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猛地一颤,秦桔儿欲哭无泪,“啊,再挑一个?”她是真的真的不会这些好吗!可是现在的她骑虎难下,除了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还能怎样,她心中慌得很,可是在各种嘲笑,鄙视,痛恨,观望目光的杂乱交错中,她始终可以感觉到,有一抹清明如夏夜繁星般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源源不断地向她注入令她心安的力量……即便她的世界一片昏暗,他依旧如朗朗繁星,为她璀璨……
“我……我写字好了。”反正人已经丢了,就如同放下了包袱,应该就不会影响她的“发挥”。她保证,她写字比弹琴好!书法这东西,她好歹也是练过的,略懂……略懂……
秦桔儿揪着脸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眼珠子直直盯着空空如也的雪白宣纸,以稍稍掩盖她的心虚。左手优雅地提住衣袖,右手轻扬,像模像样的执起一只最粗的毛笔,在漆黑的墨盘上蘸了两蘸,正欲往纸上写。只闻耳边滑过数声令人极不愉快的笑声,笑屁啊!难道她又错了吗?她可是练过的!
秦元元没忍住,嗤的一下笑了……
“笑什么笑,我这次总没把笔拿反吧!”秦元元的笑声实在是不堪入耳,就好像长指甲刮黑板一样的难忍。
面对秦桔儿的冷言冷语,秦元元这次还是很大度的没与她争,只是绽出一脸泛滥笑容,“桔儿,墨还未研,怎么写得出字呢?纵你技艺再高,我们怕是也见识不到了,你说是不是?”她又冷笑了两声,听着就瘆人。然后便一扬手,指了个小宫女去替秦桔儿研磨,方才郁闷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看样子,秦桔儿是连字也不会写了,拿什么跟她比?哈哈哈……
纳尼!墨没研!秦桔儿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她刚才拿着笔在那儿瞎蘸什么,蘸空气吗?你墨都不研,叫我写!个!屁!啊!哦对,她之前写书法用的是墨水,根本不用研,这……这也不能怪她啊……
秦牧,苏宝儿,宋怜儿三人或低头侧目,或品尝点心,或闭目养神,已不忍直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墨已研好,她这回总算蘸到东西了,正欲写,却不知道如何下笔,些什么好。暗自纠结了一阵,是写颜体好呢还是写柳体好呢?是写行书好呢还是写草书好呢?可是这些……她通通不会。最后一狠心,一跺脚,只得硬着头皮,大笔一挥,墨色在宣纸上晕染开来……那个速度,是极快的……
“写好了。”她将笔一撂,拍拍袖子远离了那张桌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呈上来看看。”夏熹彦金口一开,旁边的宫女便马上去了,一人一边,将卷轴拿起,两人的表情皆是一滞。
卷轴缓缓在夏熹彦面前铺开,外殿众大臣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内殿里的几个人也十分好奇,秦桔儿究竟写了什么。
卷轴一铺开,只见上面“一一一一”四个大字,皆是以规整的楷体书写,笔法看上去也生疏得很,浑然没有行云流水的气度,倒像是刚学写字的蓬头小娃的习作。
夏熹彦神色一滞,却转瞬即逝。秦元元的表情甚是好看,那圆睁的双目,微张的红唇,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秦桔儿真的不会写字了?
秦桔儿只垂下眼帘,静静站在那儿。
“皇上,可否让我等欣赏一下桔儿妹妹的作品?”良妃如糖油一般甜腻的声音再度响起,她就是想看看,秦桔儿究竟写出了什么,竟能让秦元元摆出了那个表情。
夏熹彦手一挥,宫女们便拿起了卷轴,送去与大臣,娘娘,小姐,夫人们欣赏。
“皇上……这……不太好吧!你看了就算了,还……”秦桔儿也是极不好意思,这字,怎么拿的出手呢?一直抽着嘴干笑,笑到她都不知道怎样闭上嘴了。
夏熹彦深如幽潭般的黑眸微微一闪,定在秦桔儿身上,她又一次很识相的闭嘴了。
下面的一干人等也是惊呆了,或疑或叹,皆不知秦桔儿写这四字是何意,一时苦于无法参透,面露费神劳力之色,或有人道秦小姐真真不简单,这随便一写,便是一些看不懂的大作。
秦桔儿满头黑线,华丽丽的汗颜了。什么高深,大作通通都是扯淡!她之所以写四个“一”那是因为……因为“一”好写,而且,目前,除了这个,她不会写别的,她只会写这个!
不错,书法,她是练过的。早前一时心血来潮,跟楼下的老大爷学了十天的书法,那个老大爷教了她十天,每天都让她练“横”这个笔画,放言道光写个横都是要写上千千万万遍才能写出精髓的。写了十天的“横”,秦桔儿就果断放弃这枯燥的书法了。新买的笔啊,纸啊,墨啊统统被她塞进了家里那个她不常去的角落的空鞋盒里,几年来都未再碰过一下,也不知道它们现在还健在否?是被老鼠吃了呢还是被她妈扔了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横”也勉强能算个字,就是“一”嘛。她还在庆幸,当年万一先练的是“竖”这个笔画,那叫她如何是好,该怎么跟一群古人解释阿拉伯数字“1”。
以她之天资,“横”这个笔画写了十天,已经从第一天的毛毛虫,第二天的拱桥,第三天的钩子,第四天的弯木板,第六天的直木板,第七天的凹凸不平木板……逐渐升级为第十天的头按尾回的“一”了。
今日她写的,便是这样四个“一”。虽然几年不写,手法也并不至于太生疏,“一”再简单,好歹也算个字不是?一群闲的胃疼的无聊家伙,就是存心想看她笑话!
“既然大家都未参透,那桔儿你便说说这是何意吧。”夏熹彦又斟了一杯酒,划过唇边,轻抿了一口,便说出这话。
他是随口一说,秦桔儿心里却是哭爹喊娘,不知如何应对了,她总不能告诉大家她学了十天的书法,只会写“横”这个笔画吧!打死她也不会说出这段悲催血泪史。只好发挥想象力,胡诌点别的,“这个……这个是有深意的……”
众人皆是洗耳恭听其所谓的深意,只见清瘦女子在殿中转了一个圈,有转了一个圈,再转了一个圈,“深意就是……”她怎么知道深意是什么!她转了数圈,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索性闭目张口道:“其实这不是四个普通的‘一’,它们是另有深意的,深意就是……”
她这说话断断续续,兜兜转转,挠得大家心痒痒的,实在是可恶至极!
“就是每个‘一’都代表一个词。”秦桔儿挤了半天牙膏,总算挤出点东西了。
“什么词?”
“一鸣惊人,一劳永逸,一往无前,一帆风顺。“秦桔儿可是将脑子里一字开头的成语搜了个遍,才勉强凑齐了四个。
这又是何意?众人仍是不解。
一人道:“这有何联系?”
“这当然有联系。”说得万分笃定,她心下却暗骂,我鬼知道有何联系!
脑子飞速旋转,好好整理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记忆,一段慷慨陈词脱口而出:“多年前,数国混战,龙承一鸣惊人,龙承国君贤明,百姓和乐,一切反\动力量都不会得逞,是为一劳永逸,龙承建国不过百余年,势头正猛,势必一往无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大家团结一致,龙承的前途一帆风顺!”
我了个去,说出这段话她简直都惊呆了,这马屁拍的太震撼了,将这个国家的过去现在狠狠夸赞了一遍,还饱含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果然学历史是好的,起码她按照历史的一般发展规律终于给自圆其说了。
“妙……妙啊!”只见坐在秦牧隔壁桌的一白眉白发白胡子老头连连拍手称赞。“话语虽浅白,这其中之深意却不简单,暗含我龙承蓬勃发展,欣欣向荣之意!秦小姐能说得如此深入浅出,实在是妙啊!”
“穆丞相说得极是,秦小姐果真是蕙质兰心,妙语连珠,元妃娘娘贤德,秦小姐灵巧,秦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坐在穆丞相旁边的人也跟着应和,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殿外之人口耳相传。也是赞叹不断。
“这个深意甚好!赏!”夏熹彦听了那话,面上不掩欣喜之色,这小丫头字写得一般,话却说得不错,叫人听着格外舒服。方才之话,绝不敢相信是出于一个养在闺阁的女子之口,这秦牧究竟是如何教导女儿的?难道会教她当家,与他一同议政吗?
哇,一盘金锭子放到了秦牧桌上,钱不算多,但都刻了皇家记号,这可是无上荣耀啊。秦桔儿只顾着看着金锭子吞口水,连谢恩也不记得。秦牧上前,“谢皇上恩典。”
秦桔儿还在那傻笑加吞口水,心里面幻想着对面苏宝儿的形容感想,估计她的口水都滴到茶杯里了吧。哈哈哈……
夏熹彦敛去面上欣喜之色,回复一脸深沉。这个秦桔儿,还真让他有些捉摸不透,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见识,这样清明如晶而不含一丝哀怨与束缚的明媚眼眸,不该是一个闺阁女子所有。
秦元元惊得很,恨得很,那样子,何止卡了一只苍蝇,起码是卡了一窝苍蝇吧,眼中赤红的妒火衬着一张煞白的脸。秦桔儿,你究竟是何人?这样也竟能扭转乾坤吗?我偏不信!狠恶交加的目光投向良妃,脸上依旧挂着如春风一般和顺的柔美浅笑。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