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星石飞驰,流光绕转。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迈步向星海走去。
未知的远方,传来一阵浩渺之音: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的力量已不能再耗损,否则将再也无法摧毁淘汰之约。”
听到声音,他驻足,虚弱地回应:“已经失败十多次了……”
“以往,我们总是抢先行动,每次都被初罔探知了我的活动。”初昧说,“这次如果还要再来,直到初罔出来活动之前,我都不会再活动了。无数条时间线里,我和初罔一直在互相隐藏对方的意识与活动。一场淘汰之约,竟也会变成我与他之间某种形式的博弈,这种实验结果是意料之外的。”
他苦笑道:“……我所看重的,于你不过是一场实验吗?”
“初罔创造你们,这种实验纯粹是多余的。如果能够取消,才是合理。”
他低头,自嘲般地笑了。
“他创造的不是生命体,而是吞噬体。
“经过观察,我已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争斗与共生,不论在何种生命群体中,都是并存的。不论何时,想要消灭任何一方是不可能的。同理,人类群体里,善良的另一面就是罪恶,和平的背后万千尸骨堆叠。只要生命体仍然具有繁衍的特质,这个规律便是普适的,无须再实验了。
“其实就算是全人类都被淘汰掉,于我也只是丢弃了一个实验品罢了。只要我还有意识,便能创造更多的世界。所以这最后一次,你可以继续,也可以放弃,如果人类能够留存下来,也算是我的意外成果。”
“……我做的这些,于你,不论成败也只是过眼云烟对吗……”他说,“即便如此,仍很感谢被给予这样的机会。我愿意继续……”
“你正好还有这个需求,那便可以试一试了。这次,我会藏得更隐蔽,试着找一找线索吧。初罔开始活动之前,不要透露任何信息。
“下一条时间线再见。”它的声音渐渐隐没。
他继续向着星海前进,一直走进那如宝石般的绚烂,一直走到星缘面前。
“你已经废弃了十一条时间线,耗去了能量的四分之一。”她说,“还要继续吗?”
“嗯,我又失败了,只好毁了这条,再来一遍。”他面无表情道。
“初昧和初罔的意识能够活跃于各个时间线,虽然你知道的多了,它们却也会变得更难寻找。”
“……我知道。就是说,我几乎完全是被动的……”他双手交叠置于脑后,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来了。已经无所谓成败,我已不再执着什么了……至少最后,我想要真正随心所欲地活一次。为了我自己,”他顿了顿,“更是为了他们。”
星缘单手执卷轴,轻轻一抖,将卷轴摊开。她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触卷轴,霎时,她身后的星流旋转汇聚,铺成了一条隧道。
“那样的宇宙景象,你真的不想看一看吗?”
“不想。”
“明明已经胜出了,却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她说,“看来七位神中,唯一能够看到那样景象的,大概就只有我了。”
……
海岸边,月影浮沉。
他颤抖着伸出手,一番努力后,从掌心射出一条紫色的锁链。那锁链化成一道光芒,将动弹不得的沙噬紧紧缠绕住。
“这是没用的……”沙噬干笑道。
他蹒跚着,向着远离海岸线方向艰难前进。突然,海面中央向上拱起,剧烈地抖动,仿佛有什么要从那里破壳而出。一道橘红色的光自那里冲出,在海岸上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他身上,化作藤曼锁链将他紧紧缠住。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一朵巨大的花从海面中央缓缓升起,橘红色花瓣光泽黯淡,零零落落,竟已是枯萎了。
“你可是走不掉的噢!”花入水从花瓣后探出头,气喘吁吁的叫喊,“真是可怕的家伙,简直是自杀式的进攻!我的花都被他弄成了这样!”说着她捏了捏花瓣,“沙,那‘牲畜’本就不好控制,现在我们的力量都变弱了,快要失控了!”
“不好,”沙噬感到地面一阵震动,“‘花’快点……”
他话未说完,只见漆黑的夜霎时被一片明晃晃的火光所染红,随着一声野兽的咆哮,海水震颤不停。久不见天日,困兽的双眼在被自己的火光刺激之后,蓦地睁圆;它疯狂地甩着脑袋,喷出一口巨大的火焰。这火焰将大地瞬间震裂,随着一声惊天动地巨响过后,一切好似又恢复如初。
“受不了!我最怕被火烤了!真难受!”花入水从水里冒出头来。
沙噬也浮在水面上,一侧头,发现野兽、风音与青辕都不见了踪影。
“花,让他们给逃了……”他皱眉,咬牙道,“这下要再找到他就难了……看来我们之间想要完全制住对方,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果然,还是只能想办法‘抢占资源’吗……”
他翻越重叠嶙峋的山岩,涉过荒草荆棘,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体无完肤,千疮百孔,全身的气力只够维持步行的动作,甚至每走一段,便不得不找个隐蔽所在,躺下休息一阵。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也顾不上吃饭喝水,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再快一点……快……这次说不定就能成功。它还没探知到我的活动。”
“这次若是成功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他一边趔趄前进,一边说,“否则,我便要反悔。”
“你想要将云海永久留存于这个世界?”
“嗯。包括,我的每一位家人……”
“那种与世隔绝的天堂类似物,是有悖于万物之理的,更有悖于我的创世之道。”
闻言,他猝然停下,止步不前。
“我答应你。”
“我要你以自身为容器,承载起这个约定,如同实现淘汰之约一样去履行它。”
蘑菇森林附近有一处屋宅,屋宅门口停着一辆大拖车,拖车旁,一位裹着头巾、铁匠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忙着将一箱箱货物从地上搬起,挪到拖车上。在他身后站着一位男童,他讷讷地瞧着铁匠忙活,张口问道:
“铁叔,这次怎么不继续做灵仗,改做权杖了?”
“说你小子木讷,还真是!”铁匠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头教训他道,“干我们这行,成天招摇撞骗,若不变着些花样,不就容易被识破了吗?”
男孩应了一声,又问道:“可是……铁叔,你卖这些……不怕买家来向你……发难吗?更何况,有许多买家都是奇怪的人……”
“曾经,有一个蘑菇女怪从我这儿买走一根‘最强灵仗’。据说她就住这附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铁叔还不是好好的?”铁匠叉着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住这附近的蘑菇女怪?”男童闻言变色,“那不就是酷啦啦?”
“管她是谁!”
“我……我好像听到蘑菇森林里有奇怪的声响……”男童直感到后脊漫过一股凉意。
铁匠不满地训斥:“你小子要再这么战战兢兢,就趁早回家别再跟着我混!”
与此同时,在蘑菇森林里,酷啦啦正与蘑菇朋友们围坐在一起玩乐。不远处,一双隐没于暗处的眼睛自始自终瞧着这一切。终于,树丛动了动,一个人自那里走出,一双干枯无神的双眼嵌在他脸上,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我再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他似是努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你愿不愿意接受我?”
酷啦啦仍然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与蘑菇朋友说着话。
“我要你回答我!”他突然冲上前,拽住她的衣领,直逼得她退到背后的一棵大树上;他抓住她猛烈摇晃,连大树也跟着颤动。
“我早就给过你答案了,不是吗?”酷啦啦阴阳怪气道,“是啊,这么多年,你的确一直在旁边围观我的难堪与狼狈,这令你感到很有乐趣不是吗?”
“不是那样的!”他咆哮道。
“我有了蘑菇朋友们以后,你觉得无趣,就离开了,不是吗?”她怪笑,声音尖刻,“你现在想做什么?想要再次看到我的狼狈相?我宁愿去死,也不想和你这种人纠缠不清!”
一声清脆的“卡擦”声突兀地响过。他的双手慢慢离开酷啦啦的脖子,在他面前的女人惨叫一声,软绵绵地倒下了。他双手一探,从尸体上方的空中抓住了一个漂浮着的物什。
“酷啦啦,只要你成为了我的灵屯,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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