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月醒来时,天边刚好露出鱼肚白,他眼前一片朦胧,意识刚刚回转,云容月脸色便颓然下来。
没有见到乌月。
云容月找了一件白袍笼在身上,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一转过头看向塌内,一个少年托腮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云容月:“……?!”
云容月很难不变脸色,他几乎是一脸震惊地盯着纪言殊,嘴唇颤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纪言殊懒洋洋地扯唇笑:“哥哥,早好。”
云容月安抚了下心神:“你怎么在这?”
纪言殊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不是哥哥昨日让阿殊留在这一起休息的吗?”
昨天晚上他喝了一大坛天女醉后,便不省人事,谁知一醒来。
云容月沉着脸看着屋子内满地狼藉,酒坛碎了一地,此时屋内还存留着若有若无的醇香,两人的剑则像是被人随意丢到了地上,两人的一些衣物也混乱地在地上夹杂着。
云容月:“……”
怎么这么像事后现场?
纪言殊拼命忍笑,昨日乌月走后,便只剩下喝醉后的云容月。
纪言殊没想到喝醉后的圣子,会变得特别爱撒娇!
纪言殊没有撒谎,昨日的确是云容月拉扯住纪言殊往榻上倒的,这一派混乱的场面也是云容月拉着他闹出来的,纪言殊什么都没做,也正是什么都没做,任由云容月胡作非为,就出现了现在这一幕。
云容月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难以相信这一切竟会是自己的手笔。
“哥哥,我们下去吃早点,然后回乌兰吧?”纪言殊甜丝丝地笑着,将这个话题带过去。
云容月木讷着脸,麻木地点头。
随便将屋里收拾了一下,两人就御剑飞行到乌兰,但这回,云容月却感觉自己紧贴着纪言殊的部位灼热得有些过分,他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些距离。
“哥哥,你还在想昨晚的事吗?”纪言殊乖顺道,“你如果介怀的话,阿殊就当没发生过。”
云容月:“……”
他们之间本来就什么事都没发生,为什么从纪言殊嘴里说出来,就好像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云容月感觉自己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屈得很,而纪言殊偏偏也没说什么,只是话中有歧义而已。
穿过一座座大山,云容月不敢把注意力放到纪言殊身上,便紧紧盯着脚下,很快,一片竹林就映入他的眼帘。
“到了。”
依旧还是两个小童子守门,这回他们看见纪言殊二人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云容月没太注意这些,在小童子的带领下推门进屋。
“这些天里,她有没有什么异常?”云容月一坐下来就是把脉,问道。
小童子低着头,乖巧道:“没有其余异常,就是身子越来越虚弱。”
云容月点了点头,便将在鹄书镇买的药材拿出来,嘱咐小童子按照他的方子研磨,就拿出自己的银针,打算再好好刺激一下白欣欣的穴位。
少女穿着单薄的衣物,身形削瘦,眼眸紧闭,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云容月看着她眼神复杂,其实他与白欣欣的交情不多,以前这小师妹倒是最爱黏着他上蹿下跳,而现在,却痛苦地在苟延残喘,云容月抿了抿唇。
“这要多久才能醒?”守在屋外的纪言殊看到云容月出来,指了指房间问道。
“这说不准,解过眼云烟只需要一周,但她身子太弱了。”云容月摇摇头,看向屋子想起白欣欣之前梦呓的话。
师父的死与圣衣谷的覆灭绝对是与自己有关系的,他无法自欺欺人下去,如今一直支撑他的,就是所谓真相。
乌月为什么不肯解封圣衣谷?还有师傅的那个盒子,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云容月眼底一片暗涌,他唇色苍白,紧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哥哥别杞人忧天了,最近我们行程也算是顺风顺水,现在也是很快就要接近真相了。”纪言殊感觉云容月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立马扯住他的衣袖,好声安抚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魇门的消息了,圣子,你别着急。”
说到魇门,云容月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动容:“昨日你见过乌月吗?”
纪言殊一愣,没想到云容月直接问出来了,看来也是察觉到了。
云容月疲惫道:“看样子你是知道的。”
纪言殊没隐瞒:“他的确出来了一会。”
纪言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圣子的。
云容月沉吟,那看来酒的确是有用的。
“他与魇门是什么关系?”云容月直言不讳道。
他倒是突然想起之前在乌兰听书时,就是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就失去了意识,之后就是乌月占据了自己身体过了大半个月。
若说乌月与魇门没有关系,云容月自然是不相信的,相反,他还认为这两者间是有着比较密切的关系。
纪言殊倒不疑惑云容月很快就能想清这两者间会有关系,他认真道:“他只说魇门门主是很深不可测的人,要我们少去招惹,但他看起来也是很支持我们寻找线索,而且我们现在的思路也是大概没错的。”
魇门门主?
云容月蓦然想起那在巫笑岭林子里黑袍人,明明感受不到任何修为,随意出手就让他与纪言殊不省人事。
况且,他为什么不动自己和阿殊?
明明从目前线索来看,他们的目的不应该就是圣衣谷和自己吗?
云容月拧紧眉,有些想不清其中的关联。
“阿殊,你不觉得那门主有些诡异么?”云容月问道。
“乌月说他没有任何修为。”纪言殊交代线索。
“没有修为?”云容月惊讶地挑高了眉,对魇门门主着实是是看不透。
“圣子倒也不必太多担忧,我已经派了人加紧戒备,他们隐忍多年,既然这时选择出手,肯定就会再出现的,下一次,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把柄的!”纪言殊看云容月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宽慰道。
“那魇门门主的能力太古怪了,简直是防不胜防,”云容月苦笑,“像上次连我们也中了招,你说他们的目的到底是想干什么?我们能抵挡得住吗?”
云容月的忧虑不是没道理的,纪言殊也想过,但却不能说出开,也不能在阳盟上说出来。
阳盟内忧外患,已经是岌岌可危,纪言殊无声地叹气,刚想说话也只是几句苍白的安慰,不小心瞥到云容月手里把玩的回尘,顿了顿。
“圣子,你说魇门门主的手段如过眼云烟一般神似对么?都是悄无声息之间就让人昏睡过去?”纪言殊提出一个疑问。
云容月迟疑了下,点了点头:“没错,但那门主手段更诡异些,他根本没有使用药物。”
纪言殊唇角悄无声意地翘起:“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用的是不是药物,总但会有化解的方法是么?”
云容月被纪言殊这话引得提起了兴趣:“是的没错,所以阿殊你是怎么想的?”
“哥哥,你说过眼云烟是怎么用药化解的?”纪言殊没有直接道,而是问道。
“回尘性极烈,自然是用药物辅佐回尘,刺激病人的经脉与神经,强行唤醒。”云容月说着说着,眼睛徒然一亮。
“那阿月哥哥,你说这法子能不能通用?”纪言殊看云容月一点就通,笑眯眯地朝他靠近,越来越近“不过瞧那门主的手段与岳家村,他的攻击范围倒是挺广的。”
云容月清冷淡然的脸上笑意愈深:“那又如何?我们可以把药性加入香里,只要点燃,香气扩散,自然也侵犯不到我们。”
纪言殊看云容月斗志满满,微笑地看着他。
“但我需要实验,可能还是得去打草惊蛇一番,”云容月道,看向纪言殊又是嘱咐道,“虽然魇门门主毫无修为,但他门下弟子都有一些术士手段,你要多加提防。”
看到纪言殊老老实实点头,云容月才肯放过他,这几天云容月一边给白欣欣配置药物,一边研究如何化解昏睡的药物,倒是忙得很,这些天里也是很少看见纪言殊。
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晴空日和,清风拂来,吹得竹林叶子沙沙作响,云容月的药物也研制得十分顺利,就差实验了。
云容月放下手头的事,打开窗子就突然看见外头的纪言殊。
纪言殊穿着简便的劲装,抱着剑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云容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有事要说,立马就上前,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心知他刚从外面回来,便邀他进屋,拿出最近喜欢上的竹筒茶水接待。
云容月看着还在兀自皱眉的少年,也正色下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纪言殊长呼出一口气,紧盯着云容月:“莫亦寻被拐走了。”
“什么?”云容月惊道,皱紧了眉,“是魇门么?他们怎敢进暗月宫拐人?”
莫亦寻和千子然两小孩都决定进暗月宫历练,云容月当时也是想着纪言殊会多加照拂,没想到在暗月宫里竟然也会有人下手,但他也不能责怪纪言殊,毕竟如果要对莫亦寻下手的话,背后那人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知道。”纪言殊道,云容月心中顿时有了更不好的打算就听纪言殊继续说,“那人留下了线索。”
云容月一愣。
“一个日期和地点,日子是一周后,乌兰。”纪言殊并不是故意戏弄云容月,很快就继续解释。
“圣子不必过多担忧,虽然这人掌握着我们的行踪,但既然有这提示,自然也是不会轻易撕票的,莫亦寻的安全还是有个保证的。”纪言殊看云容月面色不佳,偏生他不会安慰人,有些无措道。
“我知道,只是莫亦寻那小孩身子羸弱,怎么都有些担忧罢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云容月一阵头疼,伸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先宽慰住千子然吧,他最容易冲动,就怕他一气之下就跑到乌兰来了。”
千子然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他那犟脾气云容月欣赏亦也担忧,怕他冲来乌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乌兰,云容月的家乡,现在却是权谋的中心,而自己的家,圣衣谷也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而被封印着。
“阿殊。”
云容月冷不丁地喊道,纪言殊看他。
“今日给我备一坛酒吧。”
纪言殊瞬间了然,他看着云容月眸光闪烁,却不言。
云容月负手站立,他抬头望天,任由阳光扑洒到他脸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连阵阵风扬,也吹不走他的燥意:
“你也知道是吧,我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见他,我必须要问他一件事。”
纪言殊自然知道,他沉默着,云容月没有出口去催,只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不会答应的。”纪言殊笃定道,背过身不去看云容月的表情,他怕自己一看见圣子就会心软,“他之前和我说过,如果要他解除圣衣谷的封印,唯有找到一个答案。”
云容月很少有这么没耐心的时候,他的语气称得上是焦灼:“什么答案?”
“师傅的匣子里,是什么东西。”纪言殊顿了一下,字句清晰道。
敏锐如纪言殊,一看云容月表情间微妙变化,便知其中有古怪。
“我不记得了。”云容月感觉自己嗓子眼发干,呐呐道,“我只记得是一堆纸,在那时我也慢慢看到了。但怎么……就记不清了?”
在乌兰云容月追踪那个说书人时,就陷入了那么一场梦境里。
他打开了师傅的匣子,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容月徒然想起自己剑指师傅,脸一瞬间苍白如金纸。
“哥哥,哥哥……圣子?”纪言殊见云容月如入了魔一般地怔在原地,他如何叫唤都唤不醒云容月,不由得一咬牙,“哥哥,多有得罪了。”
纪言殊一个手刀下,云容月就软软地瘫了下去,他伸手将云容月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
“拜见宫主。”一道黑衣人出现。
纪言殊面无表情:“说。”
“确定是圣子初次进雀京城时跟随的那名黑衣人拐走了莫亦寻,已向怪鹤先生打听到,那人名叫无名。”
纪言殊表情出现一丝挣扎,很快就坚定下来:“好,这一周内,有关这一条消息全面封锁,不要让我从第三个人嘴里听到这句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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