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4月15日,凌晨4:25。
啪得一声,又脆又响!
一个阴差,就像一个竹蜻蜓一样旋转着飞了起来......而后,又像个死蜻蜓一样拍在了地上。
那阴差,当然不是自己飞起来的。他会飞,是因为片刻前问了一句:“哪里来的狂徒?!”
这一晚,敢在黄泉路上当狂徒的,只有相寻一个。
而问相寻哪里来的那位,直接被一个耳光扇得连自己是哪里来的都搞不明白了。
见同僚被扇飞了,其余几个一起的阴差,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锁魂链。
此时的相寻,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
因而,他在这种场面中习惯性露出的诡笑,也比往常的诡笑难看得多。
“活人也好,亡魂也好,戴袖章的,没一个好......”相寻就像是念打油诗一样,喃喃自语着。
这几位阴差,左臂上确实都戴着绣有“护法阁”字样的袖章。
相寻讨厌戴袖章的,更讨厌他们袖章上的字样。
就在这几个护法阁的,准备和面前狂徒比比看谁更狂的时候,其中一个,忽然脸色变了。
“这......这不是九爷么?”这个认出相寻的,在短短几秒钟内,脸色经历了从跋扈、到恐惧、再到讨好的急速切换。
鬼车已有近百年未在冥府任职,看他脸生的阴差很多,认得出他的也不少。
偏偏“九爷”这两个字,在护法阁又是如雷贯耳。
且不说护法阁主事叶封尘与九爷之间,那久远的恩怨传闻......光是几十年前,他们衙门的四个同僚被九爷直接打散的故事,就够这几位肝胆俱裂了。
黄泉路上巡逻的阴兵,也到了。
一看到和护法阁阴差对峙的是相寻,阴兵全都站在原地,作出了一副观望的样子。
此时,一个样貌虚浮,看起来三十来岁的亡魂,拉着一个三岁样子的女孩亡魂,跌跌撞撞地就跪到了相寻面前。
“在下陆曼常,给九老爷磕头了。”
相寻被这一位喊得一愣:“谁他妈是你舅老爷?”
被相寻这话一冲,这位自称陆曼常的也愣住了。
他根本不认识相寻,只是看相寻似乎很有来头的样子,又听刚才阴差喊相寻九爷,才喊出这声“九老爷”的。
陆曼常,是被这几个护法阁的难住了,这会见相寻似乎根本不把护法阁当回事,便想求助于相寻。
但相寻的回话,一点不像老爷。
不过,陆曼常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位大人,我身边的孩子,阳寿远远未尽,急病抢救中魂体偶然出窍,就被这几位护法阁的上差带走了......”
相寻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陆曼常:“然后呢?”
“我追到这几位上差,询问是否带错亡魂,争执了起来……”
话到这里,陆曼常看着几个护法阁的,没有继续再讲下去。
他的样子,不像是不敢讲,而是仿佛要给护法阁的留些面子似的。
就算他不讲,相寻看他那虚浮的样子,也猜得到他是挨了打了。
所以,相寻的眼睛,转到了几个护法阁的身上:“他说完了,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
最先认出相寻的那位阴差,赶忙回话道:“她阳寿本来是未尽,但她家里人在数年前毁坏庙宇……”
啪!
话还没说完,这个也被扇飞了。
“数年前作恶的人多了,作的恶比毁坏庙宇该死的也多了,也没见你们一个个勾来......”
话到此处,相寻指着陆曼常身边那个女孩的亡魂,接着说道:“再说数年前,还没她吧?这他妈的也能牵扯到她头上?!”
余下几个护法阁的,哪里还敢和相寻对视。
“你带着她......”相寻再看向陆曼常他们,“走吧。”
跪在地上的陆曼常,没有动。
他动了动心念,忽然问道:“看这位大人的行走方向,也是去阳间吧?”
“废话,我又没死,当然要回阳间。”
“什么?!”陆曼常一下子瞪圆了眼,像是大声质问一样喊了一句。
“册,我没死,是不是不合你心意啊?”相寻被陆曼常的反应气笑了。
陆曼常这下失态,其实很正常。
随手打飞两个阴差、而且是护法阁的阴差,相寻这横着走的作派,他说自己是阎王,陆曼常都相信。
偏偏相寻自称是活人,实在让陆曼常大跌眼镜。
不过,此事不是陆曼常现在该纠结的,他回过神,就跟着说道:“陆某可否带这孩子,跟着大师一起还阳?”
相寻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他又看看那几位护法阁的,发觉几个阴差还在瞄着陆曼常身边的女孩,显然不太甘心放走她......
相寻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因为这种狗屁理由去勾魂......我他妈就把阳世所有供着你们教主的庙堂都拆了,倒要看看,有哪个敢来勾我!”
相寻这话,实在没法接。
护法阁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僵在了原地。
“滚!”
相寻再一声暴喝,那几位当然只好滚了。
见冲突一方离去,到场的阴兵随即开始疏通人群,堵死的路,很快就畅通起来。
相寻再往前走时,陆曼常就抱着女孩紧跟身边了。
“敢问大师,怎么称呼?”遇上这么个厉害角色,陆曼常自然想套套近乎。
这会,相寻也想有人说说话,好分散些注意力,免得一想小桃就心塞。
“沈相寻。”
“久仰......”
“久仰个屁,你知道我?”
陆曼常有些尴尬,术道中人这“久仰”二字,本来就是客套话。
他又怎么知道,相寻不吃这套。
好在,相寻主动开口了:“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也不算什么人......我家本来是吃白事饭的,近几十年不合世道,我就在医院的太平间找了个活......”
说到这里,陆曼常观察了一下相寻,见对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才接着说道:“为了以后世道好了,这白事饭能吃得顺些,我就和定点到我上班那家医院的阴差结交得不错......我会把医院当天出窍的亡魂全都带到太平间,阴差来了直接带走就好。”
“要是多一些你这样吃白事饭的,阴差倒是轻松不少。”相寻听着陆曼常的话,觉得此人还挺会做事。
“不管做哪行,伺候好管你的衙门,总是没错的。”陆曼常笑了笑,接着道,“所以哪天哪个人该走,阴差都会提前告我。”
相寻点点头:“所以你才知道这孩子不该走。”
“这个孩子,是我一条弄堂里的邻居家的,肺炎住的院。因为认识,我前两天还特地向阴差打听了她,阴差回去查了帐后,告诉我这孩子命长着呢。我得到消息,就去告诉她家老人,说这孩子不会有事,让他们宽心。”
“你去和人家说这个,人家信你?”
“她家的老人,知道我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听到我报信时,还是很高兴的。”陆曼常解释道。
“后来呢。”
“今天凌晨,好像是这孩子忽然病重,什么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是和来带亡魂的阴差在医院外的通道寒暄时,忽然见到几个陌生阴差,把这孩子带出来了......”
“你当场拦他们了?”
“本来是要追上去问的,被两个相熟的阴差劝住了,说什么护法阁的,不能惹。”
“那怎么还追到冥府来了?”
“我是想着应该是带错了,就算是护法阁,也总该讲道理的……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因为搞错了才白死的,我要是不来确认一下,这口饭往后又怎么吃的安心。”陆曼常吁叹一声,“这么想着,我就过阴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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