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月11日，晚5:50。

听陆曼常有推脱的意思，相寻不冷不热地敲打道：“我这是抬举你......”

“沈老板，我不是不识抬举。“陆曼常苦笑起来，“我们陆家，供奉的是十殿阎罗，所以才有进出鬼门关的腰牌，阴差这里也能说上话......”

相寻打断了陆曼常的解释：“我又没让你撤了现在拜的，再添一个香堂不就好了？”

相寻出完主意，陆曼常还没反驳，柳冰就干咳一声：“神君，一徒不供二师。”

“是你们怕他三心二意吧？”相寻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们，没什么顾虑。”柳冰很是诚恳地回道，“只是在南方，妖仙一直不属正统，如果这位......”

说到这里，柳冰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陆曼常，陆曼常会意地自报门户道：“学徒陆曼常。”

柳冰点点头：“这位陆先生，要是供奉我们的事被他现在供奉的正主知晓，弄得不好，会砸了他的饭碗。”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一边的叶深深插话道，“神君在冥府横冲直撞，谁敢为了这种小事给陆老板穿小鞋，神君让他从此没鞋穿。”

相寻瞟了叶深深一眼，而后颇有底气地说道：“他说的，基本属实，只要我摆话出来，你拜阿拉真主都没人敢管。”

“这实在不妥，陆家这么多辈规规矩矩的，总不能到我这里......”听相寻还有胁迫自己上峰的意思，陆曼常愈加为难了。

“陆先生，我们不会强人所难……”柳冰摆摆手，随后，她指向站在叶深深旁边的姑娘问道，“这是陆先生的妹妹？”

陆曼常点了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待他想问句“问她干嘛”的时候，妹妹倒先开口了：“我是他妹妹，陆蔓蔓。”

“我册......”相寻一听这名字，就笑了出来，他看向叶深深，调侃道，“还真给你配了个陆蔓蔓。”

叶深深甜甜一笑，很是惆怅地来了句：“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啊。”

陆曼常推了叶深深一把，随即问柳冰道：“大仙问我妹妹，是何意？”

“较之陆先生，令妹灵性更甚，既然陆先生不便顶香，不如......”

柳冰话是打住了，意思却明白不过。

陆曼常立时沉下脸来：“她有她该做的事，做不来这些！”

陆蔓蔓这么好的苗子在眼前，陆曼常却要阻拦，三位妖仙自然有些不快。

常坤没好气地问了句：“敢问陆蔓蔓小姐，在何处高就？”

陆蔓蔓不太敢回话，叶深深就替她回答了：“待业青年。”

此话一出，陆蔓蔓立刻打了叶深深一下。

叶深深怜爱地看了眼有些尴尬的陆蔓蔓，而后问柳冰道：“你们就是要找个顶香的是吧？”

柳冰不明白这位是什么来路，却还是点了点头。

叶深深也点点头，随即在陆蔓蔓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陆蔓蔓露出了犹疑的样子，叶深深便又说了几句......

终于，陆蔓蔓作出了一副下了决心的表情。

然而，陆曼常却忽然咆哮了起来：“沈相寻！叶深深！我陆曼常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要这样坑我？！”

“坑你？我坑你什么了？！”相寻的嗓门，也高了。

“妖鬼附体，伤不伤身，你不知道？”

陆曼常这话，让相寻一愣......他不是被呛住了，而是确实不知道。

所以，相寻把头转向了柳冰，露出了询问的意思。

如果柳冰确认陆曼常的说法，相寻肯定不会再怂恿陆蔓蔓接下香堂。

毕竟对相寻来说，陆曼常是熟人，而那个工友新村的住户他一个都不认识。劝熟人牺牲自己去帮助陌生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相寻还是做不出的。

面对相寻的疑惑目光，柳冰也真点头了。

相寻叹了口气：“走吧。”

柳冰却笑吟吟地回道：“不急。”

“我管你急不急......”相寻瞟了柳冰一眼，“别弄那么复杂了，我就招一道天雷把那破缸给劈了，罪孽我来担......找弟子的事，我就不管了。”

“一般而言，接了香堂的人，身体、时运，确实都会受到影响。”柳冰还是坐着没动，“可这陆蔓蔓姑娘，却不一样。”

相寻干笑道：“怎么，是她身体特别好，还是时运特别高？”

“是蔓蔓的灵性特别强。”叶深深接过了话，“大凡顶香弟子多灾多病，都是因为本身和仙家的排异，而造成的。可我的蔓蔓，天赋异禀，和我们这些阴物共处，不会受什么不良影响。”

叶深深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露出吃人表情的陆曼常，接着说道：“这也是我可以安心和蔓蔓在一起的原因。”

听了叶深深的话，相寻又看向了柳冰，柳冰点点头：“确实如此。”

相寻皱了皱眉：“不会是你们一心要她顶香，才故意对那些不良反应轻描淡写吧？”

“神君怕她接了香堂有不良反应，我们更怕。”柳冰没有不满相寻的质疑，“因为，这所谓的不良反应越强，我们上身后能发挥的能为就越低。”

一直没开口的胡小静也解释道：“我们仙家挑选弟子时，总会尽量去挑选能与我们共通的。而能和我们完全共通的人，也着实稀有，所以大多数弟子顶了几年香以后，就不得不和我们告别了。”

见相寻似乎没有完全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叶深深帮忙解释道：“他们这些妖仙，也不忍看到帮着自己修行的弟子多灾多病，要是不得已让那些无法完全共通的人接了香堂，自会在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实质伤害前，告别而去。”

相寻依然皱着眉：“那依你们看，这陆蔓蔓，能撑几年？”

“蔓蔓这体质，连结起仙家来，不但不会有什么坏处。”叶深深说到这里，一搭陆蔓蔓的肩膀，接着道，“如果这个香堂里的黄家妖仙行气走窍的水准够高，延年益寿都是有可能的。”

“胡说八道！”憋了许久的陆曼常，终于憋不住了，“我还从没听说过哪个人因为做了出马仙，反而多福多寿的。”

“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常坤很是不快地顶了陆曼常一句。

柳冰拉了一下常坤：“不怪陆先生质疑，实在是像蔓蔓姑娘这样适合顶香的体质，过于稀有了。”

“大舅哥，要解开你的质疑，其实一点不难。”叶深深悠然道，“你现在去查一下蔓蔓还剩多少阳寿，过一段时间再去看看有没有变化。如果蔓蔓因为接了香堂伤身损运，阳寿必然是会略减的......”

柳冰一听这话，立刻展颜道：“对，对，这个办法好......”

“先让我考虑考虑，过段时间......”陆曼常打起了哈哈。

陆曼常顾虑的，并不仅仅是他妹妹的身体和时运。

在南方术士眼里，供奉妖仙终究算是野路子。也正因为他潜意识中对妖仙的排斥，才会慢慢地疏远相寻。

“只是，眼下的局面，容不得陆先生慢慢考虑了。”柳冰沉声道。

陆曼常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还能强逼不成？”

“不是我们不给陆先生时间考虑。”柳冰刻意调整了下说话的态度，和声往下说道，“实在是关系到......”

柳冰，在陆曼常的冷眼中，慢慢将尹家宅37号事件的前情现状、以及为何急着找顶香弟子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而陆曼常的脸色，在柳冰的叙述间，渐渐由不满、转为了凝重......直至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