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至，简吟下山买了好些酒肉，众人吃饱喝足后，简吟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山鬼倒头就睡，洛川要回房间自己调养，姜可也默默跟了上去，想看他伤势如何。

两人一块儿走着，一路上竟然难得的沉默，许久无话。姜可跟在洛川后头，一面心想着洛川的伤势，一面又很是尴尬，总觉得得找到一些话说。

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得洛川低低出声道：“姜可，夜深了，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姜可一愣，连连摆手：“没事，我想看看你伤势如何，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洛川轻笑一声，回身望向姜可，他的眼眸在月光下仿佛有一尺春水荡漾，他好像有些心事，连那漂亮的黑眼珠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可尽管如此，也依旧好看的让姜可几乎瞬间着迷。洛川笑道：“姜小姐，我这个人有时候确实任性，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姜可垂头沉思，在心中连连点头。唔，这个人原来有点儿自知之明。

洛川回身继续向前走去，笑道：“没关系，你心中想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若是与我在一起真的让你感到不自在，那我放你离开便是。”

姜可连忙跟上他的脚步，继续沉思，她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试探般道：“那若是我离开了，你还会教我焚天功吗？或者你不教我也行，你能不能去天下第一庄帮我哥哥一个忙？”

洛川又回头看他一眼，温柔一笑，晃花了眼中的那一池春水，他斩钉截铁：“你想得美！”

姜可：“……”

本来看着他的笑，姜可心中几乎都要生出巨大的波澜了，可这人回答的这样不留情面，也给了她狠狠一个打击。姜可继续垂头丧气的跟在洛川身后。

看姜可这副模样，洛川继续向前走着，说实话，他忍了好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她：“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

他心中有些难过，若是姜可没有像他一样的心思呢？他好容易才察觉出自己对姜可生出了不一样的念头，本来正是高兴的时候，可若是姜可只拿他当朋友呢？或者更残忍一些，姜可都不把他当朋友，只拿他做交易对象呢？

洛川有些懊恼，他若是知道现在会这样，那从一开始就应该对姜可好一些，再好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想，再没有什么是比单相思更让人觉得难过的事情了。

姜可耷拉着眉眼摇头：“怎么会呢，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开心，只是我想，若是要以我保护你为条件，你才肯教我焚天功的话，那咱俩之间岂非只剩下交易关系了，咱俩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洛川不服气回嘴：“若是朋友的话，你就更应该陪着我、保护我才是，怎么一听可以离开我就那么兴奋？”

他心中一动，又道：“不过你这样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可以这样想一下，你一直保护我，是出于对朋友的保护，我教你焚天功，也跟交易没办点儿关系，我是交给朋友的……你看，这样就不是很好吗？”

姜可被洛川晃得有些晕，这有什么区别吗？她忍不住想，不过还是乖乖点头，她又想到了白天简吟说的话，于是问道：“那我保护你，我不学焚天功了行不行？你原先就会，你肯定要比我厉害的多，你到最后去帮一帮我哥哥好不好？”

“帮你哥哥不是什么大问题。”洛川回身，他忽然握住姜可的双手，姜可吓了一跳，洛川却没有放开，依旧是紧紧握着，他看着姜可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可以帮你哥哥，但是你还是得学焚天功。姜可你明白吗，这是一个死循环，你不学会焚天功，就治不好我身上的伤，我身上有伤，哪个又能帮得了你哥哥？姜可，答应我，你继续学焚天功好不好，我知道你会受伤，但是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洛川诚恳又认真，黑眼珠子中盛满了月光，让姜可的心也跟着动摇起来，她喃喃开口：“可是你家……”

“我不相信他们！”洛川截断姜可话头，“凤栖洛家能会焚天功的确实不止我一个，可是他们我一个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姜可！”

真的相信她吗，相信她这个才相识不久的“陌生人”？姜可忍不住这样想，可是看着洛川的一双眼睛，她又鬼使神差般的点点头。

于是洛川一双眼睛笑眯成一弯月牙，其实他有一句话是没给姜可说的，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本事，只有学到自己身上了，才算是真本事。很多人是不值得信任的，并且就算有值得信任的人，也不一定会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像天神一样出现。这个教训洛川是从自己身上的来的，就像他，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无敌厉害，打遍天下无敌手，可真当阴沟里翻了船的时候，才懂得什么叫技多不压身。

洛川静静看着姜可，忍不住微笑。姜可学会焚天功，就多了一个保证，他只希望有朝一日，当真遇到什么危险了，他家姜小姐也能在“谈笑间看樯橹灰飞烟灭”，一生安康，万事顺遂——洛川又忍不住笑话自己，他什么时候内心戏这么多了，婆妈的一点儿都不像以前的自己，真是……真是让人觉得甜蜜的尴尬啊！

姜可却忽然回头，一不留神就撞进洛川的眼睛中，洛川此时太过温柔，她一时间还有些怔住，不过心中的反应却是真实的，她心上一阵发颤，脸颊也刹那间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幸亏现在天色暗，看不太清楚，姜可这样想。

洛川抿了抿唇，他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此时不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姜小姐，你想不想、愿不愿意做……”凤栖洛家的女主人？洛川不动声色的皱皱眉头，这样不太好，多生是非，他眨眨眼，慢吞吞的开口道：“你愿不愿意做拜火教的教主夫人？”

姜可：“……”

诶？诶？诶——

姜可略有些惊慌的睁大眼睛，一时之间措手不及，做什么？她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想她一个连谈情说爱对象都没有的黄花大姑娘，突然有人问她要不要嫁人，要不要做夫人？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洛川当然也很紧张，并且他还有些慌张，对着姜可说这些话并不需要多大的的勇气，从心间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洛川却担心姜可接下来的反应。

他舔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涩的唇角，开始向他心仪的姑娘介绍自己的情况。

“拜火教是江湖上的一个新兴教派，不出名，你可能都没有听说过它的名号。不过没关系，因为拜火教的发展潜力是很大的，因为它的教主武功高清，勤劳能干。拜火教富有田产，做正当的生意，并且利润丰厚，教中人数不多（只有两个），才正在招募，你嫁进去之后也不必担心不适应，等教众们都齐了，你就是他们的主母。至于那位教主，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潜力股，虽然现在正处于低谷时期，不过龙游浅滩，迟早会一飞冲天……并且最重要的事，你嫁进拜火教之后，他会对你很好，护你一生一世，许你生生世世！”

姜可仍是一脸呆逼，她张开嘴，呐呐半晌，才低声道：“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洛川深吸一口气，深深将她望进眼底，认真道：“姜可，拜火教的教主，就是我。我方才同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不妨考虑考虑。”

姜可眨眨眼，半晌无语。她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洛川这一句话，更是让她整个人都凝固成一尊雕塑，忍不住抽一口气。

怎么方才不久还是交易伙伴的关系，一下子变成了朋友，她还是很高兴的，这怎么说着说着，跳跃更是巨大，竟然直接求亲了。

她脚下倒退两步，还是觉得震惊，没有想明白。她皱着眉头，思量着开口：“你……你……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的？”

洛川追上来两步，轻声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住，住！”姜可被他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连连摆手，“你就站在那里同我说话。”

洛川闻言，果真是听话的紧。只是一双眼睛却很是不安分，追逐姜可，默默情深。

其实怪不得洛川突然成了这样，好容易明白了自己心际的少年郎，一开始还在憋着，等好容易有机会了说出来，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哪里还会顾得上什么矜持，不控制着扑上去，时时刻刻的同她粘腻在一起，这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姜可被他看的有些羞，这羞一会儿还带了些恼，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着洛川，于是又叮咛道：“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啊！”

洛川乖乖点头。

姜可其实是有些心慌的，她生了这么大，哪有人像这般热烈的同她表过白。山鬼那样完全都可以当是笑言给忽略了，只是洛川这样，倒当真是让她心中泛起涟漪。

策马江湖，儿女情长……难道入了江湖，就当真避免不了要谈一谈感情吗？

她睁眼四下看着，望望月亮，又瞅瞅屋檐，就是不敢往洛川身上看。好半晌，竟然一扭头跑了，然后远远丢下一句话：

“我还没想好，日后再谈——”

嘿！鸵鸟一只！

洛川简直是目瞪口呆，他这么听他家姜小姐的话，当真站在这里乖乖等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跑到这样干脆利落。当真是他今夜有些太心急了吗？他抬眼望天，月儿这样好，有晚风吹来——在这样的好风光里，自然要谈一些风月上的事，他不心急，时间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