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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渡》第41章 观火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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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桌上的纵横睥睨,却是山野村夫最拿手的把戏。

却说这乡间野闻,自然是跑不过这南来北往的陈七,亦或是取人钱财吃八方银财的宋家兄弟的法眼。

“通州城除却这火德庙,最为有名的一则总督府,二则金翎山庄。只是两处尽皆去不得。”这宋家兄弟拿起小杯,未酌先摇了摇头。

那陈七却说先来了兴趣说道:“两位老哥,这又是何等说法?”

宋家兄弟说道:“这总督府便是公家之所,公家公家,自然衙役密布,我等乃是草莽江湖之客,古话说的好,‘侠以武犯禁’,我们虽说曾是不入流的佣兵。

但终究也是有一技傍身之辈,故而这些个公家对咱们可谓是虎视眈眈,诸位都不是江湖中人,但这公家重地,仍不是你们能随意进入的地方。”

那宋家兄弟将酒杯一搁说道:“至于这金翎山庄,”两人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笑着说道:“此处乃是因着山庄主人性情古怪,他大宴天下侠骨之辈,但对于平凡之人。却是嗤之以鼻,诸位若是想要一观其中盛况,恐怕便是无能为力了。”

秦二歪着头说道:“这山庄主人不过就是个叶公好龙之辈嘛!”

她勉强从桌上直起身子来,扬着手说道:“自古侠义者俱是匡扶正义,锄强扶弱为己任,哪有他这般将草民视同草芥,这本是本末倒置之举!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罢,就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酒客狐大笑着说道:“秦丫头这番话,听在老狐狸我耳中,却是当浮一大白!金翎之名,正是说他山庄之中,遍地鎏金,金禽银兽,高展青蚨之志,这等沽名钓誉之辈,何谈侠名?”

陈七见得诸人一下子热切了起来,也结结巴巴地凑上前来,与宋家兄弟碰了一下杯,宋家兄弟笑着问道:“不知这位老丈如何称呼?既然这金翎山庄主人在阁下心中不算当世豪杰,那又有何人,算得上‘大侠’?”

甲申却一下子跳上桌来,他个头本是不高,又是兽类化身,故而极为灵巧,这一起一跃,在宋家兄弟看来已是极有身手的表现。

他将斗笠往一旁一丢,说道:“小老儿姓名却是不值一提,不过说起‘大侠’,却是有几番见解。

其一便是前代剑神‘丹羽道人’,另一个则是‘铁剑顽童’,其三‘一剑三生’,俱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宋家兄弟说道:“这几位乃是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大英雄,只是‘丹羽’之名,虽是知晓他与那飞升道人夕阳激战,要知那无名道人早已剑心通明,无论道术剑术尽皆通神。

只是不知为何,丹羽道人却惜败于此人剑下,故而成了此生最大的污点。”

甲申冷笑道:“窃天地之运的鼠辈,如何与大义之侠相提并论?”

宋家兄弟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莫要多言了,说来几位,明日若是得闲,还可以去菜市口附近的余芳斋,其中美食亦是不会让诸位失望!”

酒客狐满口答应,这两人也是酒足饭饱,便告了声歉,两两搀扶着,离了酒楼。

孤竹君面前却是一尘不染,似是未有酌定一般,他抿了一口酒水,轻声唤了一句少女的名讳,身侧却是已经无了响动。

他侧过头来,只见得秦二正枕着他的一方衣角,安静地酣眠着。

他摇了摇头却也不见动作,白石苏滴酒未沾,反倒是陈七喝了极多,如今也醉倒在酒桌边沿,一阵阵的酒酣传来。

孤竹说道:“石苏,且将陈七扶回屋去。”

酒客狐倒是不负酒客之名,又是三两黄汤下肚,回头看了少女一眼,却是久违露出了慈祥的面容。

“孤竹君,你大可不必如此一座接一座城的走过去,若是肯施大法力,将咱们这些人挪移去洛城也不是不可能吧?”酒客狐笑着问道。

“自是做不到了,如今道术式微,孤王虽是不乐承认,但终究身负暗伤,纠起千八百号道人还是能将孤王围剿而亡的。这缩地之术,更是免谈,恐怕上头那帮神仙,也施展不了几回。

所谓仙人不过是比人强上个些许的生灵罢了。”孤竹左右瞧了瞧,确认无人,方才伸了个懒腰。

在甲申看来倒是有了丝丝人气,不再那般如同一座冰山顽固。

“只是这般行进,也是过于拖沓了,老狐我倒是想要早些看看天下第一圣都咧。”酒客狐也不气恼,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她要看看这红尘万丈,孤王总不能负了自己的承诺,若是传出去,恐怕落人笑柄,贻笑千年。”他按了按自己的眉间。

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的睡眼,秦二却浑然不觉,一个翻身,仍是在少年衣衫边沿,只是一副将落未落的模样,实在好笑。

酒客狐却静静地坐在酒桌边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早先见过那个术士所言,孤竹君你是信还是不信?”

少年却轻轻摆弄着少女的发丝,似是不为所动一般。

良久,方才说道:“是否为真,又与孤王有何干系?”说罢,他轻轻将少女抱起,往台阶上走去。

却是即将消失在台阶边沿之时,他回过头来说道:“只是吉州之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漠北浩劫,不是小事,只是顾不过来了。”

酒客狐往拐角望去,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全无踪迹。

秦二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昨日之事不曾在脑海之中停留,哪怕那个可怕的噩梦,一再席卷她的深夜。

她仍是可以望见那些尸块在城池之中不住的翻涌,由安详之都,化作炼狱之城。无数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无数只手试图将她扯往底下。

她好似是这场灾厄的罪魁祸首,她也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

等她醒来,浑身冷汗,被开了一缕的窗内,透来的冬风,吹拂之下,浑身打了个寒颤,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遇人之灾,所谓不助,是为杀害。

她脑海里无端的浮现出这几个词,她用力托住自己的脑袋,从掌心沁出几点血珠,这是这其中的事故,她又能与谁诉说?

门外却传来人的敲门之声,她慌忙抓起衣衫披在身上,一边喊着话,一边往外走去。

回应她的却是结结巴巴的言语,她听得是那般回答,不由得脸上也泛起了微笑。

她打开门来,只见得一身小厮打扮的石苏,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前。

脸上仍是挂着那一抹温和的笑意,好似春日。他结结巴巴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君上……与狐……狐狸,让我上来喊你……你秦又帘……下去吃饭。”

少女笑着说道:“你此番,倒是未曾将我的名字念错咧。”少年却是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傻笑了起来。

“今日,得了闲,便带你去买一身合身的衣裳吧?这小厮衣服,你穿的怕是难过的紧。”

那少年却仍是磕磕绊绊地说道:“不……打紧……穿……着也挺……妥帖的。”

少年不答话,推着少年往外去了。

因为秦二起得晚了些,几个人只得在客栈了打发无聊时间,等到去了火德庙已是午间的事件。

酒客狐对余芳斋的鸡肉赞不绝口,秦二在一旁不由得讥讽他是老狐狸,这等吃鸡偷鸡之事,最是拿手。

酒客狐则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未免让秦二有力也无处使唤。

火德庙坐落于通州城正中央,各分出四条通路,往四个方向的城门蔓延而去。门口设了两个巫祝,面前还摆了几个功德箱。

来此处上香祈福之人亦是络绎不绝。有当地居民,也有城外游荡的牧民,还有慕名而来的漠北村民。

之前来此修筑行宫的当朝天子,恐怕也是看中了这点。

这游历城中最是快乐的要数秦二了,只见得她跑到此处,又去到门内,活像是停不下来的兔儿。孤竹看在眼里,却也不说话。

秦二一阵疯闹,总算定了性子,她慌忙走到白石苏身旁,也不管他人目光,拉着他便往街边的锻庄跑了过去。

酒客狐偷偷瞄了一眼,那似是心如止水的孤竹,脸上都若有若无得现出一缕不悦,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随后,他便转回头来,自得其乐地摸了摸稀疏的胡子。

丝绸锦缎一向是漠北的硬通货,来往这条行路,前往边境行商的商贾,便是以这茶叶与丝绸敲开了据说外域大罗王朝的大门。

至于那大罗国的景象,按照那些个侥幸回来的商人言语,便是高鼻狮口一副茹毛野人的模样,只是却有不可尽数的黄金宝石。

通州自然是不可免俗,一年之内,便有无数商贾,将这些布匹带到这座曾经的牛马之城之内。

一时之间,此处的丝绸却是比中原一代都要多上些许了。

少女正拉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在店铺里横冲直撞,那店长见得他们两人不由得笑着迎了上来说道:“这位小姐,可是要买上些成衣?咱们这儿有大通布庄今年新出的新款儿。

这十里八乡的大小姐都来此处找咱们订制呢,小姐你这身段,一定要来试试呢。”

少女却大咧咧地说道:“给我取两套男装来,要给这位小哥穿着合身的!”

说罢,她抬起头来,只见得少年碧绿色的双眼,有不可直视的夺目神采。

连身侧的人来来往往,都不曾相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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