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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衍》15.无形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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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几人喘着气站在一株凤凰树下,晨光中只余一片树影,楹溪镇早已不知踪影。

川止剧烈咳嗽着,慎岳皱眉关切道,“川止老头,你没事吧?”

川止又咳了一会儿,顺顺气,这才苦笑着道,“还死不了。”

初怀炽不由分说将手掌置于川止背上,只见一缕火光闪过,川止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些许颜色,初怀炽收回手,满面担忧,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客气,“川止师父,你越来越弱了。”

川止又咳嗽起来,慎岳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川止缓了一会儿,一边轻咳一边朝慎岳摆摆手。

川止走至一旁,盘腿坐着运气疗伤,沐安望着慎岳,忽而低声问慎岳,“慎岳公子,为何你总叫他川止老头?”

慎岳本偏着头望着远处青空,闻言侧身过来,看了看一旁打坐的川止,道,“你看他那模样,面容虽年轻,但头发白了,连眉都白了,还喜欢捋下巴,好似自己生了一把长须一般,可不就是老头?”

也不待沐安答话,慎岳又低低说道,“此刻,他又老了些。”

沐安察觉出慎岳语气中的悲凉意味,看着川止,好似真能透过那具年轻的躯壳看到老态的川止一般,她本以为,川止不会再老了,也不会再死了,如今看来,他却有油尽灯枯之相。

沐安只觉心口那块如巨石般的闷气沉沉压制了她,只怪当年她一时任性,竟害了这么多人,师父说她任性妄为,自以为是,到如今她才算体会过来,她给他人造成的灾劫又岂是“任性妄为,自以为是”这八个字能概括的,她的债太多了,早就可以用“罪不可恕”来形容。

沐安看向叔笙,眼前这人的债,她又该如何还清?世世轮回,不得善终,该受这种红尘苦的人是她呀。

川止睁开眼,似能猜到沐安心思一般,道,“各自有各自的命数,我们不管因何而生,又因何而死,不过依命而行罢,与谁都无关。”

叔笙不知川止所言何意,但见沐安目光复杂望着他,只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而眉骨上的淡疤适时隐痛起来,叔笙便知川止之言与沐安相关,甚至与他相关。

初怀炽却知川止所言之意,那年发生的事他无能为力,而今便只有默默陪她而行,她若说是救赎,他便陪她救赎,她说是忏悔,他便陪她忏悔。

倘若那时她与那人所做之事是罪孽,他初怀炽后悔的,并非是未能阻止她,而是,她“犯罪”那一时,他初怀炽竟不在她身旁,他可同甘亦愿共苦,不过是她要的那个人,始终是那个人罢了。

慎岳却是不知川止所言的,然他也无心去探究,此刻慎岳心中忧心玉爵取不取得回,又忧心颜禄挽那妮子是否安然,还忧心川止老头能否不继续老下去,便再无心思去细究川止莫名其妙的言论了。

几人在凤凰树下休息着,太阳初升,林中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众人立马警惕起来。

窸窸窣窣之声愈演愈烈,好似千军万马齐奔,前方一阵疾风刮过,凤凰树剧烈抖动,花叶簌簌而下,然眼前除了晃动不安的树影外再无他物,可那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却已然近在耳畔。

沐安竖起耳朵,全身心集中在那阵脚步声中,忽而察觉面上疾风来袭,沐安迅速一跃而上,堪堪落在树上,但见其余几人均先后跃起,沐安向下望去,只见树下原本葱葱郁郁的青草留下浅浅脚印,然晨风一吹,草地又恢复原样。

凤凰树摇晃得更加剧烈,沐安警惕着,忽而察觉背后有一股力道袭来,沐安偏身间,周身气劲莫名一滞,身形瞬时失去平衡迅速往下掉。

叔笙见此一急,不管周身纷乱的气流,朝沐安跃起,然却见初怀炽急速闪身,在半空捞起沐安瞬时朝前飞去,初怀炽将沐安护在怀中,周身不知何时显现出一层火光。

叔笙只觉臂上一痛,似有鲜血流出,眼前白光一闪,有火光从初怀炽那处飞出,竟直直朝叔笙而来,叔笙只觉那气流从旁散去,遂迅速飞身闪避,川止恰恰来至他身旁,抓着叔笙的胳膊一提,便将他提至凤凰树树枝之上。

“这是何物?”叔笙沉着脸问道,余光见沐安被初怀炽护在火光之内,应是无恙,这才安心稍许。

川止忽而伸手在叔笙右侧一击,只闻风声擦过耳侧,川止严肃道,“洛颜雀应该无法出镇,便只能使唤楹溪镇的生魂了。”

慎岳凭着风声不停闪避,嘴上也没停下,“生魂无法在白日显形,敌明我暗,这要如何打?”

初怀炽大喊,“川止师父,可有破解之法?”

川止念动咒语,聚光为刃在树下飞速盘旋窜动,多处凤凰木被光刃割出深深的口子来,霎时脚步窸窣声止住,一切恢复平静。

正在众人暗暗松气之时,前方一股更为凌厉的疾风袭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劲,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众人闪身朝旁避去,那疾风所至之处,凤凰木被连根拔起向旁倒去,瞬时泥土翻飞,寸草不存。

叔笙只觉后背剧痛传来,惊觉被那疾风扫到,反身一看,一片巴掌大的鲜血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停在半空,心思回转间,叔笙迅速出手,掌风所至,那片鲜血飞出老远跌在地上。

叔笙受伤不轻,其余几人竟也没讨到好处,慎岳半跪于地,一只手血淋淋的,初怀炽的火层防护亦被那疾风吹散,因他护着沐安,背部也同叔笙一般血淋淋的,而川止则剧烈咳嗽着,似乎还牵动了方才所受之伤,面色更加惨白了,沐安纵然被初怀炽护着,左手仍旧被擦伤一片。

沐安忍者左臂剧痛,余光没漏掉叔笙的一举一动,她与叔笙对视一眼,忽而福至心灵,望着前方空荡荡的树林,嘴角微扬,眼神却冷得像冰,她对初怀炽道,“怀炽!护法!”

初怀炽闪身到沐安身后,以指为剑,汇聚初露头的日光为淡金色屏障将二人护在光内,只见沐安席地盘腿而坐,从袖口抽出一缕青纱,也不知她做了什么,那青纱飞扬而起,停在半空,沐安唇瓣微动,细声喃喃自语。

须臾间,只见绕林而流的溪水似被人召唤,倾数升腾空中,随即蔓延至整片凤凰树林上空,忽而水珠从天而降,起初只是少许,渐渐竟成倾盆大雨,水珠如线般落入林中,流出个个人形。

众人眼见暗处敌人露出形态,进退之间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叔笙、川止和慎岳三人斗得正酣,前方一袭被水覆盖的气流急速而来,形似游龙,凶猛如恶兽,川止余光见此情不妙,闪身到前,念动咒语,金光乍现,急速朝气流而去,两两相撞,金光气流四面散去,所到之处,草木四散,一片狼藉。

川止此击已用尽全力,此刻脱力向后倒去,叔笙正巧飞至其后,遂以掌支撑在川止背上,然那被水覆盖的无形之敌从两侧袭来,二人只得背靠背对抗,将那水形敌人打出老远。

显然此刻洛颜雀操控的生魂显形,若无那不定时出现的气流,这些生魂倒不至于伤到他们,然生魂数量众多,如此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沐安的咒语不停歇,那半空的水珠便落得更多,然她亦看出众人困境,正思忖间,只见那看不见的楹溪镇的方向,又有一股无形气流猛然袭来,沐安操控溪水从天而降,遇到气流便自行描摹出其形状,显然这一股气流更为硕大,且暗含腾腾杀意,可见洛颜雀不再手下留情。

川止顾不得其他,连忙运气将叔笙推至远远一侧,只身一人迎面而上,念动咒语,指尖汇聚愈趋旺盛的晨曦之光,幻化成一把金色长剑,以肉眼难以识别的速度冲向那被水覆盖的气流之中,只见金光一晃从气流中心穿过,没入无形之中不见踪影,那气流忽而戛然而止,默默消散。

川止忽而倒地,口吐鲜血,面色惨白,慎岳连忙闪身至川止身侧,扶起川止,指尖对准川止眉心,源源不断的灵气从指尖窜出进入川止眉心。

就在此刻,只闻虚无空中传来一个痛苦的女声,“川……川止……你当真狠心啊!”

话落,只闻四周风声乍起,盖过哗哗水落之声,接连数股强劲气流从四面八方朝众人袭来,初怀炽周身光影愈趋明亮,渐渐化作火势将他与沐安环绕其内。

众人看不清火光内之景,只闻初怀炽怒而大喝道,“师叔!你干什么?”

叔笙只觉眉梢莫名一阵刺痛,心脏随之紧缩,不待更多反应,便觉四周温度骤降,落水之处瞬起霜华,须臾,霜华凝结成薄冰,薄冰之内生魂行动迟缓,而那四面而来的气流亦缓了缓袭击速度。

半空水珠落至实处瞬而结冰,薄冰愈趋厚重,最终总算在四面八方气流袭击众人的前一刻将其冻住停在半空。

整片树林霎时晶莹一片,各处生魂姿态各异,面目狰狞。

叔笙早已运气护体,总算不至于和生魂落得同一处境,但见初怀炽与沐安周身火光渐消,初怀炽又焦急大喊,“师叔!”

火光退尽之际,就见沐安瘫倒在地,叔笙连忙飞身而至,然初怀炽已然抱起沐安,穿过各个冰封生魂,三两下跃出林子。

叔笙只得跟在其后跃出,而慎岳亦收指,拽起虚弱的川止跃出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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