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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凛冬落雪天》第二十四章 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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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沈吟丰和李颖彤沉默不语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然后,只见一个年轻人领着一妇人走了进来。

“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住院了?”年轻人迫不及待的跑到李颖彤的病床前,满脸着急的样子。

“是啊,颖彤,什么病啊?”那妇人也关切的问道。

“妈,没事儿。”李颖彤对那妇人说道。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子倚靠在床头。

“没事儿?没事儿住什么院啊?快告诉妈。”那妇人一边扶李颖彤坐好,一边说道。

“真的没事儿,就是晕倒了。”李颖彤说完,然后又看着沈吟丰,说:“哦,这是吟丰,是他送我来的。”

“吟丰?”那妇人一时还没认出沈吟丰,疑惑的问。

“是,我是吟丰。阿姨好。颖彤她没有什么大碍,医生检查过了,可能是工作太劳累了,身体过于虚弱,所以住院观察几天。”沈吟丰站着很有礼貌的向那妇人说道。

“可把我吓坏了,谢谢你了,吟丰。”

“不,不用客气。”

沈吟丰还认得李颖彤的母亲,她叫蔡淑媛,样子基本没变。慈眉善目,温婉整洁,一身雍容华贵的衣饰,尽显豪门贵妇人的奢华风范。沈吟丰和李颖彤谈恋爱时,蔡淑媛很喜欢沈吟丰,但无奈李泰无情拆散他们,贤妻良母的她也束手无策。李颖彤嫁给顾震海,日子过的不好。虽然她与顾震海之间没有任何情感,虽然她知道顾震海行为放浪、朝三暮四,但是这个婚姻似乎是命中注定,是她躲不开、避不了的劫数。李颖彤忍受不了顾震海这个玩世不恭、移情别恋的男人,最后不得不结束这段不幸的婚姻。每次想到女儿的婚事,蔡淑媛就想起沈吟丰。谦恭礼貌的沈吟丰与顾震海放纵无礼的性格截然相反。现在看到沈吟丰心里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又见到了沈吟丰,忧的是觉得很对不起沈吟丰。

“吟丰,结婚了妈?”蔡淑媛看看女儿又看看沈吟丰,微笑的问道。

“还没有。”沈吟丰答道。

“妈,您管人家结婚干吗?”那年轻人不屑的对蔡淑媛说完,然后谄媚的对着沈吟丰,说道:“吟丰哥,我是暮松。还记得我吗?”

沈吟丰再打量这个年轻人,高个,留平头,身体健壮、长相白净,衣服很新潮。第一眼的感觉就是那种富家子弟的派头。

“嘿!暮松啊,真认不出了。”沈吟丰说道。沈吟丰以前是见过他几次,但现在的变化也太大了。那时他好像在读高二,长的跟小牛犊子一样壮。个儿快到一米八,脖子上架个大脑袋,腰板有一墙厚。听李颖彤说过,一到晚上李暮松就和几个哥们登上车叼着根烟四处乱串找乐,见到不顺眼的上去就单滚,仗着身大力沉还真没吃甚么大亏。有时和人茬架被一板砖拍到背上,也只是身上晃了晃,砖碎了,人没事。

“吟丰哥,早听说你从美国回来了!我姐就是不让我找您。”李暮松像是委屈的说道。

“是吗?找我有事儿?”沈吟丰知道李颖彤很关心她这个弟弟,李暮松也特别维护他的姐姐。李颖彤文静端庄、性情平和。弟弟却刚性十足、凶悍生猛。姐姐受到别人的欺负,他会跟人家拼命。顾震海脑门上的那块伤疤就是李暮松用砖头砍的,为此,李暮松被派出所拘留了好几天。

“我们那几个哥们儿,总吵着要整个vc,组织个pe的,但都不太懂,我说我吟丰哥在美国摩根士丹利,顶尖投行。他们一听,给馋的直流哈喇子。”

“现在这些年轻人,不好好干活,好高骛远,总想着抱团寻找什么股权投资项目,恨不得一夜就成为未来的福布斯富豪。”蔡淑媛没好气的数落着李暮松。

“妈,现在的财富二代都这样,现在资本市场特别火爆,venturecapital,创业投资,是当今中国经济的特色,我们那帮哥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在做资本运作了。”

“暮松,我问你,你今天干吗去了?”李颖彤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

“找资金去了”

“找到了吗?”

“没有。”李暮松说话直率,不拖泥带水,完全是那种富家子弟出生的高傲个性。

“什么找资金去了?我看你一定是跟你那一帮朋友打游戏机去了。”

“姐,一起打打游戏机,联络点感情,也没有什么不对啊?现在,在这管理不规范、法律不健全的市场经济大潮中,有多少私有企业、外资企业,通过各种门路在资本市场上如鱼得水,哪个不混个盆满钵满,至少也得吃个满嘴流油吧。人们都说‘乱世出英雄’,而我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多少长进,那里敢想英雄,说狗熊都有点自卖自夸了。”

“暮松,不是姐我说你,你也就是只狗熊。现在爸的公司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去打游戏机,你去公司看看大门也好啊,要不是你去折腾什么铜的期货,咱们会这么惨吗?你还vc、pe,我看你以后怎么吃饭?”李颖彤是真的生气了,她从来就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或许是心里的压力太大了,她也需要发泄。

从小娇生惯养、蛮横自负的李暮松受不了李颖彤的训斥,生气的扭身就走,当他刚一拉门,正好与正要进来的两个男子相撞。

“耿头儿,给我把他拽回来!”李颖彤一看进来的是公司的副总耿建国,便喊道。

耿头儿一把将李暮松抱住,然后推回屋里,说:“这是怎么了,暮松。”

另一个男子跟着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沈吟丰,先是一愣,然后才激动的说:“哟,这不是吟丰吗?”

“山子吧?我都认不出来了。”沈吟丰走过去与山子紧紧握手。山子的大名叫韩文山。是当年与沈吟丰一起干活的炉前工,如今已经升为冶炼车间的主任了。

“吟丰?”耿建国还在推着李暮松,一看到沈吟丰也惊讶的说道。

“是啊,耿头儿,您还那么硬朗。”沈吟丰松开山子的手,然后与他握手。

“不行了,老了!”耿建国笑着说道。

“老什么呀,您是正当年。”沈吟丰说道。

耿头儿大名耿建国,是文革后恢复高考北京钢院的首届大学生。他诚恳、朴实,而且待人谦和,知书达理,工作起来认真,尽责。沈吟丰和山子在京西铜冠作炉前工的时候,耿建国是冶炼车间的主任,是他们的头儿,工友们都习惯叫他耿头儿。那时候,耿头儿对沈吟丰很照顾,很关心,对沈吟丰帮助不少。所以,沈吟丰对耿建国印象深刻。

这时,李暮松乖乖的站在李颖彤的身边,虽然从小被父母溺爱娇纵惯了,但是对于他姐还是尊敬的。

“耿头儿,厂里情况怎么样?”李颖彤一脸肃穆的表情。

“现在法院已经来人了,债权人委员会也组织起来了。梅大姐作为债务人代表在那儿盯着呢。听说你晕倒了,所以我跟山子过来看看,现在身体怎么样?”耿建国关切的说道。

“没事儿,你们放心。”李颖彤又看了山子一眼,说道:“正好你们两个也来了,这几天我们只顾着应付那些讨债的了,没有时间开会,今天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开个会,说说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另外,吟丰也在这儿,他有些想法,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哦,妈,您就出去吧,再说我爸那儿还需要您照顾的,另外,别告诉我爸我住院的事儿,免得他又操心,厂里的事儿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李颖彤对蔡淑媛说道。

“那好,那我就走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蔡淑媛说着给大家都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病房。

“吟丰,你先说吧。耿头儿现在是公司的副总,负责全厂的工作,山子是冶炼车间的主任,负责生产。暮松也是副总,负责供销。”李颖彤现在似乎显得轻松了许多。

“好,我先说说。”沈吟丰清了一下嗓子,“现在京西铜冠面临着破产的危机,我理解大家现在的心情。但我要说的是危机很可能是个契机!”

“契机?”

“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吟丰,你这是安慰我们还是在故意买关子啊?”山子说。

“也是在安慰大家,也是在鼓励大家!”

众人叹了一口气,然后沈吟丰就笑了,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事情要一点一点的解决,解决困难也得有一个好心情吧,就像现在大家都垂头丧气的,自己就已经先败了!”

“吟丰说的对,其实很多人都是朝着最不好的方向想的,自己的气势都没有了,怎么说拯救厂子?”耿建国说。

沈吟丰拿出一支烟来,刚刚要点上,突然转头朝李颖彤看了看,然后又把烟放在了桌子上。

“想抽就抽吧,我不介意的!”李颖彤说。

“你会咳嗽的。”沈吟丰笑了一下。

这两句简单的对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难受了一阵,时间就是这么的残酷,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当初这是多好的一对人,说散就散了,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

沉默了一阵,沈吟丰开口了:“我刚才说的话其实不是安慰大家,你们需要的也不仅仅是安慰,其实,目前大家面临的并不是最坏的情况,我在国外见过许多企业,经九死一生还能好好地活着,现在的困难,应该是有办法解决的。”

“吟丰,你别绕弯子,我们现在求的是吃饭。公司快破产了,今后那么多工人吃什么?”耿建国还是那种耿直率性的性格,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耿头儿,我理解您的意思。当然我现在不能给你们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我想,京西铜冠不会破产,不但不会破产,如果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或许会成为一个令人注目的企业!”

这时,大家立即显得很震惊,都目不转睛的望着沈吟丰。

“吟丰,公司已经被银行申请破产了,我们还怎么努力啊?”山子一脸痛苦的表情问道。

“根据国家《破产法》规定,法院受理破产案后,还要经过债权人会议、和解和整顿等程序。因此,法院受理破产案并不意味着公司一定会破产。如果公司在整顿期限内能够按照和解协议清偿债务,我们就可以避免破产的命运。”沈吟丰回答。

“破不破产主要取决于债权人,银行方面占债权人的大多数,假如与银行达不成一致意见,破产与否就由他们说了算。”耿建国一脸严肃的神色。

“根据我的经验,银行是不会支持破产的,只要不破产,他们才能拿回他们的贷款。”沈吟丰自信的回答。

“现在我们资不抵债,又如何清偿债务?”耿建国又问。

“现在要依靠其他银行的融资是完全不可能的,京西铜冠举债经营了这么多年,所以,现在公司的唯一出路就是利用资本市场。”

“吟丰哥,你说的是海外上市!对不对?”李暮松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目光。

沈吟丰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露出一丝微笑,向李暮松点了点头。

李暮松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激动的手舞足蹈。

“暮松,你安静点,听吟丰继续说。”李颖彤在李暮松的胳膊上狠狠一拍,说道。

“一般来说,国内企业到境外上市,有几种比较常见的形式。一种是境内注册、境外上市;一种是境外注册、境外上市,被称为红筹股。第三种是,在境外买壳上市。”沈吟丰做着详细的解释。

“吟丰,我相信你,你在冶炼车间干活的时候,我就认为你一定会是个有出息的人。但我们对什么是‘上市’,什么‘资本市场’,不懂啊!”耿建国还是忧心忡忡。

“这个我明白,今后,我会给你们详细解释。你们要知道,现在,已经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开始对金融发生浓厚兴趣。大家见面时,谈论最多的话题也是“资本运作”,许多人坦诚如果不懂金融、不依赖资本市场,自己的企业将很难发展壮大。”

“耿头儿,看来我们也得好好学习学习了,我们这样做企业迟早会吃亏的。”韩文山颇有感慨的说道。

“是啊,为什么我说京西铜冠的这次遭遇或许是一个契机。所谓契机,就是我们必须改革,公司结构的改革,从单一的家族式民营企业改为股份制的企业。现在我们主要存在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公司治理结构的缺陷;二是国际化的接轨和会计制度;第三即是操作风险。一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离不开资本市场的支持,经济腾飞都伴随着资本市场的大发展。中国资本市场正在日益发挥重要作用。所以,我们要利用资本市场让京西铜冠重新站起来,而且京西铜冠一定会腾飞。”

沈吟丰讲话的确很有感染力,极大的鼓励了大家的士气,沈吟丰似乎成了京西铜冠的救星。

“最后我还要说一个问题,但还没有跟颖彤商量,如果公司同意上市,我想准备进行mbo,让大家都富起来。”

“吟丰,什么是mbo啊?”耿建国不解的问道。

“对不起,mbo是英文managementbuy-out的缩写,意思是管理层收购,主要是指公司的经理层利用借贷所融资本或股权交易收购本公司的一种行为。通过收购使企业的经营者变成了企业的所有者。因而它成为20世纪7、80年代流行于欧美国家的一种企业收购方式。对中国企业而言,mbo最大的魅力在于能理清企业产权,实现所有者回归,建立企业的长期激励机制,这是中国mbo最具鲜明的特色。”

“那我们也成股东了?”韩文山惊喜的问道。

“对。这样,一是有助于实现金融资源的优化配置,推动企业可持续发展;二是为每一个普通人创造了公平交易和致富的机会;三是通过持有股票,使得更多的人成为企业的主人,真正实现“人民当家做主”,同时,还可以解决职工的退休问题。因此,可以说,资本市场是我们实现和谐社会这一目标的重要手段。”

沈吟丰的讲话的确很有自信,而且讲话直接而简捷,语言较为通俗。他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很多都是他经历的事情,显见他深入企业的观察,已经融入他的“资本运作的理念”。仿佛胸中欲吐为快的想法俯拾即得。不过他对政策、企业发展方向却守得很紧,发言谨守分寸,毕竟过去在上市的操作上已经太多“惊喜”,他不求躁进,要先站稳立场,再徐图发展。

“好!”耿建国激动的喊了一声,说:“这几天这郁闷的心情今天算是开朗多了,谢谢你啊,吟丰!”

“不过,上市这活儿是一种非常艰苦和细致的工作。所以,大家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公司上市,看起来风光、美好和简单,其实背后是外人不知的曲折和繁琐。每一个成功的上市案例,都是一个专业服务团队的资本运作故事,它凝聚了包括顾问、律师、会计师、投资银行家、投资关系公司,以及公司治理专家等在内的各路专家的技巧和智慧。”沈吟丰补充说道。

“没问题啊,吟丰,我们就跟着你干就是了,再苦再累那也值了。”山子风趣的说道。

“是啊,吟丰哥,这次我可要好好的跟您学习学习,没准儿,也作一个vc!”李暮松高兴的说道。

“所以,对一个达观者来说,一切危机、挑战、问题和竞争,都是一种前进的动力。最重要的其实只有一个字:勇。只要能做到敢想、敢做、敢进、敢退,你真的绝对可以做好。”

就在大家表现的兴奋不已的时候,沈吟丰发现李颖彤却一直沉默不语,显得阴郁和落寞,似乎有重重的心事。

“好了,我们在医院里就不要讲太多了,颖彤她需要好好休息,我们也不要太打扰她,再说,现在公司处于一种非常时期,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另外,我也想去厂里好好看看,多了解些情况,以便尽快做出一个方案,再跟大家商量,好不好?”沈吟丰的的话语和举止显得沉着和淡定,态度谦恭而不谦卑,骨子里透出的学识和气质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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