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下班回家的一路上丁柠有些魂不守舍，在医院门口数度徘徊最后坐定在小公园里阴冷的石凳上。

接下去的路，她应该怎么走？

她像极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没有任何方向与目的的迎头往前，最后遇到死胡同。

这是她的宿命吧。

黑暗像一潭沼泽将她沉没，她像抹幽暗的灵魂，沉浮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泪流满面。

也只有这一片刻的宁静才能给予她一丝释放的空间。

手机里界面还停在黄经理说的那句“丁柠，如果实在干不下去那就别强撑了，可能真不适合你。”，包里背着几十万重量的解约书，以及医院接踵而来的治疗费，甚至连丁引明年高考若是上了好的学校……她需要负重的东西太多了。

片刻，她擦擦眼泪，自知眼泪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回到医院病房，看到丁引在病床前来回走动试着在做腿部复健，她走过去接过他肩膀下的支撑，顺着他动作走着步子。

他望了眼壁钟，已经深夜十一点，微微皱眉，“晚上又加班了！”

“嗯，你怎么还不睡觉？”

丁引表情有些怪异，片刻幽幽望着她说道，“今天……今天徐哥来过！”

丁柠手一僵，“他……来做什么？！”

他脱离开她的搀扶，自顾往病床走去，在柜子旁倒了一杯水放着，接着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将被子顶高，露着一双眼睛有些无辜看着她，“他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是俱乐部的老板……”

“然后呢？”

“具体他没有说什么，不过他们走时留了份文件，你看下……”他目光一瞥，桌上有一个黄皮纸文件袋。

债务转让协议……

条款的内容很清楚，一二三排列起来，原因追溯到两年前她进入俱乐部被特例培养，涵盖培养训练期间的各种费用以及后期广告展出等损失。

甚至她已被协定拉入了电竞的黑名单，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再参与有关电竞行业的工作……

最主要的是，违约的九十多万债务方被转让了，受让人是……徐见。

约定还款期债务方有义务为她提供相应工作以保证债务的清偿，而债务偿还没有时间限制，也就是这债务无限期偿还清为止。

这样一来，她就不必愁着在短时间内还清，丁柠微微松气还不到半秒，意识到这等同于债务捆绑到还清之前，她和徐见是肯定必要往来了？

那她现在需要把他从手机黑名单里移出来吗？

看出丁柠几丝愁绪，丁引弱弱说道，“徐哥说这钱你……不还也给可以，毕竟你在js两年多，让你支付这么庞大的金额实在有些……”

没等他说完，丁柠神色一凛，冷着声道，“这钱我一定要还的！”

虽然她性格不强势，但也不喜欢被人怜悯的角色，不管徐见出于什么心来替她解围，她都心存感激，但是一码归一码。

这个钱她一定要还，而且还要以最快速度来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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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卡里提出叶丰泽当时作为解约金的二十万元，丁柠默声望着摄像头前自己的眼睛，低沉缓慢的叹息声里，她定了定神，从手机里拉出徐见的联系方式。

电话不到三秒被接起，徐见声音透着几许不耐，“哪位啊？！”

丁柠瞬间有种想挂电话的冲动，但还是冷静下来，“徐哥，是我，丁柠！”

“哦。”他的声音有些淡漠，似乎对于她的来电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你给我一个卡号，我先还二十万给你！”

正在和投资人聊得正欢，听到这话他皱着眉头示意出门接个电话，转交拐到卫生间廊道人少的位置，他道，“你现在哪里来的二十万？！”

他专门挑着她不在医院的时间就想从丁引嘴里套出点话，得知她上回特意输掉比赛从li队长那拿了二十万好处费，丁引住院前前后后花了五六万，至于其他钱多少丁引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冠军决赛奖金为wz220，但还是税前奖金，扣除30%税最后大概有一百七十万左右，js俱乐部抽取50%的佣金，剩下的由队员平分，这价格在行内已经算十分公道，论下来比赛能分到至少小十万。

这点钱虽说不足以发家致富，起码当下解决她燃眉之急，何况还有后续平台合约更是有期可许，可没想到她为了多出的区区十万元而出卖名声，实在要让他另眼相看。

签下她债务转让他就是想看着选错路的她会怎样窘迫，至少他觉得她不可能在短期内还清这些钱款，所以她说先还二十万时他心底“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谢谢徐哥替我解围，但我现在手上没这么多的钱，所以希望你能够容许我一下时间，我会抓紧还给你。”她平铺直述，并没解释徐见的问话。

徐见想了想，继续问道，“……所以你这二十万哪里来的？”

她家里的情况他虽了解不多，但一直知道两姐弟从小寄人篱下，之前战队开出的工资已足有普通队员的几倍，从日常能看得出她过得十分节俭，但毕竟是赡养了一个在贵族学校的弟弟。

非富即贵的地方，花钱如水那自然不在话下，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存下二十万的可能。

丁柠沉默片刻，“徐哥，我现在只想早点还清这个九十万，不管以什么方式，你只要知道我真的在努力还就可以了。”她一点都不想扮可怜，即便俱乐部无情无义开出天价赔偿金，可错是她先，这个结果她认了。

徐见敏感捕捉到她的一句话，“所以这二十万你是用什么方式得到的？”

想到他最不愿意想的可能性，他有些口不择言，“丁柠，你实在差到爆，你看看有哪个明星选手比你还失败的?”

丁柠想了想，语气平淡，“应该没有。”

听出她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有点抓狂，“不是应该，是绝对没有，明白吗？”

“你知不知道前战队冠军丕文搞直播做公会现在年入千万？还有之前的金牌辅助陆茵退役后现在是金牌解说，自己还做小产品，现在至少年入百万，再不济以前一个替补队员没打成还骨折了，人家现在是一组的心理分析师，年收入好说也有二三十万，你瞧瞧你混到找工作还是实习，你知道你毛病在哪里吗？”他一大通的指责，换来电话另一端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她能自我反省时，她突然幽幽说道，“直播年入千万的数据有水份！”

徐见一口气被哽在喉咙半天上不来也下不去，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丁柠的一根筋他不是第一天见识，可真点通了她又成长得惊人，但点通她是个苦差事。

“你好歹打了两年的职业，比一般的质素强吧？”徐见试着屡清自己的思绪，到底要点出她的什么，不然将半天最后被气死的还是他。

可思来想去，她给出的反应似乎找不到什么不对，他所说这些人的质素她全没有，她自然体会不到其中的可操作性，做直播她只有冷场的份，钻牛角尖认死理，不懂得运营自身只会死打比赛。

这种性格好处在于比赛的专注度奇高，可输就输在交际了，要不是看她是女生操作又好，这种茅坑石头的脾气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

“一般质素算什么样的？”

“丁柠，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