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龙椅铬屁股
金銮殿上,身着金色龙袍等我男人神情严肃,端坐在偌大的龙椅之上,修长手指隐在过长的袖袍之中,只露出一点细嫩的指尖,有点儿像女子的指尖。
男人面上神情看似严肃,实际上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那只是僵硬,好在皇上平时便总端着这么副冰山脸,暂时没人会发现其中的违和感。
没错,这人并非朱温,而是凭借易容假扮朱温的惠惠。
她现在都快紧张死了!坐着龙椅就像坐在满是钢针的垫子上,扎得她屁股疼,可她偏偏不能站起来拔腿就跑。
殿下跪着一位臣子,那人正在慷慨激昂诉说着青州官道修缮资金短缺问题,末了,此人磕头请求皇上拨出一笔自己修缮官道。
惠惠思考片刻,允了,她不太敢多说话,她现在正尽力在模仿朱温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她有这个天赋,虽然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几句话,但竟然无一人听出不对劲。
不过惠惠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在还没习惯之前,她必须谨慎些,以免被人发现她假扮朱温上朝。
这可是死罪啊!!!
惠惠一想到这,就感觉脖子凉嗖嗖的,生怕下一刻脑袋就要滚落下去。
她不由自主伸手摸摸脖子,殿下有一位老臣犹豫了一下,走出来问皇上是否龙体抱恙?
惠惠本想说没事,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个逃跑的理由吗?于是她做作地咳嗽几声,以手掩唇,顺势装出一副带病上朝的敬业模样。
德用也十分会察言观色,一看她这个反应,立刻上前替她拍拍后背。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当然是看病重要,其他的事都先暂且按下不提吧!
左相秦业率先提议:“既然皇上病了,那么应当着紧些宣太医,龙体才是最重要的。”
几位大臣连声附和。
惠惠意思意思地点了点头,偷偷从余光瞥秦业。
秦左相面上一派祥和,看起来像是当真担心自己。
应该没看出来吧?
惠惠心里琢磨着,宣布退朝,一边夸张地倚在德用身上,由他搀着下朝。
手指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掐德用。
德用有苦难言,不得不凄凉地忍受着胳膊上的疼痛,压低声音说:“主子,您行行好,等出去了随便您怎么打骂奴才……”
这会儿下面那么多人瞧着,万一给人瞧出个一二三四五来,那方才的一切做戏岂不是白搭?
惠惠暗暗翻了个白眼,拢袖,掐得愈发得劲。
德用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敷衍了个早朝,惠惠感觉浑身脱力,刚下朝就腿软得往前扑,幸好早早守在后头的陆白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德用朝一旁人使了个眼色,弄走了多余的人。
惠惠终于得以喘息,扶着陆白的胳膊,嗓子恢复成原来的声音。
“我天,刚刚我都快吓死了……”
她深呼吸着,站稳身子,被烫着似的赶紧扒了脸上的易容面具,终于感觉舒服多了。
然后又急匆匆脱了身上临时穿来救急的龙袍,脱完龙袍又开始掏塞衣服里的棉花。
为了扮演得更真实些,在体型方面她下了不少功夫,身上揣了一堆有的没的东西。
最后她甩了甩腿,两只靴子咻咻地飞出去,落地,里面的内增高从靴筒里隐隐露了出来。
德用在一旁苦口婆心劝说:“主子,你可别这么快就卸妆啊,万一等会儿有人突然来找黄上课怎么办!”
“就说皇上病了在看太医,没空搭理别人。”惠惠头也不抬地说,而后看向陆白,着急道,“陆大哥,朱温有消息了没?”
今儿一大早,惠惠睁开眼就看见床边齐刷刷跪了一整排人,陆白为首,其他人都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惠惠吓了一大跳,任谁大清早瞧见这个情形不都得被吓着。
陆白将诏书递给惠惠,说皇上失踪了,只留下一封退位诏书。
惠惠刚接到诏书,就跟被针扎了般迅速弹开,而后她噌一下蹦了起来,难以置信。
若非那封诏书确实是朱温的笔迹,惠惠甚至怀疑是他们在整蛊自己。
但是那封诏书依然让惠惠觉得自己被耍了!
朱温竟然在诏书上说她是前朝的公主,当今天下本就该是她的,如今他的退位正是理所当然,自此惠惠便是大奉的新帝。
惠惠气得险些没当场撕了这封诏书。
要不是陆白等人拼命阻拦,惠惠怕是要带着诏书的尸体掀翻整个皇宫了。
最后因着早朝时间快要到了,情非得已之下惠惠不得不利用陆白送来的易容工具,强行给自己易容成朱温的样子,总之不论如何,先糊弄过今天再说其他的。
反正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朱温给找回来!
不要想着他走了她就会老老实实做这个皇帝!
打死她也不会做皇帝!这封诏书大家都当做不知道!真正的皇帝还是朱温!
陆白接着手中的各种伪装工具,不着痕迹避开惠惠的目光,回答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我们已经派出所有人去找了。”
惠惠气道:“找!必须找!翻了整个皇宫也要把他给找回来!”
陆白闻言默了默。
这个台词,莫名有点令人尴尬。
不过……
陆白抬眸瞧了她一眼,想到昨日朱温秘密宣他进宫时说的话。
“朕知道她必定不会心甘情愿坐稳这个位置,陆白,这段日子还需要你替朕看着她,虽然她心里不愿意当皇帝,但若是朕当真离开,为了大奉的百姓着想,她也会咬牙去做这个皇帝的。”
朱温很了解惠惠,知道惠惠一定会为了百姓为了大奉而假冒自己上朝,所以特地给陆白留下惠惠的易容工具——不,应该是李宗儿的易容工具,李宗儿曾经易容假扮红豆之事朱温异常清楚,如今若要她假扮皇帝,倒也并非难事。
惠惠天生便擅长这些,这是刻进骨子里的天赋,即便这些年她不曾接触这些,但只要她拿到那些东西,一定会知道该如何使用。
朱温早早便备好了李宗儿当初使用的易容工具,只等明日一早,诏书递给惠惠,惠惠自然不会相信她是前朝公主,不论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将那封诏书公布天下,因此,最大的可能便是假扮朱温上朝。
然后陆白再将这些东西送到惠惠面前,惠惠自然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假扮朱温上朝。
“今日算是糊弄过去了,可明日怎么办?难不成我真的要每天假扮朱温?!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惠惠急得团团转,脑门上都冒出了一颗痘痘。
德用安慰道:“明日休沐,不必担心上朝。”
惠惠急眼瞪他:“我在意的是这个吗!你怎么就不会抓重点!”
德用没说话,陆白倒是淡定提醒道:“不要用我,应该自称朕。”
惠惠:“……”陆大哥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早些习惯才好。”陆白也挺认真的,“毕竟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段日子还得靠你了,习惯才好。”
可是这根本不是习惯不习惯的事儿!
惠惠心累,不想开口再说话,省的再听见其他气自己的话,万一气死自己可就完了。
惠惠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往昆乾殿走去,背影极其萧瑟苍凉。
陆白和德用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
休沐休个一两天倒是没问题,可往后总还得继续上朝,只要朱温不回来,惠惠就得一直假扮他去上朝。
他不回来。
惠惠趴进被窝里,想到朱温真的不告而别这个事实,眼眶慢慢泛起淡淡的红。
屋子里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她先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看起来是在不满临时顶替皇帝的身份,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气朱温的不告而别。
他居然真的走了,连说都没说一声便悄悄走了。
惠惠把脑袋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嗅着被子上面浅淡的香味。
屋子里用的熏香都是朱温喜欢的,她以前可没有用熏香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也用起了熏香,还是朱温喜欢的味道。
惠惠抓紧被子,从嗓子眼儿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唧声,带着委屈和难过,以及被抛弃的愤怒与心慌。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以前的她多么潇洒,而且说走就走的也是她,都是朱温跟在她身后气急败坏想抓住她的小辫子。
可如今,好一个风水轮流转,轮到她被抛弃,被迫绞尽脑汁派人寻找他的踪迹。
他一定是想报复自己的吧?
惠惠颓丧地想,他肯定是故意的,这个人真的太坏了,等找到了他,她绝对绝对要把他扔进真正的冷宫,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龙颜大怒!
如果能找到他的话。
惠惠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一连三日,朱温依然杳无音信,惠惠为了掩藏“皇帝失踪”的消息,不得不每日顶着一层易容面具,衣服里揣着老多的棉花,鞋子里塞上两层增高的木垫,整日整日板着张脸,见谁都一副“你欠我的一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的表情。
别说,她这副真情实感的做派当真将朱温平日的模样演了至少七分像,前提是她不开口说话。
休沐过后便不得不继续上朝,惠惠真的是烦死了上朝,她实在不想面对金銮殿中那群老得都快站不稳迂腐老头们,至于年轻人……那些人胆子还没针大,有什么话都不敢直接说!非要看人眼色!
着实越看越气人,惠惠想不通,朱温每日面对那些人为何都不觉得烦,单就这一点,惠惠便不得不佩服他,实在太能忍耐了。
果然不愧是皇帝。
由此可见,当皇帝的最重要条件之一便是能忍耐。
惠惠暗暗对比着自己和朱温的忍耐力,甘拜下风。
所以我绝对不适合做皇帝——惠惠再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然后她就被德用和陆白一人一边挟持去了金銮殿。
又是早朝!
也不是第一次上早朝,惠惠以前也跟着朱温上过不少次朝,可以说对付早朝算是得心应手,只要没有其他特别重要的事儿,惠惠几乎是能糊弄就随便糊弄过去。
你说说看,像户部尚书弹劾礼部尚书家里的宅子多建了四指宽这种事,值得她耗费心神去处理吗???
今日早朝倒是和前两日差不多,没有多大波澜,惠惠坐在龙椅上,心不在焉听下面的官员互相拉皮条。
最后,她有些不耐烦,问了句爱卿们还有没有其他要事启奏?
无人应答。
看,这就是文武百官们的日常,朝廷养他们都是用来互相嘴炮的不成?
惠惠在内心恶狠狠翻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随后她以眼色示意德用可以宣布退朝了。
德用得令,正要宣布退朝时,户国维突然从列队中走了出来。
他年纪大了,走路极慢,惠惠只好按捺心思,乖乖坐在龙椅上等户国维说话。
“户大人有何要事?”惠惠沉声问。
户国维低头,双手手指并着向前,行了一个礼,从喉咙深处吐出的字眼略显浑浊,不仔细听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启禀皇上,老臣有一事不明。”
“行吧,你问。”惠惠说。
户国维抬头看她一眼,露出一种类似关怀的神情:“皇上,您的病可大好了?”
惠惠顿了顿,他不说这事儿,她都忘了她之前假装生病来着……
“朕已大好,劳户大人忧心。”惠惠微笑。
谁知户国维正是等着她这句话,闻言,老人家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直直瞪向龙椅之上坐姿不太庄重的皇帝陛下。
“皇上的病痊愈确是好事,只不过,既然皇上已无碍,那么您上朝的态度是否也应当端正些?”
惠惠被他怼得愣了愣。
态度应该端正些?
户国维道:“您的坐姿实在是……!”
她的坐姿……
惠惠默默挺直后背,不再松松散散地窝着找舒服的姿势了。
“除此之外,皇上,您在朝堂之上很是有些心不在焉,敢问皇上在听臣子们汇报事情之时在想些什么?”户国维胆子可太大了,这种话都敢直接问出口。
惠惠:“……”
她在想,怎么样才能赶紧退朝,她好回去继续补个觉。
原来她的心思居然这么明显的吗?
户国维目光炯炯地瞪着她,惠惠张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底下的文武百官们纷纷好奇地看向她,经过户国维这么一提醒,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皇上这几日的确有些不对劲。
惠惠尴尬,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容易被糊弄。
好在这时,左相秦业站了出来,和蔼一笑,不紧不慢地说:“臣听说皇后娘娘……福使大人前些日子生病了,昏迷了足足两日,这几日似乎也总是时醒时睡,想来皇上应是担忧福使的身体,这才有些心不在焉吧?”
有道理。
有道理啊!
惠惠眼睛亮了起来,不等户国维说话,她赶紧开口:“秦大人说的对,朕的皇后……不是,朕的福使这几日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朕着实心痛,只恨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秦大人如此体谅朕,朕甚是欣慰啊。”
言下之意,户国维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惠惠停顿了一下,酝酿了一番情绪,接着又道:“俗话说,小家不扫何以扫天下,朕若是连自己未来的发妻都照顾不好,何谈治理整个国家?朕这几日如此想着,便总是觉得惭愧,夜里睡得也不大好,因此白日便倦了些。”
朝堂之下安静如鸡,再也没人敢乱说话了。
可不是么,皇上整日那般劳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能随便挑刺呢?
户国维被堵得也说不出话了,他瞪了秦业一眼,搞不懂他今儿这出是什么意思,真为皇上着想?
……
早朝结束,惠惠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德用在一旁絮絮叨叨:“户大人那双眼是什么做的?齐天大圣火眼金睛吗?竟然连您上朝时的心不在焉都能看出来!”
惠惠有气无力摆摆手:“他要看不出来才奇怪。”
堂堂大奉,若是整个朝堂的官员都看不出她近几日精神不佳,那才惨呢。
朝堂无人才可用,对一个国家来说,可不就是毁灭性的灾难吗?
惠惠如此想着,不由稍稍打起精神来,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吩咐德用:“对了,你赶紧去散布些消息,就说我……不是,就说惠惠这段日子仍旧处于昏迷之中,禁止其余无关人员过去探望,知道没?”
“知道!”
“还有,顺便也传个消息,就说我,不是,就说朕异常担忧福使,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处理别的事情,早朝便暂且隔着,这几日朕便不去上朝了。”
德用脸色变了变:“主子您真打算这么做啊?”
“不然呢?指不定再去上两次潮,户国维那个老头儿就能凭他那双火眼金睛辨认出我究竟是谁了!”
德用心说也是。
“行了,你下去吧,我去换身衣服……”惠惠说完,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德用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拦住她:“主子,您还不能换衣服啊!”
惠惠不耐烦:”又怎么了?!”她穿着龙袍都快重死了。
德用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小声提醒:“您还有奏折没有批完……”
惠惠:“……”
她有些抓狂。
这个皇帝做不下去了!没有假期就算了,连个中途休息的时间都不给,简直是灭绝人性!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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