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的下午,就在楚晨跟着他爸楚云骅、邹韬还在省城南江奔走时,云州冯庄矿的救援工作仍然在紧锣密鼓进行着。
南江还是一片风和日丽、晚霞明媚的好天气,而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云州却下起了暴雨。
天空好似破了个豁口,雨幕如九天瀑布倾泻而下,整个冯庄矿被浓黑如墨的彤云笼罩,电闪雷鸣,暗如黑夜。
救援队副总指挥、云州安监局局长温廷亮穿着一件黑色雨衣站在大雨滂沱的二号井入口通道,眉头紧锁,手里没抽完的香烟早已被大雨湮灭,但他根本没想起来扔掉。
在他的身后,几名矿务局的领导、云州电视台的记者正在现场慰问遇难矿工家属。由于雨势太大,医院派来的车子在半路抛锚,中午从井下送上来的遇难矿工遗体尚未转移,家属此起彼伏的嘶哑哭声即便是轰隆雨声也不能遮掩。
有个俏美玲珑的年轻女人,清瘦的脸庞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满脸苍白的站在雨幕里,没有雨伞没有雨衣,仿佛在接受这天地的洗礼。
这个女人倔强到了极点,无论谁劝都不会避雨。温廷亮心中暗叹,对于秦雨桐,他也没辙,只能辜负楚晨他妈苏霞的殷殷嘱托了。
“可惜了,岳长青,矿务系统多好的苗子啊……”
他的心里明白,瓦斯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了九天,岳长青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之所以救援队还在坚持搜寻,无非就是想尽力给家属最后一点安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呼叫指挥部,呼叫指挥部!”
温廷亮腰部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嘶嘶杂音,打破了渐渐僵硬的气氛。
“收到,请讲!”温廷亮心中一动,这是对讲机沉默了近两小时后再次响起,不知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有情况了!”
对讲机随即传出略带激动和悲怆的话音,“温局,我们在井下425米掘进四区编号1494爆破点附近找到了一具遗体,根据找到的工作牌,我们基本确定遇难者是技术监察科科长岳长青同志……”
由于事先考虑到隔着雨衣,温廷亮特意把声量调到最大,对讲机声音即便隔着雨声,仍然能够传出很远。
“啊!长青,长青——”
听到这个消息,秦雨桐整个人顿时感到天真的塌了,大叫一声就要往井口冲,但只跑了一步,就昏倒在了积水中。家属里几个妇女急忙跑过去将她抱起来,安置在旁边临时搭建的塑料棚里。
……
一大早,楚晨被一只手揪着耳朵痛醒了。
不用问就知道,这是他老妈对付他的杀手锏。
“臭小子快起来!今天是你长青哥的葬礼,早点过去帮你雨桐姐分担一下!”
楚晨揉了揉眼,听他妈的话,身子一僵,瞪大眼睛低语喃喃:“果然还是没能改变他的命运吗?”
虽然这一世有了他的介入,整个矿难事件救援规模比前世大得多,也及时地多,但岳长青的命运仍然没有扭转,这不禁让楚晨感到有些沮丧,命运的轨迹仿佛存在着惯性地自我矫正,即便微微偏离,也许影响不了结局。
他快速洗漱换衣服完毕,早餐也顾不上吃,就飞奔出门,又是惹来苏霞一顿埋怨:“这臭小子跑这么快,都不等我,老娘我也要去啊……”
楚晨刚出矿务局家属院大门,就见到一个长相彪悍身穿迷彩服的青年迎了上来,面容冷峻,除了那一头钢针一般的板寸,给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对浓黑的卧蚕眉,和眉毛下鹰隼一般的眼神。
楚晨直觉此人必然不是寻常之辈,难道是冲自己来的?
似乎看出楚晨的戒备,那人努力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说道:“你就是楚晨吧?我王渊,王民力的堂弟,这个暑假我就跟着你了!”
虾米?
哦对,是王民力的堂弟……
那应该是黄帆安排的暗子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估计是顺带为之。楚晨心念电转,嘴上客气道:“力哥其实不必劳烦你这样的。既然是力哥的弟弟,那也是我哥,以后我就叫你渊哥?”
“渊哥?”
王渊嘴角一抽,听着好像我有多少冤屈似的,必须拒绝,不然每次听他这么喊,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在家排行老三,你就叫我三哥吧!”
楚晨从善如流,当下就带着王渊一起赶往云州殡仪馆——岳长青的葬礼在那里举行。
云州殡仪馆是国营单位,位于溪山区西郊,打车过去用不了半小时。
等楚晨王渊两人赶到时还不到9点钟,场地已经布置起来,主要是冯庄矿的几个家属妇女和秦雨桐的闺蜜黄雅欣在帮忙,王渊很快就加入进去,而楚晨则在寻找雨彤姐。
殡仪馆的二号厅里,岳长青的遗体安详地躺在鲜花丛中,秦雨桐趴在一边无声地抹着泪水,楚晨走进来没看到玥玥,估计是怕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创伤,托熟人照看了吧。
短短的不到十天,雨桐姐整个人瘦了两圈,记得那天晚上初见时还是丰满娇润的体态,如今却似那雨后的黄花,清减了,神光也蔫了,楚晨鼻子不由有些发酸,走上前去将她纤弱的身躯轻轻搂进怀里,低声叫道:“雨桐姐,你要多保重啊!”
“小晨……”
秦雨桐抬起螓首,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抱紧了楚晨埋首大哭起来。
楚晨轻抚她的香肩,暗暗叹息,这几天他和老爸都不在,老妈苏霞也因为顾忌冯伦超报复而躲了起来,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又亲眼目睹了长青哥遗体出井,可想而知雨桐姐心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积压了多少郁气难以宣泄……
葬礼10点钟开始,秦雨桐身披白色孝布,两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被楚晨他妈苏霞扶着胳膊,站在灵堂前默默地给来吊唁的来宾不断鞠躬致谢。
岳长青为人比较低调内敛,不善口才,平时除了和楚云骅走得近,这些年也没见有几个亲近的朋友,加上他和秦雨桐都是孤儿院长大,当初抚育他们的老院长早已不在人世,他的葬礼孤儿院那边也没有派人过来。
现在过来的一部分是矿务局的前同事、家属,一部分是岳长青、秦雨桐的中学同学、大学同学。
接近11点钟时,邹韬代表市委市政府前来慰问,温廷亮、楚云骅随行,这也是楚晨跟他爸时隔一夜再次见面,见他爸满眼血丝,就知道昨夜肯定忙到现在也没休息。
等到忙得差不多了,来宾也走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送去火化了。楚晨估摸着这环节一定不能让雨桐姐跟着,不然说不定会再次晕厥过去。他叫上王渊进到灵堂后头正准备动身,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心中一沉,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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