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只是迷路了?”
一路上,类似的话语已经问了不下十遍,陈楠直着身,仰头看天,深吸了一口气,看在当时听到的那句话的份上,强忍着自己不回头一枪把这货扎死。
他转头看着孜孜不倦一脸好奇的裴庆正,咬着牙,吐字无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第十一次回答道:“我真的只是因为迷路了!”
“哦哦哦。”裴庆正似乎没有发现陈楠的不对劲,低着头喃喃自语:“没道理啊,没道理啊。”
陈楠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铁枪的手手指已经泛白。
他扭头朝着另一边看过去,恰好与张北骥对上了眼,眉头不为察觉的皱了一下,看张北骥的模样,似乎已经把他认了出来?
陈楠心里头暗自嘀咕着,面上却并未流露出端倪,只是很是普通的扫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张北骥一旁的赵家公主顺着张北骥的目光看过去,似乎先是被陈楠那面容一惊,双眼中都似乎要放出光来,细细打量了片刻之后,这才扭过头看着一旁的张北骥:“喂,这就是那个人?”
张北骥眼中光芒似乎变得深邃了些许,他稍稍凝视了片刻,只作没听到赵家公主的话,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赵家公主似乎对张北骥的反应早有预料,并没有在意这些,注意力倒是有大部分开始放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队伍一点一点前进,秘境之门已经打开,待到七百余人出了秘境,展现在面前的,已经不是之前所见的白云宗山门了。
世间建筑,或是大气磅礴气吞山河,或是精妙绝伦巧中取胜,大气磅礴的逃不了一个金碧辉煌,精妙绝伦的又嫌弃格局不开,极少有浑然天成无斧凿痕迹的上品。
众人眼前的这栋阁楼,却偏偏将二者结合在了一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或是亭,台,楼,阁,山,石,墙,竹,树,都是在半隐半露之间,那亭以朱红琉璃色上佳,台缀其明黄色不显突兀,楼便只露那的青色一角,阁仅仅冒了个荷尖尖,更别山石浑然天成,墙体明暗虚实相间,竹树连绵相得益彰,当得起柳暗花明的称号。
众人站立其间,只看周围的景色,目眩神迷,恍若置身深山之中,只闻晨钟暮鼓,心旷神怡,自秘境之中带来的血腥杀意不经意间便被洗涤一空。
世人想要建居所极易,更别他们这样的元修,随便拖出去,不过半日,就能给你弄一个简简单单能够住人的处所,但在这不过百亩的地面上,能建起这般妙处,必定胸有丘壑,这便不是常人所能及的了。
众人不自禁便已经看得呆住了,只觉得这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似乎都透着一股妙处,似乎再多看两眼,自己的实力便像是得到指点,顿悟一般突飞猛进。
那白云宗弟显然也不常来这里,呆了一呆之后,旋即回过神来,轻声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其心神不定。
他也不转头,只是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声调不知道什么已经变得无比肃穆:“别话,动作点,跟着我走。”
七百人中那刚刚嗡鸣起来的窃窃私语便在刹那间沉寂了下去,想要入白云宗,自然便对白云宗有所了解,在这般明显不是寻常的地方,若是还不听领头人话语,那可真是自寻死路,神仙也救不了了。
陈楠走在裴庆正身侧,明显感觉裴庆正的身体都开始僵硬起来,踏过那座白玉长桥的时候,似乎屈膝踏足都有些困难。
陈楠心中淡淡一笑,却颇为理解,他警惕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暗暗记住所过之处最合适的藏身之所,一边跟着那白云宗弟慢慢走着。
最开始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方湖,湖水清澈见底,隐约可见金银两色长条在水中深处无声息流转,至于藏着什么稀世凶兽,便不是陈楠能够猜得到的了。
又跟着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其间穿梭了不知道多少回廊夹道,终于到了一座大殿之前。
陈楠抬头看那殿门之上,悬着一块白玉牌匾,上书三个大字。
烟雨楼。
此时正值黄昏,日色如血,暖意十足,却不灼人双眼,光晕透过那白玉牌匾,透过那阳刻的三个大字,刹那间只觉得眼前霞光万丈,如临人间至境。
却也没有人打扰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这些注定大部分都要成为白云宗外门弟的少年们多一分震撼,多一分归属感。
等到场上众人尽皆回过神来的时候,带着他们一路过来的那白云宗弟已经消失不见,众人面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青衫人。
单单只有一人,众人却没有一个敢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视,这人大家却也认识,七天前还刚刚见过面。
白云宗的贯通境强者——寒道。
相比较七日之前那温吞如水的寒道,今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似乎又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陈楠多心,他总觉得面前的寒道眉眼间似乎疲惫之余,还多了一丝戾气。
趋吉避凶的本能让他瞬间便把眼眸扭转了过去,只如泥胎木塑一般站立着不动。
一旁的裴庆正被陈楠踩了一脚,顿时也学得有模有样。
寒道盘坐在众人面前的半空之中,七百余人一丝一毫细微的动作都被他收入眼底,那窃窃私语声又在他耳边逐一分散,最后化作清晰的话语被他记在脑里。
成千上万的信息接收,让寒道眉头蹙成了山形,心里头憋着的那股火气便更加旺盛起来,还好他的理智没有失去,记住今天过来自己是干什么的,没有拿面前这些蝼蚁一般的弟撒气。
他重重哼了一声,恰似那半空中响起的一道闷雷,别是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就连原本存着的虫鸣鸟叫都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间的焦点刹那间便变成了寒道那半空中算不上伟岸的身躯以及他接下来所的话。
“首先我要恭喜你们,万余人,历经淘汰,只余下你们寥寥百人,不管你们是投机取巧还是运气使然,还是依靠自己的真才实学,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们通过了,所以恭喜你们。”
“那么恭喜完之后,接下来,就没那么多好脾气给你们了,实话,我被派了个这样的任务,心中本就很不耐烦,现在看见你们,就更不耐烦了,所以,一切听我的,没有异议,没有反驳,没有疑问,我什么!就是什么!”
“懂了么?”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便是有心要出“懂了”这两个字的,也觉得这两个字犹如鱼梗在喉,几番张嘴吞吐不得。
寒道面上露出一丝讥讽:“怎么没人回话?我的话,对你们来,都是放屁不成?还是,在场的,一个带种的都没有?敢和我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就你们这幅怂样,还想入我白云宗?”
如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投下一颗石,七百人中顿时便起了一阵涟漪,众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纵然不敢对寒道露出愤懑敌意,怒目而视却也少不了的。
受了这么一激,原本一路行来稍稍磨平的性便又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纵了起来,再顾不上什么长幼尊卑,便有人要张口话。
裴庆正同样如此,陈楠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动声色,他仿佛先知先觉一般,伸出右手,搭在裴庆正的肩头上,冲他摇了摇头。
裴庆正生生忍下了那口气,再看其他人,一个个涨得面色通红,更有那脾气火爆的,几要怒发冲冠,目眦俱裂,却依旧口不能言。
张北骥闷哼一声,双拳捏得死死地,下丹田四窍一枚接着一枚亮起,那嘴却像是焊死在了脸上,依旧纹丝不动。
寒道看在眼里,丝毫不留口,继续讥讽道:“元修重胆不重力,胆气足,方能势如破竹,你们连话的胆都没有,有何颜面站在我的面前,都给我跪下!一群没用的废物!”
他大袖一挥,右手轻轻一翻,众人脑里刹那间空白一片,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恰似身上陡然间压上了一座大山,就连呼吸换气的力气都没有。
“噗通!噗通!”
就像是下饺一般,不断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跪伏在地上,原本直视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刹那间变得稀稀拉拉。
寒道不知道是发泄还是考核,即便众人如此狼狈,他却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淡淡扫过场内仅存的苦苦坚持的三个人,他右手又是往下一压。
“噗通!”
几声双膝跪地之声之后,偌大的场中便只余风声,宛如死域。
一眼望过去,再无一人站立。
强烈的羞辱感笼罩在张北骥的心头,他的眼前黑影重重,眼球充血,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似乎已经要从眼眶之中脱框而出。
从到大,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中的念头尽皆消失,仅仅只剩下一道声音在不断盘旋。
杀了他!
没人能这么羞辱张家!杀了他!
他鼻息之间的白气犹如两道游龙一般盘旋不散,方才苦苦支撑的三位之中,面对寒道的以势压人,他首当其冲。
“踏……”
随着脚步声的第一次在众人耳边清晰响起,那股笼罩着他们的,无处不在的压力似乎瞬间无影无踪。
看着彼此的狼狈模样,七百余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话。
“踏……踏……”
声音距离张北骥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似乎停在了他的身前。
脑里依旧一片混沌的张北骥缓缓抬起头,却陡然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就这么一点点从地上被那只手掐着脖提了起来。
陈楠趴在地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寒道的那些话,对他的杀伤力,几近于无,他的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事实上,那些话里面有些话他还是挺赞同的,至少寒道想要表达的意思,他都能领会。
所以他在那股压力袭来的第一时间,就连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借着那股力量,直接五体朝地便趴在了地上,所以他现在的状态也是众人之中最好的一个。
所以眼前的一切便看得更加清楚。
张北骥的一张脸似乎已经变成了紫青色,经络犹如蚯蚓一般趴在脸上,鼓鼓胀胀,满目狰狞。
只是他却连挣扎的力气都越来越,纵然他那浑身六枚星光一般的窍穴不断闪烁,依旧一点用都没有,犹如蚍蜉撼树。
寒道把脸凑到他的面前,看着近在咫尺那似乎已经看不出原来面目的张北骥,饶有兴趣地问道:“天海城张家的?”
张北骥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无比艰难地稍稍眨了眨眼睛,寒道冲他笑了笑,下一秒钟,那抹笑容便变得犹如冻原上的北风一般寒冷。
“天海城张家了不起?我让你跪下,你还敢抵抗?”
寒道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语气中充满了霸道,他一把把张北骥甩在地上,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像是做了一件毫不起眼的事。
然而却没有人敢把这件事当成是事,张北骥无论是实力,还是背景,在这七百人之中,都属于顶尖,在寒道眼里,却依旧如同蝼蚁一般,示威的意思一览无余。
寒道双手袖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朝着陈楠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没错,我就是在示威。”
他看着场上这些原本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如今却如霜打的茄一般束口不言的年轻人,继续道:“我来,只是为了教你们三件事。”
“第一件事,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即便在白云宗,也是一样的道理,势不如人还要强撑着,找死!下一次你们丢的,可就不仅仅是面了。”
“第二件事,我的话,不要试图反抗,不要试图疑惑,不要试图反驳,你们要做的,只有顺从!之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至于第三件事么……”
寒道咧开嘴,笑了笑,似乎心情好了很多,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温吞似水的模样。
他指了指依旧趴在地上的陈楠:“从今天起,你们这七百新入门的弟领头大师兄的人选,已经确定了。”
“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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