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和穹一起坐飞机

当我还不是死宅的时候，我那个神奇的老爹曾经和我一起坐过飞机。

我老爹向来不会照顾小孩子，一个人过了检票口之后才发现我还在安检处。

我那时候还挺矮的，隔着大人们茫茫的人腰和人腿，我看不到我那个抱着萝莉抱枕背着瑞士双肩包，散发着浓浓的宅男气质的老爹。

一个小孩子突然失去安全感的时候，本能反应就是哭喊。

当我哭喊的分贝把全机场的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我的老爹终于成功找到我把我抱上了飞机。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当我醒来时，我的老爹仍在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看动漫。

即便这是他的儿子第一次坐飞机，透过玻璃看到白云，没有欣喜，只有恐慌。那些白云不断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穿过玻璃直击过来。

然而，即便离地三万英尺，我也无法像普通的儿子一样，去靠近去触碰去依赖我的父亲。

爸爸在看动漫，我不应该去打扰他。

我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是梦到早就离开我的老爹和妈妈。

倏忽梦醒了，就看到坐在对面的穹拿着pocky，灵动的眼睛看着我。

呼，至少穹和老爹和妈妈不一样，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穹见我醒来，又把视线转过去，只把小纸板举到我的面前。

“pocky快要吃完了，林麟君怎么才醒？”

我一把抱着穹，不顾穹和周围人惊异的目光，说了一句我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穹，第一次坐飞机不要害怕，有我在。”

穹在我怀里扑腾了几下，最后安安静静地在我怀里听着我的心跳声，把小手弱弱地抱着我。

我闻着她的发香，无法言说此刻内心的悸动。

当可望而不可及，一时间变成了可望亦可及，触碰之时也仍旧会习惯性地缩回手吧。

如果，你从前可望而不可即的向你伸出手，抱了抱你呢？

太过突然的幸福落在一个太久感受不到幸福的人身上，竟有一种如同电流袭来的感觉。

我看着玻璃外相似的流云，闭上眼睛忍住情绪的流动。

“穹，b市很大，你要跟紧我。”

穹，你不要离开我。

穹在我怀里点点头，举起小纸板，“没有艾德华的具体地址，我们怎么在b市找他呢？”

“穹，b市著名的画家村，是很多艺术家聚集的地方。google上只说艾德华居住在b市故宫博物院旁边，没有具体的住址。在同行的人聚集的地方打听业内精英，应该是可行的办法。”我摸摸穹的头。

虽然自己对能不能找到这个艺术家也没什么把握，但有穹在，我就有了信心。

“穹相信林麟君能找到的！”小纸板上还画了一个灿烂的小脸。

穹今天如此灿烂的笑容让我忍不住想起了昨天吃完饭后，穹睁着大大的眼睛，蜷缩在床上背着我的模样。

我想我可能必须说些什么。

我望着窗外悠悠的流云，数到第七片流云飘过的时候，缓缓开口，“穹，吉婷婷姐姐是我很好的朋友。”我看着穹普通黑曜石般的眼睛，顿了一下。

穹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让我看不清她的眼神。

我继续道，“我也希望我的好朋友能够接纳穹，因为穹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穹点点头，又低下头写道，“那林麟君为什么要对重要的人说谎呢？”

我像被小孩指出没穿衣服的皇帝一样，握着拳说，“穹，你不明白，这是善意的谎言，这……”

“是因为穹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会说话，林麟君就要再编另一个穹出来么？”穹低着头在纸板上飞快地写着，眼中已氤氲着水雾。

“我，穹……”我看着看似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知晓的穹，手足无措起来。

我想安慰她，但又不想再跟她说谎。

因为我的内心曾经的确就是像穹说的那样想过，这一刻我想反驳自己，想把当时那个被傲慢与偏见充斥着的魂淡抹杀。

可我已经做不到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法更改，就像历史的界碑一样会一直横在我和穹的记忆之间。

“对不起，穹。”我低下头，这次的我不敢伸出手。

长长的缄默贯穿着万里英尺高处的悠悠苍穹。

我沉默着，像个有罪的信徒祈祷着主的宽宥。

往下望，便是众人的足下风景。

空姐的高跟鞋落地之声和其他乘客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可闻。

我看着我脚下的，是一双王伯为我准备的berlut，我不知道这双鞋价值几何，不过是觉得舒服就穿了。

其他人的鞋，一双双的随着主人从不同地方而来暂时汇聚在这里，而后又要随着他们的主人到不同地方流浪。

这是鞋的命运，也是他们主人的命运。

鞋与他们主人的命运相捆绑，就像我和穹的命运共享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一个人一生中可能不只有一双鞋，但我一生中只会有一个穹而已。

如今的我，生命里也只有一个穹。

也许是在高空之上，我的心思也放空了。

纷纷思绪总是绕过那个原始的出发点，这也许是人类自身的保护机制，又或许说直白点，是我的懦弱。

我是穹在三次元世界里见到的第一个人，而我却因为自己内心的不足在她面前编造谎言。

在某些时刻，我总是一个懦弱的人，总是喜欢停在原地，任由命运把我推到不可控的未来。

就像现在，穹就在我面前，我却像凡人一样自顾自地在内心祈祷，自顾自地安慰，自顾自地放任自己的思绪纷飞，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我只敢等着她的回应，等着她给我一个裁决。

上帝不说出十诫，又没有派先知到凡间的时候，凡人心思纷杂，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沉默了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三十八秒，穹终于把纸板递了过来。

“林麟君，穹不喜欢你说谎。”

“林麟君，你为了穹在这个世界过的更好而做出的努力，穹看得到，谢谢你。”

“其实，就像林麟君所期待的那样，穹变成林麟君的妹妹也很好。这会是穹的荣幸，还请哥哥在接下来多多关照。”

“哥哥，穹不喜欢身份证上的那张照片。”

我一条一条把纸板上的字看完，心情从如履薄冰变成了如释重负。

穹是一个纯如赤子又玲珑剔透的人，她带着《缘之空》里的影子，又不完全是《缘之空》里的她。

就这样，就很好。

“穹，身份证上的照片是王伯给你选的。哥哥也觉得挺可爱的。”为了穹在这个三次元世界行动更加方便，神通广大的王伯在穹到林家的第一天就根据我的想法给穹准备好了一切证件。

林穹，s市人，林xx之女。

“嘛～就是太幼稚了。”穹边吃着我喂给她的pocky，边在纸板上写着。

“不，穹一点也不幼稚，穹只是长得可爱。我们一起去找艾德华好不好？”我不经意地瞥了瞥穹十分正直的前胸。

果然，a才是王道啊！

穹用两颗雪白的门牙啃断pocky，点了点头。

死宅出了家门才知道门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下了机场，在生存能力方面，我这个林家的死宅和新三次元人穹是差不多的。

我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穹，在b市偌大的机场上有着乡下人进城时的茫然。

死宅一出门方向感就几乎趋向于负无穷好么？

我知道我在b市，我也知道我在c国，我更知道我在地球上，但我不知道在地球上的c国的b市的我该往哪里去找那个长在地图上的b市故宫博物院。

“哥哥迷路了么？”穹的小纸板举了起来。

我点点头，开启了路痴在三次元的认路技能——还是找一个看起来像b市人的人问个路吧。

我眯着眼睛在整个机场搜寻了一番，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发现每个人长的都好像差不多啊，都是一双眼睛两条腿的。

我再次开启搜索系统，这次终于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他虽然也长着一双眼睛两条腿，但是他和来来往往的人就是不一样，因为他也在眯着眼睛看机场里的人。

最后，他把视线集中到我的身上，像眼镜蛇发现了可食用的目标一样，这个长着一双眼睛两条腿的人眯起眼睛，朝我跑了过来。

而我就像被眼镜蛇盯上的树懒一样，看着飞奔过来的这个人，脑子里进行了呆呆地进行了一番慢动作重播，最后分析出来：

这个向我们跑来的人很可能是给我们指路的好心人。

只见这个“好心人”以千万头草泥马过河滩的奔腾之力朝我们冲过来，“哐”的一下，肉体的冲击使我震撼万千。

我还在震荡的余波中久久不能平息，就算是好心给我们指路也用不着这么热情吧。

还是穹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才略略清醒。

穹用纸板戳了戳我，“笨蛋哥哥，我们的行李被那个人抢走了！”

“什么？！”我朝那个人奔腾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我们的行李就在那个人身上！

“穹，我们追！”魂淡，我和穹的银白色蝴蝶结和兔子和pocky都在里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