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陌貌似一脸吃惊道:“常姑娘莫不是看出些什么?我看不过是个普通的舵手,估摸着有事耽搁了些时间,怕误了开舟比赛,这才慌不择路撞了你。”
常安乐却是摇摇头,语气也急切起来:“秦公子,我看那人不像是舵手,刚刚他捡粽子的时候,我瞥见他双手白嫩,掌心一只老茧都没有,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他一直闷着头,但是我瞧见他脖子耳根的皮肤处也是白白净净,这哪像是天天在外风吹日晒,掌舟行船的舵手呢……”
“还有”,常安乐沉眉回忆:“刚刚他撞到我时,我闻着他身上有股子味道,有点熟悉,但一时竟想不起来…..就好像是……”
“对了!”常安乐猛地抬起头,目中焦急万分:“火油,是火油的气味!”
秦云陌脸色也凝重起来,沉声道:“今日端午,本就日烈干燥,岸边上下都是些看热闹的百姓,若真要出点什么事,万一走水,后果就严重了……”
还未等他话说完,就见常安乐抛下小竹篮,抄起裙角,向那舵手的跑远的方向追去。
秦云陌不容有他,打了个示意,一直暗中跟随着他们的骆乙即刻飞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而他自己,也疾步去追赶前面那个提着裙摆,急急前行的人儿。
常安乐和秦云陌的动静着实还是大了些,那舵手刚踏上其中一艘船的舷板上,忽闻动静一回头,发现刚刚渡口边的二人竟然已追逼至跟前,立马像是意识到什么,竟是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果然有问题!常安乐心下不再犹豫,卯足了力气整个人扑上前,一把揪住舵手的后衣摆。
对方急于脱身,旋身掌力一发,将常安乐推倒在一旁,谁料这姑娘竟是毫无惧色,随即又扑上前,揪着他衣裳不依不饶。
对方似有些恼羞成怒,掌上力道多了几分,眼里起了杀意,劈掌就向常安乐心口打去。
身后的秦云陌眼里凝上一层霜,力道汇聚,折扇掷出,一把打在舵手的手腕处。
扇损落地,舵手吃痛缩手,不再多加停驻,仍是用力推开常安乐,略施轻功跑向舱内。常安乐应声倒地,额头重重磕在船板上。
秦云陌心中又急又痛,上前护住常安乐,此时船舱内也涌出一群水手模样的人。秦云陌冷眉一笑,“他倒是周全,船上安排这么多护卫,只怕你们今日也还是过不了滆湖,去不了青阳城。”
与此同时,这艘船竟似等不及一般,收起船锚划开水面。引得周围的船只和岸上百姓阵阵惊呼,这锣点还没到,怎的就有一艘船抢先开了?于是不明就里的人们纷纷驻足频顾。
常安乐费力坐起身子,只觉头晕乎的厉害,额头上有点黏答答,用手一抹,一眼了然,自己这下摔得不轻,偏又磕到什么尖利物件划破了额头。
饶是平时处事不惊,沉沉稳稳,这会儿见着了血,常安乐还是不免有些发虚。
晕眩迷糊中,只见的眼前秦公子和船上一群水手交战在一起。奇怪,这些人看似都是些普通的水手吗,怎么都个个功夫了得的样子?但是更奇怪的是,这秦公子怎么竟像是身手还要厉害些,以一挡十都绰绰有余……常安乐只觉眼皮越来越重,头越来越晕,眼前打斗声也缥缈起来。
等到常安乐彻底清醒时,发觉自己已坐在岸边,半倚在秦云陌怀中。额头上也不怎么疼了,用手一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缠了一圈纱布。
而秦云陌定定地看着自己,似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发现自己醒转,才复又换回了平日里的淡然模样,开口轻声问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的神情变化太快,以至于常安乐有些怀疑是不是刚才自己走神看差了,不过这样倚在男子怀中终究不太妥当,她跟他离得太近,近到常安乐又能闻到秦云陌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味以及看清他此时眼中浓浓的担心。
常安乐面上一窘,连忙坐起身,跟眼前的如玉公子拉开些距离,稳了稳心绪,回想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禁焦急问道:“那个舵手呢,抓着他了吗?”
秦云陌心下叹道这小掌柜真是习惯操心别人的事,哪怕此时自己负伤在身,虽无奈还是抬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常安乐这才发现,荀捕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带着衙门里的捕快正站在他们之前打斗的船上。捕快们正从船舱内搬出一只又一只的大桶。船板另一侧,骆甲持刀站在那里,旁边跪着一溜水手,包括那个向常安乐下狠手的舵手。
秦云陌简单告诉她,这艘船经过改造,加大船身,混在龙舟队伍里,想偷渡过湖,运火油进城。而且不止这一艘,后来在龙舟队伍里又查出十艘有问题的船,估计是哪户商家想赚这黑心钱。
常安乐听罢,久未言语,过好一阵子才说,只要不祸及旁人就行了。末了又接着问一句,那今年的龙舟赛还举行么?
秦云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惦记着看赛龙舟……但还是点头道:“荀捕头说他那边整顿好,龙舟赛照旧。”
常安乐终于安下心来,这才展了笑容,:“那就好,我虽做了件好事,但要是因此让镇上百姓看不了龙舟赛了,那就罪过了……”
说完竟是想到什么,连忙转过身去,在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仔细瞅了瞅,才又放到秦云陌手中:“给,好像有点蔫了,但还好花瓣没什么破损。”
秦云陌看着手中那朵红色扶桑,蓦的就一呆,不知要说什么,眼中似乎只看得见这抹红色,碧空骄阳在他眼中都失了颜色。
常安乐有些懊恼,眼里浮起薄薄一层水光“秦公子,今日算是怪我,我这样子怕是去不了青阳镇找莫道长了……还说要带你看扶桑花的……不过早些时候我看路边那花实在鲜艳,摘了就藏兜里了,你,可别嫌弃……”
天还是那个湛蓝碧洗一般的天,日头还是那个挂在空中肆意照耀光亮的日头。
但秦云陌心里忽地就像被拉开了一道口子,有点疼,有点麻,有点酸,扯着他牵肠挂肚,但又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眼前的傻姑娘就这样一脸歉然地看着自己,清亮的眸子不杂一丝尘,亮堂得让秦云陌不能正视,亮堂得让秦云陌觉着自个儿之前计谋的暗戳戳的心思着实有些见不得光。
若任扶桑路,堪言并日轮。秦云陌脑中忽地又想到这句诗,微微施力,紧攥着手中的扶桑花掩于指中,艳绝心里。再看向常安乐,只轻轻说道:“这花,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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