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撤离

我在倒下之前，穹不在我的身边，只能看到那个叫楚野的男人收回长剑，笑道，“南风道长，你输了。”

“楚野，很好，心之一念。很好，很好。”穆南风看着倒下的人，胸中隐隐有了怒气，“在下诚心劝你，你却趁机对林麟施了心之一念。通天大道你不走，这阴谋诡计倒是耍得飞起。你这样的人，在下仍想劝你，在下也是愚不可及，不可救药！咳咳……”

“主人，消消气。”青青轻轻地抚着穆南风的背，为他顺气，转眼对着楚野怒目圆瞪道，“畜牲，你和主人也算有过师徒一场。作为弟子这么算计自己的师父，你要不要脸？”

“小青儿，我早已被逐出了师门。这些年师父见我也只称我为楚野道长，你也是畜牲长畜牲短的叫来叫去，根本不念过去的师徒之情。这师徒一场，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楚野对着穆南风长长一揖，道，“师父，是您先不要我的。”

穆南风全黑的眸子看了楚野很久，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咽下愤怒和其他的情绪，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温和道，“楚野道长，千年前的往事就不必重提了。在下知道如今我是无法阻挠楚野道长的大计了。擒贼先擒王，趁我们专注于游弃大军的进攻之时，对林麟君用心之一念。谋略方面，楚野道长自是比我们聪慧的，你赢了。告辞。”

“师父……”楚野金眸中的光彩黯淡下来，望着已经背过身去的穆南风喃喃道，“是你先不要我的。”

“你不配。”青青冷冷地看了神情默然的楚野一眼，替穆南风撑开那把黑伞。

穆南风一身黑袍及地，所经之地落花重归于土。自始至终，长长的包裹就那样静静地负在他的肩上，穆南风从没想过要对楚野动用包裹里的东西。

看着黑伞上隐隐浮现出的绿樱，楚野忽然觉得这千年的时光不过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

梦醒后，敬爱的师父不要自己了，承载了整个童年记忆的道观毁于自己手里，年少时见过的美景成了伞上的一幅画。

念即此，楚野一口血涌了上来，吓得簇拥在周围白色的游弃者赶忙躲闪。只有身旁那个红发黑眸的少年神色慌张，凑上前来地问，“将军你怎么了？我们带着这个人类赶紧回去吧。”

“楚越瑾，我没事。只是那个男人既要用我，又忌惮我，在我出发前给了我这把剑，却封了我心之一念的法力。我强用此法，自然得了这反噬的后果……”楚野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虚弱得不行。

“你们，当我是死人么！”杨新霸见穆南风一走，楚野便要带人撤离，气得双手握着武士刀，冲到楚野面前，用尽全力朝楚野砍去，却被楚野长剑上的七条龙咬住了刀锋。

楚野眯眼看着火冒三丈的杨新霸，轻轻一转长剑，一条青龙便甩头将杨新霸的武士刀抛出了花园外。

此刻的杨新霸真算得上是手无寸铁，紧握着拳头瞪着明明已经口吐鲜血还露出轻笑的男人。

红发少年楚越瑾见楚野这般模样，眉头一紧，朝杨新霸吼道，“杨新霸是吧？好狗不挡道，我们将军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对付你身上。就你这微薄的法力，连引渡都要与人类合作。南风道长都放弃了，现在的你也配与我们将军一战？滚开！”

“让我滚开可以，只要你们放过这个人类。”杨新霸盯着满口鲜血的楚野，这个红发少年虽然也有相当实力，但最大的威胁还是这个男人。

“放了这个人类？哈哈哈，作为引渡者的你不也是瞧不上人类的么？现在倒是扮起救世主来了。难道你和这人类合作着合作着就有了感情？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人类有一天发现你所谓的合作只是一个骗局的话，他会怎么样？”楚野抹了抹唇角的鲜血，笑着问道。

这一串问题下来，唯独最后一个问题让他心头一颤。但一想到现在还在战场里，对面的敌人还是一个用心之一念的高手，就很快用法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楚野将杨新霸的变化看在眼里，继续不屑道，“不过，以你现在的实力，你连救一个你瞧不起的人类都做不到。真是不明白，林泽元后面的引渡者怎么会这么弱……”

楚野话还没说完，杨新霸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楚野身旁的游弃者一触到引渡者的法力，瞬间就灰飞烟灭。红发少年楚越瑾的眸子里只映出杨新霸全力冲过来的模样，没等到他跟前，楚野反手一挥，地上的落花便如同百万利箭一般朝杨新霸射去。

杨新霸来不及躲闪，被落花当空击中，便有如万箭穿身，血染红了整个地面。凭着残存的一口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把噩梦般的长剑早就指在自己的脖子上。

杨新霸抬头，就看到楚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说，“这把七龙剑下，引渡者的亡魂无数。杨先生若想去陪伴他们，在下这就可以满足你。”

杨新霸低头一瞥，就看到剑上长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脖子跃跃欲试的七条龙，心中不由得一怵。抬头看楚野，他的金眸如霜雪般凛冽，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神色，但唯独没有杀意。

此刻的杨新霸突然想到，他正在仰望一个游弃者。原本处于次元间最顶端的引渡者，竟然在仰望一个位于最末端的游弃者，而且还被这游弃者伤得浑身是血。

楚野看着杨新霸的苦笑，仿佛看到了千年前那个在穆南风桃木剑下的少年，那个少年，当时也是这样的笑容。

本就不打算杀了他的楚野收了剑，看着地上的人，声音低沉道，“杨新霸，你也试过了。你我之间实力悬殊，凭你，是无法从我手里救人的。若是以往，我早就会解决了你，一了百了。但今天师……穆南风也在，我就饶你一命，你好自为之。”

楚野将剑收回鞘中，在场的人都听到一声略带哀怨与不屈的龙吟，这声音让他们从心底起了一阵震颤。

“三军，撤离。”楚野的声音不大，语气里甚至带些虚弱，这一声令下却让铺天盖地的游弃者在一秒钟内全部离开了林家别墅。

真正的阳光这才照了进来，饱经摧残的落红也被风吹离了这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