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嵘点了一颗烟，边抽边走出货场，走到一棵树下，掏出手机，给吕海清打电话，电话没打通，他已经有好多天，好想她了。

那种想，是，只要一想她，它就瞬间发动，需要很长时间它才能平复，很辛苦。

打她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甚至有时不在服务区。

发短信给她，她的回复也都很简短，要么是在医院，要么是在和律师开会，也不知道她那边的工伤事故严重不严重，好不好处理。

烟抽完了，郭嵘往回走，手机在两个手里头来回颠着，想想，拨通了童晓峰的电话：“童大哥，没有打扰你中午休息吧，我想请教一下废杂铜进口的事儿。”

“嗯，没事你说，我这边也刚在交易所吃完饭。”

“童大哥，你进口的这些废杂铜，进口的价格，也就是我们的买价应该怎么核算？”

“哎呀，时间有点久了，这个价格我记得不是很清了，好像一千多美金吧，不到2000美金，当时是打了一个五折，信用证上都有啊。”

郭嵘想起早晨开会时看过的马经理文件夹里的单据，信用证上确实是有一个875美元的价格，就说：“信用证上好像有一个什么fob875。”

“那就是875美金啊，再加上一些两边港口的费用，各种杂费，汇率换算，加上税金，总之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你乘以8吧，嗯，大概就是7000块钱一吨咯。”

“这么便宜，不会吧”郭嵘有点不相信。

当然买价越低越好，价格越低，公司不就赚的越多嘛，只是童晚峰说的价格和阿球说的价格，以及现场小老板们想买货的价格，差的太多。

7千块钱进货，卖2万块钱，那不是翻倍赚的问题，那是暴利。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前两年rb三井的铜多头在lme爆仓，加上去年的亚洲金融风暴，这批货已经在海上漂了很长时间了，机会也很好，我拿到了一个五折，听铁林说，今年铜行情涨了很多，都是按金属含量来结算了。”

“是啊，货场这边卖得很贵的，每天都有人来问，好像2万块钱卖给他们，他们都很高兴一样。”郭嵘还是有点不相信有这样大的价差。

“别说卖2万了，卖个一万三，一万四都对半赚呢，货场那边很多人问吗？很多人想买吗？你确定吗？阿嵘，如果真的好卖的话，那就赶快卖，抓现金流，有时候散户一样可以倒逼庄家爆仓的。”童晓峰电话里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谢谢童大哥，我知道了。”

高人就是高人，郭嵘虽然“搞不大懂”从童晓峰嘴里蹦出来的一些词，但却很模模糊糊地能够清楚童晓峰的意思，也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个想法。

童晓峰确实是高人，一个与郭嵘相生相克的高人。

前文我们说到有色金属这个行业，民间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称谓，“西毒”指的就是童晓峰。

后来，过了几年，童哓峰和郭嵘的事业都做大了，两人为了竞争，童晓锋多方打压和堵截郭嵘，甚至都差不多要动用职业杀手了。

钨这种金属，大家应该不是很陌生，对，灯泡里的钨丝，钨是世界上最耐烧的金属。

大家一定不是很清楚，钨与金，有很多相似之处，钨的比重为19.25，金的比重为19.3。

正是因为乌与金的比重几乎相等，后来童晓峰为了发展他的灰色产业，发明了一种“金包钨”的“炒金贷款”。

就是用1/3的金子，包上2/3的钨，冒充“金块”抵押给银行，骗取银行的贷款。

钨的价值只有金的1‰，

童晓峰每次用100万的“金包钨”，可以连续地撬动3000万的银行骗贷，最终把自己送入了牢房。

最后还得郭嵘把他捞出来。

……

货场的连续高频卸货又进行了五天，五天卸了58个集装箱的废杂铜，加上前期断断续续卸的18个集装箱，一共卸了76个集装箱的废铜。

货场里的废铜真的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堆积如山，你能想象大如足球场的一个货场，全部堆满三四米高的废铜那个景象吗？

郭嵘和阿球，有一次晚饭后没事儿，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废铜堆的上面，从废铜堆的顶上看下去，货场围墙边的铲车就像是一个小孩的玩具。

每天都有大量的大大小小的买铜老板来找郭嵘问价格，追问什么时候开始卖铜，郭嵘都很耐心地仔细的和他们攀谈，学着废铜里面的经济，包括分类，用途，特别是价格。

董事长冰燕，这几天一次也没有来过。不知道忙些什么，李君芳来过两次，也就是看一眼就跑了。

公司的马经理倒是都在，但马经理除了好像成天整理入库单，也没干别的事儿。

郭嵘脑子里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他有意识的叫阿球放出风去，说货厂准备要开始卖废铜了。

每天聚集到货场里来问价的老板越来越多，货场外面的人行道上横七竖八的停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

……

今天是周六，上午10点，

吊车已完全在场地中间走不开了，开不动了，每换一个吊位都要请铲车在前面铲出一条通道，吊车才能就位卸箱。货场上每一寸空地都散落着废杂铜。

勉强卸完三个集装箱拖车以后，郭嵘叫了暂停。他接到了李君芳的电话，说大家都会来开现场办公会，解决销售问题。

机器的声音都停了，没了机器的轰鸣声，越聚越多买铜老板的嘈杂声，充斥在整个货场的各个角落。

冰燕和李君芳率先上到小办公楼的二楼，她们几乎是垫着脚尖，从办公楼旁边仅剩的一条一人宽的路走过来的，路上不小心，还会时不时的踩到废铜堆里。

铁林的子弹头商务车和公司的别克商务车停到了货场外面人行道100米开外，因为人行道上全是那些来买铜问价的老板们的车。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集装箱里卸出来的货，堆垛出来，会是如此这般恐怖的规模，欣喜之余，心里也暗暗赞许郭嵘，一个打暑期工的大学生会有这样扎实高效的工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