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松将整个西伯利亚基地的人全部笼络了一番后,拿着自己的终极礼物,特意去找伍媚,伍媚还在气总部的擅作主张,刚才的迎新会没有参加,借口在模拟室准备第二天的模拟飞行。在吴松来之前,伍媚正神色激动地与总部交涉:“就算我们缺试飞员,但也是宁缺毋滥,总部是怎么审核试飞员资历的,还是但凡有点背景都能上?……他和卓皓空能一样吗?卓皓空的专业素质多强,什么,你发来的ppt?行吧,我看看。”
伍媚挂断电话后,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她总认为,作为一名试飞员,技术的要求可以在其次,最重要的要求是心理素质,以及某种牺牲精神。试飞员是幕后人员,他们出生入死的战场,也许永远不会为人所知,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这两个素质,和吴松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可是连自己的座驾,都会涂鸦到花里胡哨的主,伍媚实在不敢拿这次试飞任务去冒险。
总部那边只让她看看邮箱里的ppt,伍媚也没法,索性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将ppt从邮箱里扒出来。ppt里是吴松的资料,嗯,29,比伍媚还小一岁,之前居然也是突击队的一员,还是卓皓空的同僚,伍媚颇感意外,滚轮再往前滑,却是吴松在航校时候的成绩,照样优异无比,上面还有吴松之前的证件照:短发,精神,阳光,眼睛很亮很亮,与现在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真是大相径庭。
伍媚正觉意外,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模拟室的门口响起:“伍组长,我来报到!”
伍媚闻言抬起头,果不其然,是吴松本人,虽然剪了短发,可是脸上那懒洋洋的神情,实在与此刻屏幕里的资料画面对不上号。伍媚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道:肯定是总部的人被资料骗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通过面试的,难不成面试官是个女人?
“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你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睡眠不足。”吴松一面说,一面献宝似的拿出他特意给伍媚准备的东西。
伍媚瞅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礼物”:“保温杯?”
“错,它不仅仅是只保温杯,而且还是一只魔法杯,你每天睡觉之前把它给我,保证你第二天就能喝到一杯正宗的养生茶,这一次是枸杞桃胶银耳羹,赶紧喝了吧。熬夜得内补啊。”吴松麻利儿将保温杯的盖子拧开,里面热腾腾地冒出一股子香气,光闻一闻都知道口感不错,果然很养生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他又是长途飞机,又是参加迎新会,又是整理行李,怎么就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出这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甜点。
伍媚顿时无语。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过得争分夺秒,就他,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雅致,简直是扰乱民心。
“赶紧趁热喝了。”吴松丝毫没有察觉出伍媚没来由的愤怒,特别殷勤地催促道。
“没工夫,你和卓皓空明天要上模拟机,在气象条件符合结冰试飞之前,你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样的气象条件很少见,我们必须一次性成功。”伍媚将保温杯嫌弃地推开,面无表情道。
吴松很不知趣地凑了过去,又将保温杯送到伍媚嘴边,“那也不耽误喝口养生汤啊,我给你吹吹,保证不烫。”说完,他还真将杯子凑到自己的嘴边,呼哧呼哧地吹了口气,又巴巴地递给伍媚。
伍媚顿时急眼,“吴松,我有老公的!”
“我这不就是心疼你吗,也没说就要追你。”吴松特诚恳地盯着伍媚道:“真的,就想对你好一点,没其他企图。”
伍媚一时语塞,这种话,如果换做其他人说出来,可能早就被她diss回去了,可偏偏吴松此时的表情真的诚恳到你没办法反驳,简直说得和真话一样。伍媚如果再说什么,反而显得矫情。
她再次确信:总部的人一定是被这家伙骗了。
“喝点,上次见你,就觉得你脸色不好,差不多就赶紧回去休息。”吴松继续劝道。
伍媚的脸色却是不好,自从进入zg001项目后,她每天的睡眠时间就不超过五个小时,遇见试飞或者技术难关的时候,经常整宿整宿熬着,虽然才三十岁,可是黑眼圈眼袋细纹,竟是一个都不少。当然,这并没有让她显得老态,只是觉得异常疲倦。那种疲倦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仿佛她憋了一口劲,一定要证明点什么,或者说,为了那个已经离开的人,证明点什么。
而此时,吴松无意中说到的“差不多”三个字,终于将伍媚激怒。
“差不多,我们从事的行业没有‘差不多’三个字,你明白吗?吴松,你到底知道试飞任务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试飞员必须在结冰条件下飞行四十五分钟,平尾结冰迅速且牢固,结冰厚度超过2英寸,钻出云层后带冰执行了f0待机速度平飞、减速板收放、40°坡度转弯和左右30°坡度滚转机动;f0、f2、f3构型下的机翼水平失速;f3起落架放下构型下的40°坡度转弯和左右30°坡度滚转机动等7个操稳试验点,经试飞工程师确认结果有效,试飞才算顺利完成,飞行难度极高,吴松同学,这并不是你们花花公子用来显摆自己的地方,这是我们一代又一代飞行人付出心血的地方,你明白吗?”
她一面说,一面烦躁地将面前的保温杯推开,没想到力量没有控制住,保温杯应声而倒,里面的银耳羹也洒了一地,看着倾泻而下的银耳羹,伍媚略微内疚了一下下,但很快就坐回电脑前,继续为模拟机设置参数。
吴松也不恼,他望着在桌子边缘滚动的保温杯,平静地说:“1991年12月27日,斯德哥尔摩一架麦道飞机在刚起飞后不久,两台发动机因吸入了从机翼上脱落的冰块而停车,飞机紧急迫降,在机场外着陆,机体断为三截。1994年10月31日,西蒙斯航空公司一架从印第安纳波里斯飞往芝加哥的航班,由于在利于积冰的气象条件下飞行了30分钟,突然失速并从大约10000英尺的高度坠落,机上68人全部罹难。2002年12月21日,台湾复兴航空编号为ge791的atr72-200飞机由于机翼严重结冰而失速坠海。是,结冰试飞很重要,它将直接关系着飞机与乘客生死存亡。”
伍媚略有点吃惊地望着他,不管这是不是临时抱佛脚恶补出来的知识,最起码,吴松做过功课。
“汤洒了,我再给你盛一杯来。”装完那一波,吴松捡起保温杯,施施然地走了,完全没有被打击的痕迹。
伍媚又是气结,又是好笑。
到了午夜的时候,果然又有一杯银耳羹被送到了操作台上,只是吴松没有再露面,而是委托值夜的工作人员送来的。伍媚看着那只保温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拿了起来,喝了一口。
然后将保温杯放回原处,再也没有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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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机的结果非常理想,吴松的表现也堪称惊艳,几次模拟的困境都被他冷静轻松地处理了,实力斐然,在收获了一堆少女心的同时,也让伍媚略微松了口气,不过,她始终没有松口对他表示肯定。
虽然每天晚上,那杯装满各种养生汤的保温杯,一定会准时送到操作台上,而伍媚再也没有尝一口。
到了第四天,从西伯利亚请来的气象专家告诉小组,明天可能就有结冰试飞需要的天气条件,大家要正式上样机,准备收集数据。许墨这几天联合机务组的周俊和李锐他们在对样机做最后的检查。第二天的试飞将从凌晨五点开始,伍媚嘱咐大家都早点休息。可是到了模拟室,才发现大家都在,打算就明天的天气状况做最后的模拟飞行。
那位气象专家simon也在,气象专家是北欧人,专门在此地研究气象,很多航空公司都会找他合作,他在这个职位上也待了几十年,堪称见多识广。simon这次见到zg001样机时,也对它在机翼上革新的科技感到惊异:“这个想法,很多年前确实有人提过,但是并没有真正研发出来,技术难关太多了。”simon由衷感叹:“没想到真的造出来了,而且,还进行到了结冰试飞这一步。”
这次结冰试飞,比以往的试飞都凶险,也是因为这个革新的设计。纳米级的凹凸物会不会更加受到寒流的影响?模拟机的数据与实际的数据是不是存在差距,这些都是未知的领域。
“我们已经进行过上千次的模拟测试和数字建模。”在simon发言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许墨淡淡道,显然是对这项技术非常自信。
simon点头,赞许地望向许墨,“没想到设计师那么年轻啊。”
“总设计师是我老师钱教授,我只是执行者。”许墨没什么表情地又回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伍媚颇为吃惊地抬起头,望了许墨一眼。
她还是第一次听许墨提到钱教授,那个他背叛的恩师。只是,伍媚还是没有从许墨的脸上发现任何端倪,许墨的神色太淡,淡到看不出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许墨,钱教授根本不会登上那架sq370,他登上那趟航班,就是为了去找许墨,可没想到,那趟航班却是一条不归路,飞机残骸至今没有找到。
“你们听说过sq370吗?”只听见simon又用英语闲聊了一句。
场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大家几乎同时望向simon,这位睿智的、白发苍苍的老头。尤其是许墨,伍媚,林碧,周俊,还有吴松。只是,吴松望着的方向并不是simon老头,而是望着伍媚。
他看见了伍媚眼中的隐痛。
“那架飞机失踪了五年,不是一直没有任何音讯吗?难道你……你知道什么内幕?”伍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不至于颤抖,虽然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的嗓子都有点嘶哑了。
sq370,是她五年来的全部梦魇,她的爱人就在那架飞机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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