组织语言。顿了顿才说,“少爷,也许大少奶奶的事,与老夫人并无关系。老夫人也许只是恰巧关心了一下,才向那几人打听怀孕的事。”

秦越以为明叔要说什么,一听是这个事,立马黑下了脸,“明叔,你很清楚她的为人,也清楚在她心里一直向着谁,为何到今时今日还要天真的帮她说话?”

明叔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少爷,她好歹是您母亲,何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夫人孤独了这么些年,应该知错了。”

秦越仿佛听到笑话一样,哼了一声,“冉乐乐还躺在医院里,你问我何必呢?你是老糊涂了吗?”

“呃……”明叔也不知怎么反驳,秦越从前就是这样不近人情,谁对不起他,他会一辈子都记得,不管那个人是谁?所以,他活得很不高兴。在冉乐乐来了之后,秦越才恢复点人气,尤其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竟也会露出很真的笑容。

明叔以为,秦越变开朗了,大概也放下了过去的很多不快乐的事儿。可自从他蜜月回来以后,好像又突然变回了原来冷硬的他,尤其冉乐乐流产了后,他便没在秦越脸上看到过一个真正的笑容。

这几个月以来挂在他脸上的温情脉脉,仿佛昙花一现,一去不返。

而偏偏他们蜜月去的又是意大利,明叔想了想,小心的问,“您可是,还在记恨当年老夫人对舒艺小姐做过的事?那都过了十几年了……”

明叔的“该放下了”几个字都还没说出口。秦越便一手扫在身旁的陶瓷花瓶上,哐当一声,重重的摔在地面,裂成无数的碎片。

秦越的声音仿佛冷到骨髓,“明叔,你越矩了,不要以为我叫你一声‘叔’,你就真当是我长辈了,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明叔吓得把腰弯下了一个卑微的角度,“老奴,不敢。老奴,不敢。”不小心便说出了以前在秦家时的旧称。

秦越狠狠的甩下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

冉乐乐醒来时,觉得眼睛有点睁不开,手上的吊瓶,清晨的时候已经被摘下来了,新的营养液还没换上。

她伸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镜子,拿过来,照了一下自己的样子,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特别搞笑。

她扯了下嘴角,这个样子怕是再也不像舒艺了吧。

曾经,她对这张脸引以为傲过,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绝对对得起观众。她小时候就感谢过妈妈。把她生得这么漂亮。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不太喜欢这张脸了。如果她不长这样,秦越一开始就不会看上她了吧?也不会跟她定什么婚姻契约,还纠缠那么久,把自己的身和心,还有孩子,都搭了进去。

只是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家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

看着镜子里的人,冉乐乐忽然嘲笑着心想:你就是个傻瓜,天底下最笨的傻瓜,总是被人骗得一无所有才甘心。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她以为是秦越。连忙偏过头。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而清越的男声,“干嘛一见我进来,就躲开,我有这么不受欢迎吗?”

冉乐乐捂住眼睛,就算不看,她也认得来人的声音,不是秦越。

是李之郇。

李之郇把水果篮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vip病房是套房,病房旁边有休息间,也有会客厅。

从会客厅过来,李之郇拉了一张有靠背的椅子。

“秦越最近公司事忙,我替他过来看看你。”从秦越那里听到了她最近都没开口说过话,李之郇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他是个聊天高手。很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己一个人说话,也能说上半天不带重样。

他说了很多,冉乐乐就偏过头听着,斜斜的背对着他,没回应一句,他也不介意。

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说道了秦越留学时的事儿。

“你别看秦越斯斯文文的,打起人来毫不手软,有一次我就被他打到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冉乐乐其实一直有听。只是不想让人看到眼睛红肿的样子,才没转过头。

他跟秦越是最要好的朋友,秦越为什么打他,她是好奇的,但她就是不问,保持着侧身的姿态。

李之郇忽然站起身,绕到病床的另一边,看着她的脸,冉乐乐吓到了,想避开,却被他按住肩膀,避无可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应酬似的假笑,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是因为舒艺。”

冉乐乐极力瞪大眯成缝的桃子眼,嘴巴微张。

“十几年前的某一天,舒艺突然失踪了,秦越发了疯的去找她,但翻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她。他那时像个疯子一样,逮谁咬谁,我拦住他,却被他打得躺进了医院。”

李之郇停了一下,才接着道。

“而且,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舒艺有个孩子。”李之郇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鼻子和下巴,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舒艺。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不是秦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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