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行动前。
第三天。
雨过天晴。
风和日丽。
空气焕然一新。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西湖清澈的水。
似乎无论江湖如何动荡不安,西湖依然如此宁静淡然。
岁月静好。
一切都很淡然。
诸葛神金似乎并未因为陈微风的凭空蒸发,而觉得少了什么。
相反,诸葛神金还兴趣大发,去了醉香楼。
诸葛神金原来也需要女人。
并且足足在醉香楼待了一天两夜,至今未见出来。
似乎一切都如诸葛神金所说的,吃好喝好睡好,把精神养好,一觉醒来就是千万富翁了。
醉香楼的女人把诸葛神金伺候得非常好,非但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精神也是倍儿的好。
清风拂过。
柳絮翩舞。
醉香一点,西湖一点,断桥一点。
……
断桥残雪。
断桥是否下过雪?
此刻,就正下着。
怡人的清风,正吹着柳絮。
柳絮如雪。
风无羽一点,异居一点,雪一点。
风无羽和异居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沐浴在温暖怡人的阳光下。
风无羽终于肯走出西湖客栈,出来透透气。
风,有风,不大。
风轻轻地抚摸着西湖,生怕惊扰了垂钓的人儿。
风无羽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鱼竿。
鱼竿只是鱼竿,鱼竿上并没有线。
一根光溜溜的鱼竿拿来钓鱼?
这似乎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笑话。
风无羽却没有笑。
异居也没有笑。
异居只是托腮看着,静静地看着风无羽专注的神情。
风无羽似乎只要用心做一件事,都会像这样专注。
风无羽一动不动的坐在断桥上,已坐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并不算太长,可也不算太短。
三个时辰对于一个爱好钓鱼的人来讲,不长不短。
风更大些。
湖面上起了涟漪。
却更像是鱼儿上钩之后挣扎起的波纹。
任谁也绝不会相信一根光溜溜的鱼竿竟真的能把鱼钓起来。
异居若非亲眼看到,也绝不会相信。
异居却不得不信。
鱼,的确已上钩。
风无羽的手里,也的确有鱼竿。
鱼竿上,也的确没有线。
风无羽忽的动了!
风无羽非但动了,还笑了。
风无羽淡笑着,拿鱼竿的左手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鱼。
一条正在挣扎的鱼。
异居很想惊叹,却又说不出话。
因为异居突地看见了鱼竿上的线。
准确地说,是风无羽从逍遥扇上抽出来的天蚕丝。
天蚕丝上的确没有鱼钩,只是一根细如牛毛的丝线。
丝线上的确有一条鱼。
一条活蹦乱跳的红鲤鱼。
现在,这绝不再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笑话。
而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神话。
风无羽忽的大笑。
异居不禁也笑了。
风无羽扇着扇子,仍在笑,说道:“阿异,当一条鱼被钓鱼的人钓起来吊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异居再也笑不出。
异居已怔住,她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上来。
一条鱼被钓鱼的人钓起来吊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恐怕只有那条鱼知道。
这恐怕风无羽也不知道。
异居嫣然一笑,缓缓道:“无羽哥哥,你知道吗!”
风无羽注视着仍在拼命挣扎的鱼,淡淡道:“它本该和我一样,吹着清风,晒着太阳,坐在西湖边,赏着柳絮,怡然自得。可是它心里却很不安,很恐惧,甚至很愤怒。”
异居不解地道:“你说它恐惧不安,我都理解,可是它为何却会愤怒?”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因为被钓起来吊起来的是它而不是我,所以,它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还去了醉香楼寻乐子。”
“噗!”异居娇笑道:“你这说的不正是诸葛神金嘛!”
风无羽笑道:“因为他太紧张了,一个人一紧张,就想找个口子放松放松。”
异居点头道:“那你紧张吗?”
风无羽转过头看着异居,缓缓道:“如你所见,拿鱼竿的人是我,放长线的人也是我,所以,我为什么要紧张?”
异居柳眉一挑。
“所以你放松极了,一个人一放松,就想找根鱼竿紧张紧张。”
风无羽的确把鱼竿握得很紧,手心里早已沁出了汗。
鱼已渐渐地不再挣扎。
风无羽手一松,鱼竿就掉进了西湖里。
“疯子哥哥,这么肥的一条鱼,你居然不拿回去红烧了下酒?”异居问。
风无羽扇着扇子,冷冷道:“我对放弃了挣扎的鱼不感兴趣。”
风虽还怡人,却不太自然。
点点柳絮飘落,点点点皱了湖面。
……
不太自然的风,忽的又吹回了醉香楼。
清风仍在吹,柳絮仍在飞。
醉香楼上莺歌燕舞,非但香气四溢,还醉人心脾。
诸葛神金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诸葛神金伸手捻起一点柳絮,他似乎看出了柳絮的恐惧和不安。
柳絮非但感到恐惧不安,而且还很愤怒。
因为是他抓住了柳絮,而不是柳絮抓住了他。
诸葛神金甚至感觉到了柳絮很紧张。
似乎紧张的就该是柳絮,漫无目的而随风飘荡的柳絮。
柳絮是一个人的名字。
醉香楼的头牌就叫柳絮。
柳絮非但不紧张,还很放松。
柳絮手里有酒,脸上有笑,嘴里有话。
柳絮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在诸葛神金的耳边低语道:“神爷的手不该去抓那些残花败柳。”
诸葛神金忽的笑了。
诸葛神金的神经一定绷得太紧,就连笑起来都像是在哭一样。
甚至比哭还难看。
诸葛神金还没笑完。
“那你说我该抓住什么?”
柳絮举起手将杯中的酒徐徐地喂进诸葛神金的嘴里,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了丰满诱人的胸上。
“嘿嘿嘿!神爷你说呢?”
诸葛神金却无论如何再也笑不出来。
诸葛神金甚至觉得他握着的只是一团干巴巴的牛粪,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我原以为自己抓住了,却让你给溜了。”
柳絮媚笑道:“才没溜呢!握得很稳!”
诸葛神金本已僵硬的手忽的恢复了活力,他的另一只手已搂住了柳絮杨柳般的腰。
“我要一口一口的吃掉你,让你最后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柳絮笑得更诱人。
“来呀来呀!看看你是怎么把我吃得连骨头渣都不会剩的!嗯,你可真狠心呐!”
诸葛神金的眼里似有无数把冰冷无情的快刀闪过,凶残地绞拌着柳絮的肉体。
血。
鲜红而耀眼的血。
诸葛神金无比贪婪地吮吸着妖艳的血。
诸葛神金身上的每一根青筋都已暴起,疯狂地在柳絮的口子里放松着早已绷紧了的神经。
很快,和以往一样快。
诸葛神金疯了。
诸葛神金呼吸急促,全身上下已瘫软如泥。
诸葛神金连疯的力气也没有。
柳絮的脸苍白如纸,如死人一般变得土灰。
柳絮甚至还没开始吟叫,一切就已经结束。
柳絮无论如何再也笑不出来,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诸葛神金,双腿一跛一跛地向门外走去。
等待她的,是下一位客人的临幸。
诸葛神金仍喘着大气,趴在芳香温软的大床上一动也不动。
风不知何时变得刺骨。
点点柳絮飘零。
点点飘在诸葛神金的身上,头上,脸上。
点点,似女人泪。
……
女人哭起来的时候,其实也很美。
凄美的美,壮美的美,还有惨美的美。
但这些美比起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媲美的。
异居就正在笑。
异居笑起来的时候,又赋予了西湖另一种美。
完美的美。
日落西山。
残阳如画。
转眼又是黄昏。
异居仍然在笑,风无羽就淡淡地看着她笑。
一个人愿意笑,一个人愿意看,岂非正是人生一大快事?
风吹柳絮,风无羽的头上仿佛堆满了一层厚厚的雪。
就因为这个原因,异居已笑了好一会儿。
异居的头上同样有这么一堆雪。
风无羽却没有笑。
风无羽看着她笑,便已足够。
风无羽的眼里看来,异居的笑足以融化冰冷的雪,冷漠的雪。
异居仍然在笑。
风无羽觉得很无语。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笑够了没有?”
异居点了点头,忽的又摇了摇头。
“嗯。”
风无羽忽的也笑了。
风无羽淡笑道:“笑够了我们回家。”
家是一个温馨的字。
而家对于风无羽来说,也仅仅只是一个字而已。
风无羽的家在何方?
在天堂?
在天边?
还是在天涯?
风无羽神情黯然,他也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家到底在何方?
……
日已西沉。
月已东升。
仿佛人的一生。
每一天都同样如此。
重复,重复,周而复始的重复。
风无羽重复地喝酒,斟酒。
斟酒,喝酒,周而复始。
异居亲自下厨做了下酒菜。
一道红烧红鲤鱼,一碟油酥花生。
菜已上桌,宜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异居嫣然道:“无羽哥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红烧红鲤鱼颜色鲜艳,香味十足。
风无羽伸手夹了六颗油酥花生,仔细地嚼着。
“酥,香,脆,火候恰到好处,阿异真棒!”
异居的脸上乐开了花,信心满怀地道:“鱼呢鱼呢!快尝尝!”
风无羽却放下了筷子,笑道:“我从不吃鱼。”
异居怔住。
“噢,我还以为你喜欢钓鱼,一定也喜欢吃鱼。”
风无羽扇着扇子,帮异居斟好了酒。
“坐啊!你辛苦了这么久,该坐下来好好尝尝你的好手艺。”
异居已坐下,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要不,你看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去做。”
风无羽举杯,谜之一笑。
“我喜欢看着你吃。”
异居忽的笑了。
“好啊,那我吃给你看。”
风无羽点了点头。
“你这道红烧红鲤鱼味道鲜美,却要小心吃着刺。”
异居银铃般的笑了。
“咯咯咯!无羽哥哥,我知道啦!”
月,微圆。
温和柔美的月光,静谧而迷人。
风无羽扇着扇子,看着酒杯中的月光,笑道:“得鱼便沽酒,一醉卧江流!阿异,干一杯!”
异居举起酒杯看着风无羽。
“祝无羽哥哥开心快乐。”异居娇笑道。
风无羽大笑。
酒已入喉。
风无羽放下酒杯,静静地凝视着异居清澈如水的眸子。
“今晚的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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