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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血之祖》第二章 孤儿院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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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盖掉落在地上。

灼热的阳光瞬间如挣脱锁链的恶犬,迫不及待地扑向无路可逃的少女。

被阳光照到的吸血鬼,会被神的火焰鞭成灰烬,连同它们枯朽的灵魂一起,永远地化为尘土。

图特就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刻:自以为是的小鬼被他的智谋所害,在他的面前经受着最残忍的酷刑。

他恨透了那些高傲的怪物,能看到他们因为自己而痛苦挣扎的样子,是他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然而,原本都计划好了一切,本不该有任何意外——

此时的图特却双眼暴突,笑容在脸上渐渐凝固,就好像是一尊被刻歪了表情的铜像,一动不动地竖在那里。

“诶——?”

阿卡莎的身体整个沐浴在阳光之中,浑身上下都闪烁起璀璨的光芒。

然而,这并不是即将要被化灰的表现,纯粹只是刻在美丽的白色洋裙上的珠宝的反光。

没有哀嚎,没有挣扎——阿卡莎低着头,在阳光中慢慢蹲下身子,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断伞。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中流下来。

“好过分……”带着少女可怜的哭腔,阿卡莎轻柔地把断伞拢到自己面前,“这可是爸爸从国外给我带的伞……它……它坏了……”

少女的悲伤是如此认真,以至于连图特都一时忘却了对她的恶意,打心底里为她感到有些心疼。

错了,全都错了——人家明明就是普通的人类,什么阳光,什么十字架,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啊!

在这一刻,图特对阿卡莎所有的怀疑,都连同他的精神防线一道,彻底地崩塌了。

然而,这个可怜的卫兵根本不会料到,在阿卡莎那副极度悲伤的脸皮之下,却深藏着另一张脸。

笑脸,而且是狂笑的脸。

太可爱了——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阿卡莎不禁为图特的愚蠢感到诧异。

打从一开始,她就决定用阳光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卡莎是不怕阳光的,同样,她也不怕十字架,不怕纯银——这就是她和其他吸血鬼“格”的不同。

就好像人类只能看到实体的东西,却无法看见“声音”,也无法看见“灵魂”一样——世间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格”。

持有什么样的“格”,就决定了他所认知的世界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人们只以为吸血鬼的最高级止步于“始祖”,因为始祖是一脉吸血鬼的源头,将不同派系的吸血鬼追根溯源,总可以在幕后揪出一只始祖来,并且再也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然而,始祖并不是吸血鬼的顶峰,始祖也只是第一批被感染而生的产物。它们之所以能成为血之源头,只是因为它们根本没有资格把再高一级的血脉继承下去。

“真祖”——天然而成的吸血鬼,一切吸血鬼真正的祖先。它们的血在质量上独立于其他所有的吸血鬼,且无法被受感染之人所继承。

而且,真祖和其他吸血鬼有着本质的区别,最根本的一点就是,真祖是唯一可以免疫银的存在。

是的,免疫纯银——但是阳光对真祖依旧构成威胁。

即使在真祖之中,阿卡莎也是如钻石般耀眼的异类——她所拥有的经历,使得她连阳光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免疫阳光的性质实在堪称奇迹,阿卡莎用身体的某部分构筑的分身就完全没有这种抗性。这就是为什么在与“天网”一战时,食指幻化的人形最终只能被烧得一干二净。

但是,这也无法改变阿卡莎屹立于吸血鬼之巅的事实。

她就是绝无仅有的传说,是鲜血,是灾祸,是让孩童深夜尖叫的噩梦,是贯彻死亡与绝望的魔之意志。

即使不依赖暴力,阿卡莎依旧是活过了1300年的怪物,其思维的狡诈,绝非图特这种无名小辈所能承受。

在图特不知所措的眼神中,阿卡莎断定对方的疑心已如泡沫般迅速溶解。

从哽咽,到流泪,再到现在的放声大哭——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剧,终于在阿卡莎对情感的精细控制下,完美地谢幕了。

“噢……是哪个孩子在哭呀?”这时,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的小路上传来。

阿卡莎自是没有理会,继续保持着哭泣的样子,图特和女孩则同时转过头去,脸上的表情各有特点。

来者是一个穿着黑色修女服的老妇,面带笑容,慈祥得如同邻家的奶奶。

她左手挎一个竹篮,从竹篮里飘出一种沁人的芳香,就连阿卡莎都一时感慨于那种香味,不禁用眼角的余光向老妇瞟去。

那是花香吗?似乎从来都没有闻到过。

明明只是没有什么特点的淡香,但似乎蕴含着一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舒适感。

阿卡莎是不喜欢舒适感的,也很少有东西能沉淀下她的脾气。第一次见面时女孩的视线算是其中之一,而这种花香似乎也有同样的功效。

“那……是什么香味?”阿卡莎抹了抹还挂着泪痕的脸颊,抬起头,注视着老妇手中的竹篮问。

“哦,这个啊?”老妇向阿卡莎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这里装的是血灵之花。”

“血……灵?”阿卡莎困惑地歪着脑袋。

老妇缓步向三人走来,图特似乎很激动,正想要上去说些什么,但老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前脚跨出一步的图特,只能慢慢地把脚又收了回来。

“图特,你又欺负孩子了?”老妇停下脚步,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他问。

“院长,我……”

老妇做了个“不要再说”的手势,侧过脸,将视线转移到图特身旁的女孩脸上。

“小莲,你回来啦?”院长看女孩的表情很微妙,带些关心,又带些不满,像极了面对犯了错的孩子的母亲,“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院长的眼神虽然慈祥,但当她看见女孩腿上刚结的血痂时,脸上表情却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小莲只是默默低下了头,既不表态,也不看院长的双眼。

院长突然转头瞪了一眼图特。

“我之前跟你说什么了?”一改和孩子说话时和蔼的口气,院长此时似乎有些生气了。

图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要是再这样不懂得尊重孩子的话,就从我的孤儿院滚出去。”院长的语气绝对而不容置疑。

像是要把脑袋埋进地里一样,图特的头越低越下,连同腰一起弓成了l形。

“出去。”

声音很轻的一句话,图特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抖了一下,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庄园。

女孩——也就是院长口中的小莲——偷偷地看了一眼还蹲在断伞旁边的阿卡莎。

阿卡莎也瞟了她一眼,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些伤感的余韵。

不过,她心里却在思考关于院长的事。

那个自以为是的卫兵,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一面,看来事情似乎正在变得有趣起来。

阿卡莎默默地把院长的模样记在心里,心想着过不了多久,对方也许能给她带去惊喜。

就在这时,院长才终于转过身来,一如初见之时,满脸的皱纹都刻画出和蔼的笑脸。

“孩子,我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怎么来这里的?”院长的视线移向阿卡莎。

阿卡莎轻轻吸了两下鼻子,用难过的语气回她:“我和爸爸走丢了……是图特先生把我带来这里。”

院长微微眯起双眼,把眼前的少女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手中的竹篮道,“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来,我送你一个礼物怎样?”

院长慢慢走到阿卡莎面前,蹲下身子,从竹篮里抽出一个漂亮的花环。

阿卡莎吃了一惊。

花环是用一种连她都没有见过的红花编成的。它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呈现出如红宝石般晶莹透亮的效果。但是,用手碰上去,又全无矿石坚硬的触感,反倒柔软得像最高级的绸缎。

院长将花环轻轻放在阿卡莎的头上,站起身,后退了一步,看着阿卡莎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本就如天仙般美丽的少女,在戴上那个花环后,似乎更有了一种头顶光环的天使的模样。

阿卡莎慢慢站起身,兴趣早已从断伞转移到了这个珍贵的花环之上。

她伸手摸了摸环上的花朵——和普通花草截然不同的手感,舒适,而又温暖。

自戴上花环的那一刻,那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就久久地萦绕在阿卡莎的周围,让她的身心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这就是……血灵之花?”阿卡莎喃喃自语道。

“是呀。每一个来到孤儿院的孩子,都可以得到一个花环。”院长半蹲下来,让自己的双眼能够与阿卡莎平视,然后轻声说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哦。”

阿卡莎看了一眼远处的女孩:“她……也有吗?”

院长笑了:“当然啦。小莲是懂事的女孩子,大家都喜欢她。”

“唔……”阿卡莎向上瞄了眼,再次伸出手捏了捏血灵的花瓣。

院长温柔地抚摸着阿卡莎的长发道:“不用担心,我呢,在附近也有不少朋友,我会发动他们一起帮你寻找父亲的。”

“真的吗!”阿卡莎的双眼中突然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当然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阿卡莎哦。”阿卡莎面带笑容,得意地说。

本以为对方会像笨蛋图特一样毫无触动,结果,对方的反应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阿卡莎……”院长的眉微微一皱,轻声念叨起刚才听到的名字。

阿卡莎注意到了院长表情的微妙变化。

“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少女试探性地询问道。

“呀,这个名字……”院长虽然很快恢复了笑容,但她似乎并不想隐瞒自己的真意,略显困惑地挠了挠头,“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曾经持有的姓名。”

阿卡莎作势挺起胸膛:“是啊,我们家可是超有钱的!”

院长像是被逗乐了一样,捂住嘴,当着阿卡莎的面轻声笑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阿卡莎感觉像是受了委屈,不满地嘟起嘴。

“干嘛啊?我可没有骗你哦!”阿卡莎加大了音量,再次强调道。

不过这一回,院长没再立刻接她的话。

只见她站直身体,默默地抬起头,看了眼正散发出耀眼光芒的太阳,随后又将视线定格在阿卡莎有些泛红的脸颊上。

“嘛,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物了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感慨——院长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很高兴认识你哦,阿卡莎!”

院长说着,面带微笑,再次摸了摸阿卡莎的头发。

“嗯!很高兴认识你!”阿卡莎也像是只温顺的小猫,用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作出回应。

就在撒弥尔孤儿院的庄园中,慈祥的院长与可爱的少女相谈甚欢,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真诚,而又毫无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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