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人族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在那古文明建筑与超现代文明建筑结合的楼房内，一棵棵树木绽放鲜艳清新的花朵儿，行人从底下走过，都能嗅到淡淡的芳香。

转眼，春天来了……

人族的起源位于地球，故此诸神离开地球后，还是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带到了每一个生命之星内，就算一些生命之星没有四季之分，也会有大能者布下阵法，让每一个星球的环境都尽量与人族母星一样。

因此，一到春天，星球内出现的生灵就更多了，一些闭关许久的生灵也都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出来。因为春天是最适合活动的季节，很多拍卖会类的活动都会在春天开启，一些友人也都会在春日里聚集，谈论修炼，彼此聊乐。

然而在该城市的角落里，那个永远都蜷缩不动的疯子，却是不知道季节的来临。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疯子变得更像疯子了，他满脸的胡渣与脏乱长发，就算将长发拨开都看不清原本的面容，特别是他的长发与胡子，还微微发白，像是已经半百的老人。

疯子的眼睛浑浊，半黑的眼神没有任何色彩，整天就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并没有焦距，似乎并没有注意来来往往的生灵。

偶尔路过一两个好心的生灵，还会掏出几颗晶核扔给疯子，可是疯子始终都无动于衷。

他在那个角落，大概已经坐了十几天了吧……

疯子的生活很单调，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全身都是脏臭的味道，甚至还有蝇虫飞绕。

但他今日终于站了起来，结束了久坐十数天的发呆。

金黄的阳光从天上洒下，春光明媚，万里无云，人间满是温馨。疯子弯着腰，手里捧着一碗早就馊掉了的食物，缓慢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打量这里，但他的眼神却是空洞洞，根本没有收入任何情景。

他顿下，嘴唇动了动，咽了咽口水，浑浊年迈的眼睛微微眯着。那嘴唇一动，已经是半白半黑的胡渣也跟着动，然后他微微挺了一点腰，蹒跚着向前走去。

走啊走，走啊走，满城的美好风光都被脏乱的长发遮住。

不知走了多久，疯子似乎是走累了，就缓缓地在地面上坐了下来，将手中馊掉的饭碗放在旁边。但谁知他坐下的刚好是一个小贩的旁边，那小贩正在贩卖从小星球中淘出来的宝物，见到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坐在他旁边，当即脸色就变了。

“嗨嗨嗨，哪来的乞丐，怎么什么人都能进主城来？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卫怎么连你这种人都放了进来。真是的，好好的一个主城净被一些败类搞破坏，看来这战争一起，各族调遣兵力，也顾不得各城的盘查，一些人就钻现在的空子。”小贩显然是个大舌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随后对着疯子挥了挥手：“行了，赶紧走，别待在我这，我还要做生意呢！”

疯子低着头，满脸胡渣与长发看不见脸，只是略显麻木地看着手腕上的银链。

说来也怪，疯子身上满是脏的，但唯独这银链却是无比干净。

他好像并没有听见小贩的话，轻轻地、缓缓地抚摸银链。

“哎哎，你耳朵聋了？我说话你听不到啊？”小贩见到被疯子无视，心底生出了几缕怒气：“你满身都是臭味，待在我这我还怎么做生意？赶紧走！”

疯子依旧无动于衷，小贩有些不耐烦地站起，一靠近疯子，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像是从下水道里洗了个澡，不说味道，光是他身上的污秽都能够亲眼看到。

“靠！你特么是不是掉进粪坑里了，怎么这么臭！”小贩皱起脸，捏住了鼻子，手掌在前方扇动着。但小贩还是强忍着臭味到疯子身前，从身上掏出了几颗晶核，说道：“算了，不跟你一个疯子计较。别说我欺负人，这是几颗十阶晶核，够你吃饭洗澡的，要是省一点，说不定还能用个几月，拿去，赶紧走，别待在我这，我还要做生意呢！”

小贩将晶核扔在了疯子脚下，对疯子挥着手道：“赶紧走、赶紧走。”

可是晶核扔在了地上，疯子依旧是无动于衷，小贩真的有些怒了，瞪着疯子道：“嘿，我说你这疯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小爷我好言相劝，还给你晶核，你还敢得寸进尺，找打是不？”

疯子低首不语，有些苍老的双目看着手腕上的银链，小贩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踢赶疯子。

被踢了几脚，疯子终于有所感应，浑浊眯着的眼睛一动，嘴唇无意识地咀嚼了两下，缓慢地爬了起来，将旁边的饭碗端起，驼背弯腰，一步一步地向着前方蹒跚而行。

小贩见到疯子这样，摇了摇头，将地上的晶核捡了起来，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浮出标准的笑容，大喊道：“哎，古拉星系的上古遗迹，里面有三件奇宝，更有上古遗迹藏宝图一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来看呐，快来看呐……”

疯子又继续前行，两边皆是衣装精美、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更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同行，那些时至中年的男子也有妻儿陪同，一家人其乐融融。春，正是出游的好季节。

可这一切，都跟疯子无关。

这条街道很长，疯子走了两个时辰都没有走出去，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也许是累了，疯子又随意地坐在了地上。这次，他是坐在了一个古建筑旁边，是一家客栈，卖着特有的产物。

客栈里走出了一名面约五十的妇女，往路门前泼了一盆水，回来时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乞丐，并没有说什么，走回了客栈里面。

“李二，看看早上剩下的饭菜还有没有，给外面那人送去一点。”妇女端着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

“好嘞！”从灶房中传来一道男音，过一会，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就走了出来，拿着碗筷，出门一看，径直走到疯子身边，刚一走到，就闻到疯子身上刺鼻的臭味：“嗬！这什么味啊，这么臭！”

小厮捂着鼻子皱着脸，有些嫌弃地看了疯子一眼，随后将碗碟放在地上，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手道：“这早上剩下的，吃吧，啊，吃完了把碗碟放下，可不准带走！”

小厮看了疯子几眼，随后摇摇头，回到了客栈中。

等小厮走后，疯子依旧坐在原地不动，歪着头垂下，半黑半白的胡渣凌乱，眼睛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小花猫，喵喵喵，要吃鱼，鱼儿跳；小花狗，汪汪汪，想吃肉……”突然，一阵阵童谣传来，几名衣衫干净的小孩蹦蹦跳跳。

“嗨，你们看，这有一个乞丐诶。”突然，一个小男孩停了下来，指着疯子叫道。

其余孩子都聚了过来，叫道：“真的有，这里怎么会有乞丐。”

“走，我们去捉弄捉弄他。”一个男孩说道。

“这不好吧？”另一个男孩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你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了？”领头的男孩叉腰瞪眼，那小男孩立即垂下头不说话了。

几个小男孩围了上来，像是围观动物一般围观疯子。

“唔，他好臭啊！”一个女孩捂着鼻子，厌恶地看着疯子。

“他还好丑，一些乞丐都比他强多了！”

一个小男孩拿起了一只虫子，笑嘻嘻地举在疯子面前：“嗨，你看你看。”

疯子一动不动，小男孩微微低头，从下面看疯子的脸，自言自语道：“看不到吗？”

小男孩想了想，突然将虫子扔在了疯子头顶上，然后大喊：“快跑快跑！”一帮小孩子拔腿向前跑去，边跑边回头，发现疯子好似没有感应到一样，依旧在那里坐着，便停下脚步，又跑了回去。

一个小男孩说道：“他不会动诶？”

“他的眼睛被遮住了，看不到。”先头的小女孩天真地说道，拿起了一块糖塞进嘴里。

就在这时，疯子陡然站了起来，小孩们吓了一跳，叫着向后退去，只见疯子披头散发地对着小女孩，浑浊半眯的眼睛略显老态，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女孩和她手中的糖果。

疯子的嘴唇与胡渣都颤了一下，随后举着双手，就像是僵尸一样向着小女孩走去。

“呜哇，你要干什么！”小孩们吓得仓皇后退，小女孩更是脸色一白，跌倒在了地上。

疯子缓缓地靠近小女孩，但到了她身前却是怔住，盯着小女孩的脸看了一会，随后脑袋向后一缩，似乎是看清楚了什么，眼神又变得没有焦距和色彩。

“坏乞丐！”领头的小男孩鼓起了勇气，朝着疯子踢了一脚，随后快速扶起小女孩逃跑。

跑了一段距离，小孩们转身查看乞丐，发现乞丐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蓬头垢面十分狼狈，看不清面容。

“这乞丐好坏，还会吓人！”小女孩嘟着嘴巴，拉着领头男孩的袖子。

“打他！”

“打他！”

一群小男孩叫嚣起来，但又不敢过去，就捡起一颗颗石子向着乞丐扔去，石子哒哒哒打在乞丐身上，打中乞丐的脑袋、脸颊、胸膛、肚子，但乞丐都像是没有察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良久，又缓缓地转身坐回了角落，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原来他走不动诶！”一群小孩见到疯子走得极为缓慢，笑了起来，又重新返回。

领头的小男孩站在疯子面前左看右看，眼珠子一转，忽然轻笑一声，拉下裤子，在疯子面前撒尿。几个男孩一看，都是坏笑一声，围成一圈，拉下裤子放水，虽然没有尿在疯子身上，但这样已经是十分侮辱的行为。

“啊！你们好坏啊！”小女孩羞得转过身去，双手捂住脸颊，耳根微微发红。

“嘿嘿，走，快走！”领先的小男孩撒完后，提上裤子一挥手，就拉着小女孩向远处跑去，几个小男孩也连忙跟着，只有一个小男孩还没有撒完，转头对着他们道：“等等我啊！”

可当小男孩转回头准备提裤子的时候，疯子却突然站了起来，小男孩吓得大叫一声，后倒在了地上。

疯子一步步向他走去，小男孩慌了，哭了起来。

哭声引起了那群小男孩的注意力，见到疯子似乎要伤害他们的同伴，一个个都叫了起来：“住手！”

“打他！”一群小男孩开始捡石子向疯子扔去，口中喊道：“不许伤害他！”

哒哒哒、哒哒哒，石子精准地击打在疯子身上，可见几个小男孩也是在习武的。

“打你的屁股！”一个小男孩绕到后面，用石子向疯子的屁股扔去，在他的印象中，打屁股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可是这都不能阻止疯子的脚步，小男孩们慌了，开始求救起来。

很快，孩子们的求救声与另外一个小男孩的哭喊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力，一些好事者赶了过来，就连孩子们的父母也都赶了过来。

“宝儿，怎么了宝儿。”一对中年男女跑了过来，将被疯子吓哭的小男孩抱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小男孩哭得一脸鼻涕一把泪，哽咽着说道：“爹爹，他欺负我！”

小男孩指向疯子，中年男女也看过去，只见一个疯子走了过来，他缓缓地弯下腰，将之前小女孩因慌张摔倒而洒落的糖果捡了起来，他只捡了一颗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捡起后，他就立在原地，露出手腕上的银链，将糖果放在银链上，嗒哒地碰撞着，似乎是想要让银链吃这颗糖果。

“你这乞丐，有手有脚地活成这样，还敢欺负我儿子！”小男孩的父亲见此大怒，就想要教训疯子，但小男孩的母亲却拉住了他，道：“算了算了，这人可能是个疯子，我们走吧。”

此刻，那群小孩都走了过来，还有他们的父母，一个个厌恶加愠怒地看着疯子，更有一个脾气大的直接开口大骂。

大骂声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围观，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但许多都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偶尔议论几句，便都离开了。

“怎么了？”一道细长的叫声传来，客栈中的妇女走了出来。

“娘！”刚好那领头的小孩竟然就是客栈妇女的儿子，见此连忙扑到妇女怀中，指着疯子道：“娘，他欺负我，还打了小丸子！”小丸子，就是被吓哭的小孩乳名。

客栈妇女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儿子他知道，最淘气捣蛋，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会有人去欺负他？

妇人又看了一眼疯子，发现疯子被一群人围着大骂，更有人还打算动手，可疯子都是呆呆傻傻、痴痴颠颠地，用那黑色像是巧克力的糖果不停碰撞着手中的银链，发出嗒哒的声音。

妇人眼神动了一下，但这么多人在，又不能给自家儿子抹黑。人都是会护犊的，更何况一个老来得子的妇人。

妇人看了疯子两眼，说道：“这人疯疯癫癫的，想必也不知道什么，让他离开就行了。李二，打走！”

“诶，好嘞！”小厮李二走了上来，手中拿着一把扫帚就向疯子身上打去，边打边喊：“你这白眼狼，我家老板娘好心给你饭吃，你竟然还敢打我家小公子，滚！赶紧滚！”

“哦哦，快滚、快滚！”一群小孩都笑着起哄。

疯子似乎是有所察觉，手中的糖果被每一下拍打在身上的扫帚弄脏了，他脑袋向后缩了一下，随后慢腾腾地转身，手中拿着糖果，微微驮着背，向着远方走去。

“走喽，走喽！”小孩们又叫了起来，领头的男孩对着李二竖起大拇指：“李叔叔，你好厉害呀！”

小厮李二嘿笑几声，挠头道：“谢小公子夸奖。”

等疯子蹒跚地离开后，众人也都散了，妇女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微微瞪着她，伸出一根手指使劲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小坏蛋！”

小男孩见到母亲似乎有些生气，赶紧抓住母亲的手臂，摇动着撒娇道：“娘~~”

小男孩撒娇，妇人就绷不住脸了，眼中掠过一抹宠爱，将小男孩抱了起来，道：“以后，可不准再欺负别人了，不然就再也不给你买零嘴。”

小男孩撅起嘴道：“哦，知道了。”

“王姨、王姨。”这时，那一直跟着小男孩的小女孩拉了拉妇女的衣角，仰头说道：“王姨，成哥哥都是为了保护我，那乞丐真的好吓人哩。”

“是啊，我都是为了保护阳阳。”小男孩环抱双手，骄傲地说道。

“就你厉害。”妇女又点了点男孩的额头，不过却是带着温柔的笑容。随后道：“走，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还有阳阳，一块来吧。”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王姨做的糕点了！”小女孩欢呼起来。

最后，一家人进入客栈，临门前妇人看了一眼疯子离开的背影，有些瘦削单薄，身体大部分皮肤赤露出来，却是如泥土一眼黄浊，满是污垢。他驮着背，像是很苍老了一样。

疯子走了一会，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靠在墙边，将那脏了的糖果塞进嘴中，消除被弄脏的灰尘，然后吐出糖果，对着银链点去，似乎是想要银链品尝美味的糖果。

繁华中的贫穷地界，就只有糖果碰撞银链的嗒哒声。

嗒哒。

嗒哒。

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