烠越是平静,隗安宁越是烦躁。
在她看来是争分夺秒的事,烠居然能耐得下性子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明明随时都可能有一个人平白无故被葬送。
可除了相信,她别无他法。
既然烠说只要等待,那再焦虑她也只能静静地等着。
隗安宁开始从早到晚刷着地方新闻,跟着魔似的片刻不愿放下手机,生怕遗漏有关医院的任何消息。
既然那只蜥蜴梦兽已经开始大肆破坏,没道理现实世界中找不到丁点蛛丝马迹,之前那只豹子模样的家伙甚至没有对建筑进行破坏,现世已经燃起了火灾。
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真的什么报道都没有。
有好几次她想翘课去医院一探究竟,听听那些医生护士怎么说,都被烠以安然的微笑制止。
那笑容仿佛在说即便她去了也会落得一无所获。
在周而复始的纠结下,隗安宁终于坐不住了。
“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医院?!”
烠对她的焦虑一直持吃惊态度,不过见多了也就习惯了。他捧着茶杯对着茶面呼气,白烟摇晃着改变上飘轨道。
“差不多了,子时与丑时之间。”
“今天?”
“然也。”
隗安宁一时反应不过来,掏出手机搜索了时辰表。“凌晨十二点以后?那时候医院都关门了。”
“既是潜入梦境,什么时辰又有何区别。”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功堵住隗安宁的嘴。
“且,此次梦境之行,应当与先前大不相同才是。”
?
隗安宁很快明白了烠所说的话。
当她跟着少年的脚步踏入梦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就花哨的梦境如同被人为割分出各种调色盘,公寓周围的天已经繁星满天,而不远处却拼接上了截然不同的五颜六色。被秋天与冬季同时笼罩的大楼就连影子都存在错位,就好似被切成不同时空。
在隗息的影响下,这一带的梦境开始混乱。
隗安宁很吃惊,她没想到隗息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幻化为鹿的灯鹿一路上沉默不语,好像心情非常不好,脑袋时不时垂下,就连鹿角上散发出的光点也黯淡几分。
隗安宁挪到烠身边,保持着最小的安全距离与他耳语。
“灯鹿怎么了?”
“许是想起些不好回忆。”
自从提起祸徒,这两只小梦兽一直无精打采。
将他俩送至一个杂草丛生的路口,灯鹿停下步子对着烠垂下脖颈,两圈符咒出现在他们脚边。
“请恕我这次无法陪同烠子前往,今天我只能送到这。”
以往他都会将他们送到目的地不远处。
“汝在此等候罢。”
“非常对不起,烠子。”
“无碍。”
“武运昌隆。”
隗安宁紧跟烠的脚步,时不时往后看去,灯鹿始终仰着头颅目送他们的走远,水汪汪的双目带着强烈的不舍。
“因为医院可能有祸徒,所以灯鹿不肯跟我们一起走吗?”隗安宁一边拨开紫色稻穗一边问。
“祸徒于梦兽而言等同天敌,且无论何种生物,都有无法诉说之事。”烠的高马尾规律地一甩一甩,“默默守护它们便可。”
少女看着少年没有迷茫的身姿,觉得他的温柔过于纯粹。
这个少年,如同一个毫无缺点的人,公正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才让他变成今天这样。
他也好,梦兽们也好,隗息也好,甚至祸徒,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隗安宁下意识揉揉后脑勺,记忆中自己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日子过得异常平淡,平淡到除了同龄人偶尔对自己开玩笑,拾不出任何有特色的回忆。
烠时不时停下脚步,等待陷入沉思的隗安宁跟上。
当被枝叶包裹的医院房顶一角出现在视线中,隗安宁提了一口气,小跑来到大门外,被破坏的地面和上次离开时差不多狼狈,无数草叶从缝隙中钻出,几乎把地面完全覆盖,连条缝都看不见。
“梦兽的气息在哪儿?”
烠微皱眉头:“吾无法得知,到处都是它的气息。”
“……这只蜥蜴还真厉害。”
“令弟的梦兽着实了不起。”烠仿佛看穿脚下虚空,极其顺畅地走到医院第一栋建筑前的广场,隗安宁赶紧跟上,歪着身体好不容易来到门诊部大楼。
一楼的玻璃门被无数带着刺的树枝刺穿,夹缝中透出的只有浓重的黑暗。
上次他们是从住院部二楼的窗户跳下来的,看来一楼就是那只梦兽的“禁区”。
“烠,我们直接去住院部吧。”
烠抖抖袖子,观察眼前大楼:“不急,就从此处开始。”
“隗息在住院部失踪的,梦兽难道不会一直在住院部待着吗?”
“它失去主人踪影,已将这片区域搜寻了个遍,仅从住院部下手已毫无意义。”
这么说也对。
“那,门诊部要怎么进去?”
眼前的楼已经被树枝戳得千疮百孔。
“强袭。”
烠从袖子里掏出锁链,金属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摩擦,他示意隗安宁往旁躲,随手爽快地扬起手臂,对着玻璃门窗就是一通横切。
火焰瞬间爆发,光芒四溅,燃着火花的树木接二连三地断裂成小木块,躲在柱子后面的隗安宁直接看傻。
少年每一下都来得干脆利落,没几分钟,地上就堆满了碎木片,他长舒一口气,回头对隗安宁招招手。
“就这样?”
“嗯?”
“我们就这样进去?上次跳窗都把梦兽气得要砸楼,这次强行突袭,它不会跳出来跟我们对打吗?”
“故等待那几日,此刻梦兽应精疲力竭,无力与吾等抗衡。”
“它发泄了三天三夜?”
烠扬了扬嘴角。
“不如说,它与‘自身’斗争三日三夜。”
听不懂。
隗安宁迟疑地跟随烠进入最黑暗的一楼,烠身上发出的淡淡白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倒也惊悚极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也在微微发光,想着大概是那木牌的缘故,顺手摸摸木牌。
他们身上的光芒只能照亮脚下,灯鹿的符咒光不强,连地摊货手电筒都够不上,隗安宁左看右看,只有在接近自己的白色小东西才能看得清楚,稍远一些,连手都被黑暗吞没了。
隗安宁紧紧盯着烠垂下的大袖子,她对这种黑咕隆咚的地方毫无办法,如果能捏住,起码能增加点安全感。
可是烠说过,他们不能有肢体接触。
烠侧过身,扬起手,衣料擦过她的手臂,隗安宁吓得一抖,赶紧看自己的手,什么都没发生。
“肢体接触不可,这般还是能做到的。”
隗安宁轻轻捏着他的袖子尖端,心里忽然有点没由来的高兴,洗去几分恐惧。
两人在大厅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现在该怎么做?”
“梦兽锁起一楼,大抵是不愿外人触及核心,汝对这栋建筑内部可还有记忆?”
“左边是打点滴的地方,右边有验血和做一些基础检查的办公室,楼上是体检部和各个科室办公室。”
烠点点头,向左走去。
这样阴沉的环境让人很不舒服,看不见的叶片在她身上轻轻划过,隗安宁的心都在抖,只能不断抚摸自己裸露的皮肤。
突然脸上被凉凉的叶尖擦过,她有些惊吓地往旁退了退。
狭隘的视线让她有些反应过度。
烠的步子很慢,配合着隗安宁的步调,他踩着地上的树干上上下下移动,遇到隗安宁跨不过去的地方,轻松跃上,拽紧袖子把隗安宁带上来,重心不稳的少女冷不丁脑袋撞到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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