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昆仑一行人踏上了前往蜀山的路途。
天玄,带了得意弟子赤宵以及赤心赤风等六名弟子,合计八人。
苏自言自然是一门尽出,外带了个甩不掉的拖油瓶神女瑶姬,不算三代弟子的话,这也就是大雪峰的全部人口了,合计五人。
宁不归带了门下钟不易何当有我伯盘以及其余三人,合计七人。
算上寒月儿,总计二十人,三名元老,十六名二代弟子,外加瑶姬,数十年来这也是仅次于前次宗周之行的队伍了。
临出时,玉仙峰飞云道人望着三位师兄和一众长辈忽然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心的道:“此去凶险,是否应该多带几人以备不测?”
宁不归看了她一眼,笑道:“就你爱担心,从前就是,哈哈。”
飞云白了他一眼,正要说他几句,天玄道:“此次,蓬莱也有人去,各地散仙不在少数,总计怕是也要在半千之上,足够应付幻界二人。若是当真有人心存不轨,咱们去多少人也都枉然。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家里。”说时看向了马兰山独臂道人向思行,道:“我等离开之后,每隔三日你要舒羽师侄向我汇报一次昆仑状况,若有急难,可至后山火云洞请出师尊,万勿疑虑。”
“……”
向思行沉默数秒,黯然点了点头。
“……”
其余几人默然不语。
“如此。为兄这便起行了!”
说完。一拂袍袖。祭起仙剑当先向南而行。苏宁二人亦不御风。与众晚辈并肩御剑。伯盘修为尚浅。由何当有我载着同行。暮云开。艾希儿寒月儿见到两人情状。均皱起了眉。一齐望向钟不易。有责问之色。三人尚不知这是宁不归刻意为之。人多眼杂。钟不易不便解释只是苦笑。白鬼依旧撑着血罗伞。隐了身形。在众人上空独自而行。完全没有因为天玄等人而有所顾忌。三人也不以为忤。
何当有我人缘欠佳。他倒也有自知之明。只是紧随着三位师长。并未像其他弟子那般在后面聚在一起扎堆儿而行。伯盘也只在刚刚见面地时候望了艾希儿等人一眼。便再也没有注意他们。一路之上。他只是望着前面上空地血罗伞。沉默着。何当有我看在眼内。也只眯缝着眼。扬起嘴角。挂着轻佻地笑容。
当日晚间。天玄选了个山头。众人落下飞剑暂且歇息。一行人中只有三个老家伙能够辟谷。三人一处站在山冈山乘凉。年轻一辈则生了火围在一起用些点心。然后便谈笑风生。
何当有我望了一眼众人。微微笑着。独自登上了一旁地山巅。山腰郁郁葱葱。清风阵阵。这里却是光秃秃地一大片石坪。除了斑驳地石头。只有风。凶猛地山风。白鬼先到一步。站在一块横空而出地巨石边缘。任由罡风肆意地蹂躏着身体。何当有我稍微愣了一下。远远地走到了另一边。同样也是一块横出山顶地巨石地边缘。同样地任由罡风撕扯身体。他仰起脸。轻佻地笑着。
“呵呵。”
“……”
白鬼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头去,只当不知。
“……”
“……”
山腰上,众人一落地,暮云开便和艾希儿“劫”走了伯盘,寒月儿心直口快不一会便逼得钟不易说了事情经过,三人才知是伯盘主动“招惹”的昆仑派内所谓头号危险人物何当有我,不禁全部无语。
伯盘嘿嘿的笑着,道:“何师兄没你们想的那么危险啦,只是有点怪罢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明明单姓一个何字,取名有我,为什么还要再加一个当字呢?嘿嘿。”
“……”
三人互相望望,伯盘明显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在他小小的心里,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了自己的心事,隔阂不知不觉间已经产生了。
“嘿嘿。”伯盘还是笑着,依稀有了几分何当有我的模样,在他闪烁的视线的尽头,是山巅上挂着近似笑容的何当有我,只不过一个轻佻,一个看似天真。而在远处,稍远的地方,是他一直没能直对其面的白鬼。
这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她的正面,只是,太远了,月色朦胧,他看不真切,而就在他要睁大眼睛看个清楚的时候,白鬼也现了他的视线,于是,只是一愣神,她迅隐去了身形,又只剩了一把伞,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是的一把伞。
这情景,艾希儿看到了,暮云开看到了,寒月儿也看到了,直到这个时候,三人才觉,原来白鬼一直在躲着伯盘,为什么?
瑶姬只管啃着刚刚烤好的馒头,对众人爱理不理,似笑非笑的。
山岗上,宁不归望了一眼山巅上的两个人,摇了摇头,道:“那两个人还真是咱们昆仑未来数一数二的人物了,看来只有他们两个现了,呵呵。”
苏自言也笑了笑,只是带点苦涩的意味。
“就不知到底是福是祸了,呵呵。”
宁不归心底一沉,无奈摇了摇头,故意赌气道:““即便是祸,你也有个暮云开,大师兄也有个赤宵,假以时日也不会比你们俩差,我门下那些东西除了不易还像个样子,就没一个争气的了,不通跟了我快百年了,连驻颜都做不到!不易顶多也就我这个程度了,唉,想想我就泄气。”
“呵呵。”苏自言笑了笑,道:“现在不是有个资质高到令人指道法法门一看就会一会就精的伯盘了么?那小子搞不好比何当有我还要扯淡呢!”
“呃,这倒也是,哈哈哈。”宁不归不由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容很快又消散了,十分不甘的道:“要是建木没有枯死,天维没有断绝该多好啊,可惜了这些后生了。”
“……”
天玄本来看着两个师弟说笑,也是乐呵呵的,此时三个人却同时沉默了。
是啊,现在,资质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最多也只是个人仙罢了。三四百年一过,终归尘土,什么也不是了。
“咳咳,”天玄咳嗽了两声,“还是先不要想这些没用的了。倒是对方还不现身,让人有些在意。”
宁不归叹了口气,把头一甩,道:“我看还是别等对方动手了,先下手为强吧。”
苏自言摇了摇头,道:“对方一路跟踪我们至此,本体却还远在千里之外,先下手只是打草惊蛇罢了,于事无补。”
天玄亦道:“对方身份未明,敌我未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似乎不是玄冥宫的人,呵呵,怪了。”
“……”宁不归皱起了眉。
“这回蜀山之行看来是危机四伏,”天玄叹了口气,望着苏自言,许久不语。
“师兄有话直说。”
天玄想了又想,最后长叹道:“万一,为兄是说万一,万一情况不妙,你设法掩护云开先走,其他人全都无所谓。只有他,不可以死在这里,绝不可以。”
“!!!”
宁不归猛的一抬头看着天玄,直直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苏自言也是这样看着他,许久,“师兄言重了。”
“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这样做。”
当夜再无别话,次日,众人一早启程,继续赶往蜀山。
路上,伯盘想起夜里的情景,终于忍不住望着白鬼,向何当有我问道:“何师兄见过白师姐的样子吧?”
“……”何当有我愣了一下,笑问:“为什么问这个?”
“昨天晚上,我看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样子。”伯盘低了头。
“呵呵。”何当有我眯着眼,道:“那又怎样呢?太阳和月亮可以同时在天上看到,却从来不曾同时升起过。她是她,我是我。”
“我不懂。”
“不需要懂,呵呵,不需要。”何当有我笑着,“她的样子嘛,很白,嗯,很白。”
“还有呢?伯盘问。
“还有?”何当有我想了想,“没有了,除了白,还是白。”
“嗯?”伯盘皱起了眉。
“师兄我只看得到真实,所以只能告诉你真实。除了白,她什么也不是,呵呵,什么也不是。”何当有我笑着,看向了头顶那把伞,“是的,什么也不是。”
“那她为什么总要打着那把伞呢?”
何当有我的回答神神道道的,伯盘决定换个问题。
“嗯?”何当有我稍微愣了一下,片刻后道:“她原先倒是不怎么打伞,即使是雨中也不打伞。为什么呢?”他忽然低了头,把嘴巴凑到伯盘耳边,“喏,你知道她的名字的吧?白……”故意托起了音。
“鬼?”伯盘替他说了出来。
“答对了。”何当有我笑着,“答案就是这个字,她是鬼哦,哈哈哈。”
“……”
“嗯?”何当有我忽然抓紧了伯盘的肩膀,“小心,有几只老鼠找上门了,呵呵。”
前面天玄苏自言宁不归,以及上方的白鬼全都停了下来,后面的暮云开等人尚没觉到危险,但也随之捏起御风诀,收剑准备迎敌。
片刻之后,四面阴风突起,转眼间昏天暗地。人人凝神戒备,然而并无半个敌踪。众人心下惊疑,眼前忽然一亮,天地间虽仍昏昏沉沉,却已不似先前漆黑一片目不视物了,只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阴森森的天空上布满了血色,无论哪里都映照着这种暗红的不祥的光晕,分外压抑。
风声止歇了,云朵不见了,脚下的群山也消失了,众人只看见不远处的下方冒出了一座空城,空空荡荡鬼气森森的空城。一条护城河,绕城而过,其上只有南北两座桥,再无别物。
“怎么办?”宁不归向两位师兄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先下去看看吧。”苏自言皱着眉,望了望师兄天玄,后者点了点头,一行十九人6续落下地来,然而,奇怪的是,他们本在城北,脚一落地,却到了城南,除此而外,再无异常。
艾希儿望了望四周,皱起了眉头,这压抑的景象似在哪里见过,只是记不清楚了。
众人小心翼翼来到河边,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有几人抵受不住当场便呕吐出来。河水猩红,内里毒虫翻滚,隐隐的更似有一些阴气聚成了人形参杂其中,那景象便像是活人在血池虫海之间苦苦挣扎。“咯吱咯吱”的,不时还有些骇人的声响从河底传出,仿佛自己的骨头在被啮啃,彻骨的恐惧深深的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腹内浊气上涌,艾希儿差一点便也呕吐出来,心底悚然一惊,忙向后望,顿时舒了口气。那里何当有我掩住了伯盘的眼睛,平时一脸的轻佻笑容也不见了,艾希儿第一次看见他皱着眉的神情,不由一愣,但也只是一瞬,何当有我现了她,嘿嘿一笑,再次换上了轻佻的笑容。
“放开我,何师兄,干嘛遮我眼睛?”伯盘身小,落地时何当有我又故意堕在众人后边,因而他还不曾看见河内景象。
“呵呵,眼前的东西有点可怕呢,你还是不要看的好。”何当有我望着河里那令人作呕的瘆人景象一脸轻佻的说道。
“不要看。”艾希儿直接命令道。
“……”
伯盘沉默了,没有再去掰何当有我的手。
“呵呵。”
河宽只有数尺,这里只有一座木桥,宽不过肩,很明显一次只能过去一人。
天玄上了桥,苏自言随后……
有一人实在不耐,脚尖一点地,凌空飞度,下一刻所有人都惊了。
那河面之上竟是无风可借,无气可依,那人一到河床上方,身形微滞,直接向下坠去!
“……”
“!!!”
危急时刻,平地里一声风起,有人将他拉上直接飞过了河。
那人只道不免,冷汗瞬间淌满周身,得救后也顾不得擦汗连忙道谢,向身边看去却不见一人,只有一伞。
“呃,”那人愣了一下,“谢师妹。”
白鬼仍然隐在伞下,没人看得到她的神情,她也没有回应,伞影微动缓缓的升到了空中。
前车之鉴在前,再也没人敢生轻视之心,各依顺序渡过了河。
“啪嗒。”
白鬼轻轻的落在了苏自言身边。
“怎样?”
苏自言问道。
“弟子看不通。”白鬼摇了摇头。
“……”
“还会有你看不通的幻象?呵呵。”宁不归笑了。
“……”白鬼沉默。
“如此,那便多半不是幻象了。”天玄望了望刚才那名差点掉到河里的弟子,“小心谨慎。”
众人哪里还敢轻视。
“不,是幻象。”白鬼道。
“嗯?”三老一齐望向了白鬼,只是,那里只有一把伞,三人不觉皱起了眉。
“……”不知是不是觉到了些许不妥,白鬼片刻后才道:“如果不是幻象,那这里……”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三人沉默。
“是啊,继续往前走吧,看看再说。”天玄摇了摇头。
众人继续往前走,河边距离城门只有几步,他们却走了将近半盏茶时间。来到门前,众人望了望城墙上方,高不见顶,本来应该刻着城名的地方一片空白,和方才桥上一样。
“……”
天玄沉默了一下,领着众人继续赶路。
直到这时,何当有我才收回了遮住伯盘眼睛的手。
“……”
伯盘向城内看去,街道林立,酒肆茶寮,应有尽有,相比宗周的繁华这里只怕也不遑多让,只是,看来看去,仍是不见一个人影。如此一座大城,当真是座空城?
三老全都皱起了眉,如今被困在这里,却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如此被动还从来没有过,放眼天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恐怕没有,难道是中土之外的人?
“白鬼。”苏自言喊了徒弟一声。
“……”血罗伞轻轻一转,片刻后,“不行,这里的阴气都是自然化生,并无本源,这里……”
苏自言摆了摆手,白鬼会意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呵呵,呵呵呵。”天玄笑了,“继续走吧,为兄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片刻后,北门在望。
众人又来到了河边。
与之前不同,这一回,河边却立起了一座石碑,伯盘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两个大字:忘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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