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城四大家族之中,张家是毫无争议的人才济济,似乎他们张家从来不会有青黄不接的情况发生。
这一代最年轻的张家子弟之中,有两人是最为引人瞩目的。
小的那个叫张少宝,听名字也能听出来整个张家对这个孩子给予了多大的宠爱,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他出生伊始,似乎都是被整个张家捧在手心的,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其宠爱程度令人发指,甚至可以比拟赵家的那位小公主。
大的那个叫张北骥,是公认的修炼天才,只是比张少宝大一岁而已,如今已经是六窍元修,更令人叫绝的是,这两人都是张家长房子弟,还是亲兄弟。
与其他家族的明争暗斗不同,这兄弟俩之间似乎从来都没有芥蒂一词的出现,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张北骥护着张少宝,便是家里父母呵斥他一句都不行。
兄弟两个一个喜文,一个喜武,这在天海城已经不是秘密,但少有人知道,便是张北骥,在私下里也曾经赞叹过自己的弟弟其修炼天赋不下自己。
便如这次为了参加白云宗的入门弟子大比,张少宝悄无声息地,已经修炼到了四窍元修的实力,更有清风徐来这等绝招在手,除了张北骥,又有谁知道。
不然的话,张北骥又怎么会不时刻陪在这个弟弟左右,正是因为那个号称立于不败之地的清风徐来,他才会如此放心。
以四窍元修的实力加上清风徐来,再加上这些张家伴随,在这白云宗的秘境之中,只要不是碰到那么几个人,想出什么事情都有些困难。
何况便是那几个人,谁不知道他们张家对张少宝的宠爱,不怕触怒雷霆,便是那几人也不会贸然出手。
但人算不如天算,只怕打死张北骥也没想到,张少宝会遇见左绝这头蛮牛,更不会想到,在身侧还有陈楠这个黄雀意外出现。
他一路疾行,匆匆而去,途中试炼弟子只觉清风拂过,踪影渺渺,相视之下,大骇失色,愈发谨慎。
少宝,一定要坚持住啊!
他的眼中凌厉神色一闪而过,左绝,你给我等着!
黄金重戟一斩而下,张少宝眼中的天地似乎都被这一击斩为两半,心神颤颤。
他索性闭上双眼,和哥哥不同,他一身实力的确没有经受过太多战斗的考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便是假的,左绝的那声嘲讽落在他的耳朵里,不但没有让他生出羞辱之心,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不再去管近在眼前的凌厉重戟,就像在家族中演练了无数次那样。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无他无我无天地万物,只余下手中的那柄剑。
三尺青锋轻轻递出,三尺清风悠悠而至。
黄金重戟斩下的霸道一击陡然一滞,就像是被一只巨大无比的手重重一挡,又像是陷入那蛛丝泥沼之中,艰涩难行。
左绝脸颊之上,蓦地飞起一丝血花,洋洋洒洒,阳光之下血色晶莹。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惶,似乎早有所料,那张看上去还很年轻的脸上,嗜血与狂热几乎在同时出现,他吐气开阖,大喝一声,胸口檀中穴那大如斗的光点刹那间光明大作,刺目无比。
众人直觉耳边铮铮作响,似钢丝织就的琴弦怦然断裂,天地间突兀狂风骤起。
张少宝手上,那柄得自家族中的名器宝剑疯狂颤抖,慢慢向内弯曲,纵然张少宝竭力抵挡,那剑脊依旧一点一点贴在了张少宝的胸前。
冰凉刺骨。
不仅仅是张少宝胸口那细嫩皮肤,更有他那颗原本火热自信的心。
他那双眼睛里面,迷茫在刹那间占据了大部分的瞳孔。
怎么可能!
都是四窍元修,自己……怎么可能,挡不住?
这可是清风徐来啊!整个张家都少有人习得的清风徐来。
生死一线,张少宝想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念头,他没有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的经验这一缺点霎时间显露无疑。
咚!
便在张少宝念头升起的下一个刹那,又是一声刺耳炸雷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便如重鼓轰鸣。
却见那半空之中,左绝面颊上多了三道新鲜的血口子,黄金重戟的色泽黯淡了许多,由短戟变幻而来的黄金重戟形体也变得有些虚无。
但那重戟伴着左绝残酷的笑,依旧如长河大江一般碾压而来。
势如破竹!
张少宝手中那柄算不上顶尖,但也能跻身名器一列的长剑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一个走到了生命尽头的人,突兀间在他胸口炸成百十来截碎片。
鲜血横流,张少宝恍若未觉,他死死捏着那仅剩的长剑剑柄,一动也不动,细看之下,他的身形在轻微颤抖,连带着双腿也在不停抖动。
要死了么……
张少宝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无一丝一毫的血色,这个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曾经距离他似乎无比遥远,遥远到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死亡气息尽在咫尺。
就像是死神张开了那黑洞洞的口,紧贴着他的面,轻轻吹着那口代表着阴冥的气息,锋利巨大的镰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面,闪着森森寒光。
黄金重戟最顶端的那黯淡金光已然贴面,张少宝近乎绝望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尽管面前的重戟金光黯淡,但想要割开自己这具身体,简直便如切豆腐一般简单。
他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悔恨也有,憎恨也有,似乎各种各样的感觉融汇在一起,最后交织成了一种叫做不知所措的僵硬感觉。
又或者是束手无策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左绝脸上那缓缓流淌蜿蜒的血迹倒映在张少宝的眼中,无比地清晰,他的鼻端似乎已经嗅到了鲜血独有的甜猩味道,就在这时,他的眼睛之中,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
这是……什么!
张少宝的面部表情落在左绝眼中,看着他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被自己吓得一动不动,左绝心里头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滋味,但独独没有手下留情的念头。
强者胜,强者生。
弱者败,弱者死。
弱肉强食,这一向是他所信奉的道理。
谁的拳头大,谁才是硬道理啊!
左绝出手更加迅烈,便在这时,他的眼神骤然恍惚了一下。
他似乎从张少宝的眼睛中看见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呢?
他努力思索着,却陡然觉得自己那引为为傲的天生神力似乎在离自己一点一滴而去,他似乎就连手中那柄心念相通的黄金短戟都再握不住。
不仅仅是力气,元力,更有精力和生命,似乎在刹那间从自己身体中悄悄溜走,就像是自己的身体开了一个洞,他竭力想要抓住这些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意识却骤然间一阵恍惚。
蓦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愣了愣神,愣神的同时,似乎看见了什么曾经很是熟悉的东西。
这具半空中的无头尸体……怎么这么眼熟呢?
那颗已经褪去了血色显得莹莹紫光变得无比苍白的头颅落在地上,眼皮沉重地开阖了两下,瞳孔中的血色渐渐褪去,意识最终沉寂黑暗,伴着那半空中“噗通”落地的尸体永远闭上了眼睛。
张少宝只觉得手足发麻,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他亲眼看着那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灰白印迹出现在左绝的喉咙面前,优雅而神秘。
安静到就像是一直在那边等着左绝的脑袋送上门来,就像是在……守株待兔。
而那只兔子,便是差点以雷霆之势要了自己命的左绝。
他亲眼看着左绝的头颅在刹那间冲天而起,随之冲天而起的,还有那自脖颈处喷泉一般喷洒不停的通红血液。
他看着那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面上,他看着那温热的血液撒了自己一身,他感受着鼻翼间骤然浓郁许多的刺鼻血腥味,他感受着脸颊上逐渐冰冷的粘稠血浆,骤然间大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拼命想要朝身后退去,却发现自己挪动半天,不过寸步未行。
变故惊得他手足发软,死里逃生后的生的念头无比强烈,哪里还有力气做这些事情。
他眼中含着泪,努力想要控制着自己的身躯,又想要大呼一声,把身后同样被这变故惊得动也不动的众人唤醒,却骤然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去。
那道灰白色的印迹呢?
这个念头刚刚从他的脑海中生出,眼前出现的一切已经完美解释了这个念头的答案。
在他眼前,剩余的那六人,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被那灰白色的印迹在刹那间横扫而过,那六人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呆呆地站在原地。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似乎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
什么都与之前一般无二,只是那六人身体上明暗不一的窍穴逐渐黯淡下来,最终消失不见。
“噗嗤……”
就像是压力太大,从塑料纸中挤出的一道水柱,这道声音就像是一个信号,却见场中那原本战力僵硬的六人腰侧陡然间出现了一大片血幕。
残肢伴着滑腻腻的猩红脏器落了一地,热气腾腾。
张少宝再也忍不住,趴伏在地上,趴伏在那浓重的血腥味中,疯狂呕吐开来。
山坡向阳,青草遍地摇曳,草叶之上,血珠如玛瑙俏皮滚动。
遍地青草,遍地血珠。
想来,被那余波波及到的青草,有了这些鲜血的滋养,来年会长得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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