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柳絮一愣，靖安县周边村落可不少，这赶大集的日子，还能撞见同村，也真够巧的。

“以前不认识，听说你总在昏睡，下不得床。不止我，村里九成的人都不认识你。”小哥咧嘴一乐，“昨个儿在王员外的庄园外，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可一点都不像柳眉说的那样死气沉沉，多机灵呀。”

柳絮挑挑眉，心里打起小算盘来，急忙问道：“你这菜都卖给我了，待会可是要赶回槐柳村？”

小哥点点头，愁眉苦脸道：“要不是今早手痒，去赌坊摸了两把，也不至于大中午的才卖完菜。待会回家，我娘肯定要拿烧火棍抡我。”

“如果你能多挣点钱，也许你娘就不会追究你在赌坊输钱的事。”柳絮瞧他那衰样，就知道饭钱都输干净了。

那小哥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那我再去赌两把！”

柳絮一愣，赶紧摆手劝解，“你今儿个赌运不佳，再赌也必输无疑。不如这样，你帮我个忙。我们付你一笔工钱。”

“多少钱？”小哥不问帮什么忙，只对钱感兴趣。

柳絮指指自己，又指指身侧的晏归尘，说道：“我们的身体情况，想必槐柳村，无人不知吧。这两箩筐沉甸甸的菜，你觉得我们挑的动吗？”

“你要我帮你们送货？”小哥吧唧了一下嘴，琢磨一会，“送槐柳村，还是送翠屏山？”

“自然是翠屏山了。”柳絮一见那小哥听到进山，一脸苦相，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急忙说道，“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小哥掏掏耳朵，一副遭雷劈的样子，他原本想着少了两百文不干，却没想到柳絮直接开口就是一两银子。

柳絮知道她给的价高，所以清清嗓子，严肃道：“一两银子，可不只是这两筐菜。我在布庄和粮店还有一些货物，一并算上。若是你觉得为难，我可以去码头那边找人。”

码头那边的苦力挑夫，负重上趟山最多也就两百文一趟。况且以专业挑夫的体力，柳絮他们全部的货物，也最多两个挑夫，四百文妥妥搞定。

若不是介意陌生挑夫会瞧见他俩在翠屏山的落脚处，柳絮巴不得剩下这点钱。

如今能遇到同乡，多花点钱，也算利大于弊。

那小哥以为柳絮的钱好挣，本想多套一点出来，却不料人家直言要上码头找挑夫，当下就急了，连忙道：“不为难不为难！乡里乡亲的，干什么便宜外人呀。就算是一座山，只要钱到位，我柳虎也照样搬！”

“既然如此，麻烦你先帮忙去雇一辆马车过来。待进了村，再帮忙扛上山就好。”柳絮适时地给出一点甜头。

果然，柳虎眼睛都乐成一条缝了，连连答“好”，火急火燎地挑起两箩筐蔬菜，就准确去街尾雇马车去。

“等等，柳虎哥！”柳絮叫住他，“待会你雇好马车，在陈记的粮店等。我和夫君还要去采购一些种子和小鸡崽。”

“哟，柳絮妹子，这个时候，卖小鸡崽的早回家了。不如这样，等回了槐柳村，我给你去我大伯家买去，他家刚孵出一窝漂亮的小鸡崽，正准备下个集日卖呢。”柳虎说道。

“那就多谢柳虎哥跑一趟了。”柳絮其实也知道，现在日头毒辣，卖牲畜的人，都来的早，散的也早，怕幼崽中暑，得不偿失。

“还有你说的种子啊，如今可不好买。这粮种，都是司农局往下发放到各村的。菜蔬的种子，也没有店在卖，都是农家自留，今年这一季的，已经下地了。不如这样，待会回到村以后，我找我娘要一些她育的菜苗，你带回山，看能不能种成。”

柳絮欣喜不已，“那实在太好了。待会儿我跟大娘买一些菜苗，也省的她老人家白费力一番。”

柳虎一听是算钱的，更是笑得牙花毕现。

等他挑着担，乐呵乐呵地去雇马车后，柳絮也拽着晏归尘的胳膊，慢悠悠地往粮店走去。

今个儿这一趟，也算是大丰收了，毕竟怀里刚揣热乎的银子，直接减重一半。

“这下可以悠闲逛逛了，生活必需品都备齐全了。对了夫君，你要备一些书籍吗？”柳絮问道，山洞内有简陋破旧的笔墨纸砚，但是没有什么书。

“夫人可是要我考状元？”晏归尘反问。

“不考状元，就不看书吗？”柳絮疑惑，古代男子识字，不就是为了入仕，光宗耀祖么。晏归尘言谈举止，明显是有学识之人，为何不愿意入仕？

还是，他原本就是官场中人，所以才看透了仕途？

柳絮探究的眼神太过灼灼，晏归尘就是想忽视都不行，只得解释道：“你夫君虽然不算白丁，可学堂都没进过，可遑论童生、秀才、举人、贡士、进士了。”

自学成才？

柳絮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先不说天赋不天赋的问题，能专门为晏归尘请私下教学的先生，那说明不是族学，就是私教了。

想不到他的家族背景和财力，如此庞大雄厚！

柳絮的好奇，就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不过晏归尘不再细说，她也不准备追问。

“哎，有镜子！”正好路过一个小摊子，柳絮一眼就瞧见那五颜六色的小玩意中，有一个巴掌大的水银镜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飞快小跑过去，一把掏出镜子，问道：“多少钱？”

“小娘子，你真识货！这是番邦传进来的镜子，听说宫里的娘娘们，用的都是这种镜子呢，您瞧瞧，多清楚。”小商贩急忙推销道。

柳絮对水银镜自不陌生，她那么激动，只是没想到在满大街的铜镜中，能发现极具现代感的水银镜，所以才显得有些欣喜若狂。

晏归尘看着她小心翼翼捧着水银镜，爱不释手的模样，问向小商贩，“多少钱？”

“公子慧眼。二两银子，不议价。”小商贩笑眯眯着。

晏归尘从袖袋中的掏出二两银子，爽快地递给了小商贩。

柳絮从水银镜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就见晏归尘已经付款了，气得小嘴一撅，“我就给你五两银子零花，这眨眼功夫都花了快一半啦。再说了，就这么个小破镜子，最多一两嘛！”

这种街边摊，见价砍一半，是基本常识好吧！

“无妨。你喜欢。”晏归尘鬼使神差地戳了一下柳絮气鼓鼓的脸蛋，比给他自己买东西还要愉悦。这样的镜子，在靖安县虽然稀奇，但在晏家并不少见。他娘亲、嫂嫂、各姐妹屋中，都有一人高的一面立在梳妆台旁，以供穿衣打扮之用。

柳絮瞧着那小商贩乐开怀的样子，也不再纠结了，只拽着晏归尘的手，一边往粮店走，一边好奇地盯着镜子里的人瞧。

其实刚才一上手，她就发现这面水银镜是残次品，微微有些透光，做工不够细致，映照的人影有些散，不够聚焦。但比之抽象派的铜镜，已经算是很形象具体了。

镜子中的女孩，若不是知道她已经年满十六，柳絮一定觉得才十二左右。毕竟太过稚气，又瘦得脱相。

头发枯黄分叉，小脸仅巴掌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因为眼眶下陷，而显得有些空洞可怖。鼻子倒小巧高挺，嘴也是樱桃小嘴，不过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唇色不够红润，呈浅粉色。

五官虽然小巧玲珑，到底在身子发育时吃了亏，所以少了几分精致气韵。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