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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雨飞花溅泪》第二十一章 生死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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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花溅泪平安归来,立时惊动了整个贾府上下。萧雨飞和贾神医几乎已将整个镇江城翻了一遍,正在绝望之际,却见花溅泪自己回来了,那份惊喜自不必说。

萧雨飞激动之下,冲动地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了她。却正触动了花溅泪的伤势,她身子一颤,本能地将萧雨飞往外一推。

萧雨飞不解地道:“你怎么了?”

花溅泪掩饰道:“没什么——神医还在一旁看着咱们呢!”

萧雨飞道:“她把你怎样了?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花溅泪听他声音有些嘶哑,想是已苦苦找寻了一整天。心中感动,道:“没怎么样,你暂且不要问了,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已过去了。”

萧雨飞知她不愿在贾神医面前提起梅月娇之事,把心中疑问暂时全都压下,道:“神医,烦你先看看她的伤势可有碍没有?”

贾神医仔细看了看花溅泪的脸色,又把了把脉,温和地道:“还好,没什么大碍,再休养几天便可痊愈了。”

萧雨飞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花溅泪身上穿着的竟是一件银色的外衣,衣服很不合身,且是一件男装,奇道:“语儿,你穿的是谁的衣裳,怎的如此眼熟?”

花溅泪道:“是白无迹的。是他救了我,又一直送我回来。我觉着冷,便借了他的衣服一用。我先回房换衣服,等会儿你再来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待花溅泪一离开,贾神医神情凝重,长长叹息了一声,叫过萧雨飞,低声道:“飘儿,你还是执意要去月家退婚么?我实话对你说,我才检查了她的伤势,她重伤未愈,又妄运真气与人恶斗,经此一番折腾,她的隐疾已更深,只怕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了她了。你要去退亲可得考虑清楚。适才我不便明言,便是怕她知晓自己的病情。你去退亲之事可要三思啊!”

萧雨飞心中如遭重击,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慢慢泛起了泪光。良久才平静下来,缓缓道:“我明白。可是我绝不后悔。从我打定这个主意时,我就从未动摇过。越是这样,我越要尽快退亲,我要她剩下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比谁都快乐。只是,我不信,上苍难道真就这么残忍么,真就这么残忍么?”

贾神医默然,心中却暗叹道:“上苍,本就是残忍的。虽说是精诚所至,能感天动地,可是人又怎能逆天而行?”

萧雨飞呆立了片刻,收起悲伤,笑了笑,打起精神,去敲花溅泪的房门。只听花溅泪有些慌乱地道:“你暂别进来,我,我还没换好。”

萧雨飞疑心顿起,换一件衣服哪里需要这么长时间?他忽地想起了什么,猛地运力推开了房门。

花溅泪正坐在桌前,挽起袖子,给自己右臂上的伤痕抹药,见萧雨飞竟闯了进来,吓了一跳,慌忙放下袖子,道:“你,你怎么可以闯进我的房间来?”

萧雨飞毫不理会,径直走过来便去撩她衣袖。

她一边闪避,一边叫道:“云飘,别碰我!你——不要看!”

萧雨飞恍若未闻,一下子抓过她的右手,卷起了衣袖。随即他已怔住,视线已渐渐模糊,颤声道:“语儿,她,她竟这样折磨你么?”他终于流下泪来,哑声道:“都怪我,我不该离开你的。你伤还未好,我明知你不能运功抗敌,竟未能守在你身边,都是我害了你!”

花溅泪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他从来都是那么沉着、冷静、乐观、孤傲,此时却为她泪流满面。她的心一阵悸动,慢慢捧起他的脸,将柔软的双唇凑将上去,将他眼中的泪吮干。这才道:“你不要自责了。武林中人,信义第一,你既已答允展奇他们十日后一战,又岂能失约?”

萧雨飞道:“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他们认为我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又有何妨?今天的确是我错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和展奇他们十日之约的事?我怕你为我担心,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花溅泪一时语塞。她不想把梅月娇之事告诉任何人。她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今日去赴约,情况怎样?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萧雨飞道:“还好。今天他们都来了,展奇和王氏兄弟的事已经结了。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花溅泪道:“他们我倒不担心,必竟都是名门正派,胜败如何都不会暗中使坏。我担心的倒是桃花公子。此人心胸狭窄,却又甚是执着,这种人最是难缠。为报复黑面罗煞,他曾十年苦练,想要灭黑面罗刹满门,却又被你破坏,他必是恨你入骨。”

萧雨飞道:“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没必要瞒你了。今天惟一的意外就是他。这些天,他四处散布我和白无迹结交一事,说我行为不端,勾结淫贼,伺强凌弱,为害武林。程傲然也出来为他唱和,把我们那日在酒楼上相助白无迹一事大肆宣扬。今天决斗之时,他们邀约了一大帮武林中人前来观战。桃花公子暗器功夫虽不错,又焉能伤我?他很爽快地认了输,却当众问起我和白无迹是何关系,我是否曾经救过他。我自己做过的事,有何不敢承认?他便说我是冷香宫的败类。煽动那帮糊涂虫,要向我讨个公道,哼,他们虽然人多,又哪里是我的对手?——”

花溅泪急道:“那你怎样应对的?他哪里是邀帮手来杀你的,他明知这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不过是想为你在江湖中多树敌人。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萧雨飞道:“你别着急,我哪有闲工夫和他们缠斗?一想到你身边无人守护,我恨不得马上赶回来。所以我懒得和他们交手,也懒得和他们解释,直接施展‘冷香暗渡,花落无声’的轻功就赶回来了。他们追了一阵没追上,也就罢了。”

花溅泪知道萧雨飞虽说得轻描淡写,当时的情形必定糟糕之极。以萧雨飞的脾气,他今日必定和这帮江湖汉子结下了梁子。虽然这些人不过是些二三流的角色,但正是这些人最容易在江湖中兴风作浪,挑起是非。不由暗自为萧雨飞担忧。

萧雨飞道:“先别说我的事。语儿,告诉我,是谁,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地害你?”

花溅泪道:“你不要问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萧雨飞道:“不,我要问。我如果不把你心里的结都解开,你就一天都不得解脱。”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纵不说我也什么都知道了。今天我回来时,正好在府门口碰到了柳叶儿。她什么都告诉我了。我马上追过来,却已找不到你们了。这些天,我本就有很多事、很多话想问你,但你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很不好,我不想再刺激你就一直什么都没说。而现在,我却不能不问,也不得不问了。”

花溅泪摇头道:“不,你别问了。云飘,我,我倦了,我想休息了,你走吧。”

萧雨飞道:“我不会走的。我不会再由着你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自己糟蹋自己。以你的武功,江湖中能击伤你的人实在没有几个,甚至根本没有。因为你纵然不敌,凭你的轻功也可全身而退,绝不可能被人一掌击成重伤。而且,贾神医说了,从这一掌的力道上看,这人武功虽不错,却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却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怎么解释?就算你中了柳叶儿的暗算,也绝不至于此。”

花溅泪叫道:“别说了,云飘,我心里乱得很,你别逼我。”

萧雨飞毫不理会,继续道:“这只有一个原因,”他的语气转向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因为你根本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避!”

“你根本就是心甘情愿让对方击伤,所以那人才能轻而易举地得手,差点将你置于死地。什么人会让你这样束手待毙?我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后来小叶子告诉我说,你叫那个人二姐,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语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把自己的生命当做泥土一般地践踏?在你甘愿死在师姊手上时,你心中把我置于何地?你以为你死我,就可以什么都当没有发生过吗?”

花溅泪不语,只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为何要闭上眼睛,是不是怕有泪会夺眶而出?

萧雨飞拉起她的手,满怀深情地道:“语儿,你不该这样啊!其实,你也不必再瞒我了。我已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了。贾神医什么都告诉我了。你是担心自己的隐疾随时会发作是不是?你从一生下来就比别人更接近死亡,所以你才从不在乎生死,也从不爱惜自己,所以你才自暴自弃,不敢爱我也不敢接受我的爱,只因你不想连累我,是不是?”

花溅泪失色的双唇已在颤抖,分明已有两行热泪从她紧闭的眼角缓缓流下。她咬了咬嘴唇,道:“好,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再瞒你。这些天我一直想对你说,我不想去苏州了,你也不要去了,你和月小姐的婚约退不得。我,我只能陪你很短的时间,陪不了你一生的——”

萧雨飞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若再不退亲,势必就要马上成亲,岂有把婚事一拖再拖之理?你,你竟要我去和别人成亲吗?如果是不能和你共渡的一生,我宁可不要。我宁可只要你给我的一天也不要别人给我的一生。”

花溅泪道:“我只能给你很短的快乐,却要让你承担一生的痛苦,我于心何忍?”

萧雨飞道:“所以你想让我从现在开始就一生痛苦吗?自从遇见了你,我们的命运就已经连在一起了。能有几天快乐就有几天快乐,管他痛苦什么时候来,总比从现在就痛苦好得多。我已经对自己发过誓了,我要让你剩下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过得比谁都快乐。语儿,我要你答应我,不能再生退却之念,不可再象以前那样自暴自弃、不珍惜自己。”言毕,也不待花溅泪说话,忽然用左手刷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往自己右臂上划去。

花溅泪大惊,忙伸手夺过他手中之剑,却已划了两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汨汨流出。她顿时急得流下泪来:“你,你这是何意?”拿出伤药要为他裹伤。

萧雨飞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凄然笑道:“我只不过受一点小伤你便如此心痛,那你可明白这些天我的感受了么?我只是要你明白,我要和你同甘共苦。你好我便好,你不好我便不好。我害你受师姊伤害,我便惩罚我自己也受同样的伤害。我要你记住,珍惜你自己也就是珍惜我了。”

花溅泪哽咽道:“你,你何苦如此,我,我答应你便是。”心中却更觉得不安,萧雨飞对她的感情竟是如此深沉、如此激烈,若她将来病发身死,他该如何承受那么重大的打击?想到这,忍不住道:“云飘,我既已答应你了,你也要依我两件事。”

萧雨飞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花溅泪道:“师叔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仅要好好活下去,还要娶妻生子,为萧家留后。”

萧雨飞道:“不,我做不到。”

花溅泪收起泪来,正色道:“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答应你的事我也做不到。而且从现在起我再也不愿见你。我不想做萧家的罪人。枉你饱读诗书,你可明白‘守身即尽孝’的道理?”

萧雨飞心头一凛,道:“我——好,我答应你。如果你死了,我一定好好地活下去。至于别的,我尽量照你说的去做,如果实在做不到,你不要怪我。”

花溅泪心中稍宽,道:“你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你切不可对我食言。你若能做到这一点,我和你在一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萧雨飞不再说话,慢慢伸出手来,将她拥入怀里。

花溅泪本一向矜持,此时心中早已被柔情充满,哪里还矜持得起来,也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想起自己短短一生的遭遇,只觉能遇见萧雨飞,实是上天给他最大的补偿。她闭上眼,喃喃低语道:“云飘,将来我死的时候,就要象现在这样躺在你的怀里,静静地、幸福地死去。我死之后,不用棺材,也不用坟墓,你把我抱上断魂崖,埋在那块大青石旁的老梅树下,让它吸取我的血肉精华而开放。那梅树就是我的化身了,当你看到花开了,便是我在对你笑了——”

萧雨飞静静地听着,心如刀绞,只觉眼已慢慢湿润。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从未想到自己也有如此脆弱、如此情难自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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