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村子前，项义心情沉重，总觉有话没有说完。离开村子后，面前道路不再那样熟悉，想法也随之发生转变。走出一段路后，他感受着夏夜清凉，草木清新，不自觉开始幻想美好未来。

徒步走到县城，夜更深了，汽车站早已下班。镇汽车站第一班发往营城的客车是清晨六点钟，项义认为留在这里等车浪费时间，直接动身去往镇上。

凌晨三点钟，到达镇汽车站，只见大门紧闭，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项义不知道去营城的路线，只得等待。在门外等了三个小时，天光大亮，汽车站才开门。项义买好车票，乘车去往营城。

到了营城客运站，人流量增加不少。项义没来过营城，本想先四处转转，毕竟这里是小白的故乡。但看到墙上的时刻表，得知本周只有两班客车发往京城，其中一班正是今晚，立刻紧张起来。眼看排队人数超过五十，赶忙跑去排队。

排队的过程中，项义满心焦虑，频繁向队首望去。他以为这些人都是去京城的，估量客车座位，推想很大可能自己买不到票。他想一旦买不到票，就要再等三天，徒增焦躁情绪。等他顺利买到车票，看向座位号时，发现自己居然是1号位。

紧张了半天，原来虚惊一场，项义精神大振。想到这是一班夜车，晚上再睡不妨，眼下时间充裕，不如去小白待过的地方瞧瞧。打听之下，小白曾就读的第六中学就在附近，当即动身去往学校。

第六中学教学楼共分两座，一东一西，并排而立，每座三层。项义走到门外，隔着铁门望向操场，心想：“这学校真大，将来我也要在村里建一所这么大的学校，还要让小白当校长。”守门大爷见项义站在门外，推窗问道：“是家长吗？”项义想了一下，答道：“我是。”守门大爷问道：“孩子在几班啊？”项义道：“我的孩子不在这里。”大爷眼神现出疑惑，盯着项义看了几秒，没再说话，随手合上窗子。

离开学校，项义又去小白提到过的几处地方转了转，沿途看到满街的自行车和浅色工作服，心想：“城里人真时髦。”

项虹为父亲包了不少干粮，还包了一个茶缸在行囊里。项义中午饿了，到街边饭店要了杯热水，蹲在门边将干粮顺下肚子。他吃饱了，又回到客运站等待。

等着等着，眼皮开始沉重，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他梦见骑着自行车去接小白，然后载着小白，在第六中学的操场上举行婚礼，项云还穿着第六中学的校服。

半梦半醒中，听到广播通知：“开往京城的客车即将出发，请乘客提前检票，准备上车。”项义听到“京城”二字，恍然而醒，拎着行囊过去检票。

检票的时候，项义见排队人数不足二十，心想：“怎么人这么少，大家都不去京城吗？”

登上客车，按照座位号，项义在第一排位置坐下。这时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拎着手提箱上车，对司机打声招呼，笑道：“老李，今天又是你开车啊。”项义看到男子手腕上的钢表，再看他一身成功人士装扮，料想他是去京城做生意的。只听司机笑道：“张老板，又去京城发大财啦。”男子笑笑，表情似乎默认了，道：“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

项义目送男子走到客车中间，见他将行李箱放上货架，心想：“待会儿我去找他聊聊，或许会有收获。“

客车刚刚发车，项义便等不及了，走到男子身边，刚好旁边有个空位，当即坐下，道：“张老板，你好。”男子侧过身子，问道：“你是哪位？”项义道：“刚才我听司机说您去京城赚大钱，想向您请教一下，现在做什么能赚到钱？“男子见他穿着土气，不免有些轻视，但还是礼貌的问道：“您会干什么？“项义道：”我有头脑。“

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重复项义的话：”你有头脑？“项义不愿被他看不起，直言道：”我是村里公认的聪明人。“男子见他说得认真，强忍住笑，心想：”一路无聊，就当拿你解闷了。“问道：”你有多聪明？你会算数吗？“项义道：”我会。“男子有心考他一考，问道：“你有100元钱，要买100只家禽，鹅10元一只，鸭3元一只，鸡5角一只，鸡鸭鹅分别多少只？“项义在心里算了算，很快说出答案。

男子没料到他这么快答对，以为他早就知道答案，追问：“你是怎么算的？”项义将计算方法说了。男子暗想：“这方法和我用的差不多，怎么他比我第一次算时还快？看来这人真有点本事。”顿时刮目相看，赞道：“你脑子的确挺好使。怎么样，想不想给我打工？”项义脱口而出：“我想自己当老板。”这一回答再次出乎男子预料，只见男子沉吟片刻，道：“你心气还挺高啊。”

项义的问题尚未得到答案，这时再次问道：“老板，你是怎么赚大钱的？”男子淡淡地道：“我运气好。”项义奇道：“运气好？”男子道：“是啊，全靠运气帮忙，我才赚到点钱。”项义问道：“您是做什么生意的？”男子道：“就是普通生意呗，说了你也不懂。”

项义还待要问，男子抢先说道：“老兄，我累了，我要睡觉了，你去问问别人吧。”说着扯过衣服，盖在身上，闭起眼睛。项义感觉到张老板有意防备自己，不禁后悔之前不该那么快说出答案，眼看对方婉拒，黯然走回座位。

客车出省后，距离京城还剩一少半路。项义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找张老板取经，回头瞧他正望向窗外，于是又去向他请教。

张老板余光见项义来了，等项义坐下，他望着窗外问道：“你老家是什么地方的？”项义将村名说了。张老板道：“跟我干，一个月工资二十五，包吃包住，怎么样？”项义问道：“如果我答应您，您打算安排我干什么工作？“张老板道：”也没有具体的工作，有什么就做什么。“项义道：”如果是打杂跑腿，那就算了，还不如去镇上上班呢。“

张老板转过脸，笑道：“如果能去镇上，你还用得着出来打工吗？”项义道：“我不是出来打工的，我是出来赚大钱的。”张老板道：“你这种人我也见过不少，尤其是这阵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农村人非要往城里奔，当钱那么好赚吗？”项义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等了十几年了，终于等来这个机会……”张老板摆摆手，打断他话，问道：“你有本钱吗？”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项义了，他从村里出来，身上只带着往返的路费。其实项义心下清楚，做生意当然需要本钱，只因实在没钱，又不想错失机会，这才故意忽略这个重要因素。不过他也有计划，先找到商机，再去那一行打工，一边学习，一边攒钱，两不耽误。这时听张老板突然问起，一直不敢想的事立时成为心头大患。

张老板鉴貌辨色，笑道：“怎么样，没本钱吧，那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干吧。”项义道：“跑腿学不到东西，这样的工作我不做。”张老板道：“谁说学不到东西，你以为谁都能跑腿吗？我是看你年纪大了，干不了力气活，才把这么好的工作安排给你，你居然还挑三拣四的。”项义道：“我不是挑剔，是工资太低了，最重要的是学不到东西。”

张老板似乎只听到了前半句，笑道：“给你加五块，这样总满意了吧。”项义道：“不是工资的事。”张老板大手一挥，道：“别说了，再加五块。”项义见他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笑道：”真不是工资的事，就算一个月一百，我也不干跑腿的活。“

张老板道：“那就没得谈了。”项义道：“真抱歉，您也是好意，只是我有自己的目标，不会轻易改变。”张老板冷冷地道：“我也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不只是说大话。“项义道：”我会的。您能告诉我怎么赚大钱吗，或许将来我们还能一起合作。“张老板鼻中一哼，不屑道：”算了，你的跨国集团，我可高攀不起“项义笑笑，道：”抱歉，打扰了。“他知道张老板怎样都不会说，不必再浪费时间，直接走回座位，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