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妞案发的当天晚上，章支带着邱鹰大队长连夜赶到梅山，亲自坐镇指导案件侦破。

我那时还在昏睡之中，第二天下午醒来后，他来看了我，表情冷峻到吓人，既没安慰，也没批评，要我平复心态，这几天暂时不要参与案件侦破工作，把马妞后事处理好。

案件出现了我意想不到的情况。

因为在我脑海里，第一反应是康少报复杀人，我在心底已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康少，将他绳之以法，为马妞报仇。

我第一次参加了案情分析会，成员控制在很小的范围，省厅总队重案支队章破私支队长，娄新市局刑侦支队长肖祥，梅山县局杜力平局长，分管刑侦的罗清田副局长，刑侦队易宗大队长，陈一新所长，还有我和万头，江满红。

会议在邻县涟峰县的一家宾馆会议室，章支他们一直住在这里，离梅山县城有四十分钟车程。

我没想到江满红会列席这个会议，听说是章支亲自定的。

杜局将案件进展作了简单汇报。

“目前对康少的追捕已全方位铺开，他的主要社会关系和电话已全部监控，协查通报已向全省发出，一些可能的落脚点都已派人跟踪排查。暂时没发现可疑的踪迹，可以想见他的反侦查能力很强，初步怀疑康少报复杀人，这是我工作的疏忽，低估了对手的凶残，没想到他会为一起强奸案件铤而走险。在此，我向各位领导作个检讨，我应负主要领导责任。”

“现在不是谈责任时候，请易宗队长将具体案情分析一下，可能有些情况大家不知道。”章支见杜局讲完后道。

“在章支的协调下，省厅的枪支弹道痕迹鉴定结论和dna检验结果刚刚出来，马妞的死因是“六’四”手枪打中心脏，一枪毙命，从胸腔内提取到一枚六’四手枪子弹弹头，现场没发现弹壳，枪支已认定为四年前我局原分管刑侦吴副局长在家被捆绑抢走的“六‘四”手枪。在马妞体内提取的***经dna检测是另外一名男性，与康少的dna比对不匹配。由此可判断杀死马妞的另有其人。经法医检测，马妞生前没有打斗和挣扎痕迹，体表没任何伤害，马妞死后被**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也不能排除熟识马妞的人跟其发生性关系后作案。”易队讲到此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在县委招待所516房间登记的身份证是外省的一个身份证号，经查是一个假冒身份证，名字叫腾哲衡，外省传来的协查情况，此人一直在家，是一家工厂的采购员，没有作案时间，他说他四年前丢失过一个身份证，基本可以断定是有人冒用这个身份开房，招待所的监控一直是坏的，没修好，没办法调出影像。据总台的服务员回忆，是案发前凌晨一点开的房，房主为一名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性，操普通话，口音她听不出来。推断马妞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二点至中午一点，没有退房，宾馆服务员在上午十一半左右敲门没人开门，后进房做卫生，发现尸体后马上报警。”

“这么说杀死马妞的不是康少？那会是谁？总要有作案动机呀。”陈一新所长疑惑的问。

“现在不能武断的说不是康少杀死了马妞。共同作案的可能性很大。”杜局接着说。

报案时我正在杜局办公室作汇报，还未到午饭时间，而我最后一次见到马妞的时间是前一天清晨敲门到她的发廊，把她吵醒，所以从推断的死亡时间来讲并没有矛盾。

我弄不清马妞为什么会到宾馆里来，肯定是熟识的人打她电话她才过来的，而她自己并没意识到危险，不然她会打我的扣机或报警。

可是谁会打她的电话才让她如此信任而大胆的一个人来到宾馆呢？况且我临走时交待过她这段时间注意安全，不要随便外出。可是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并没有男朋友，不过她的私生活我确实没在意过，也了解不多。

“终于开枪了。”此时分管刑侦的罗清田副局长自言自语道，四年前案发时他是刑侦大队长，亲历了枪支被抢案，专案组开展了几个月工作，一直没有任何现索，案件也未破。这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甚至是耻辱，犯罪分子公开挑衅公安机关。

刑侦工作干久了，一生中总有些案件方面的遗憾，但像此类涉枪和针对政法机关人员的案件，没破获是公安机关的耻辱。所以，他精神亢’奋，道：“既然犯罪分子敢开枪，离他灭亡的日子不远了，显然此案可与四年前吴局长枪支被抢案并案，我们一定举全局之力侦破这起案件。”

“与之并案可能还不止这一起案件。”章支淡淡的说了句望着我。

我马上反应过来，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推断，只是不敢妄下结论。看来章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准备接过话茬时，章支抬手制止了我。

这时市局刑侦支队长肖祥接着说：“目前我们工作的当务之急是全力追捕康少和冒名腾哲衡的人，大张旗鼓，建议杜局跟县委政法委章书记和县委一把手申江涛书记作专题汇报，找王秀权书记谈话施加压力，督促康少华投案自首。从现在的证据来看，他只是涉嫌强‘奸案，杀不了头的，康少必竟是他外甥，他和王秀梅有义务和责任督促。”

“康少不会投案自首的。以前我们都不了解他，这起案件才暴露出他的本性。他与他母亲和舅舅完全是二类人，生了这么个孽子是他们家的悲哀。他们会舍弃这颗棋子的，康少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负资产。”章支道。

“丛警，说说你的看法。”杜局问。

我看到杜局点名要我说，我瞧了眼章支，他好象点了下头。我接着开始谈：“516房间与我和万头住的514房间正好隔壁，对手故意选择这间房杀死马妞公然向我挑衅。如果是这样，凶手极其变态和凶残，追求刺激性的生活。系列强奸’案是个很好的佐证。他定位的目标是乡村十五六岁的女孩，也就是他所认为的处女，这种心态明显极其变态。尽管从目前的证据无法证实是康少杀的人，但并不能排除他买凶杀人或共同作案杀人。”

我顿了顿又接着道：“在侦破这起强‘奸案件中，我犯了致命的错误，连累了无辜马妞，求胜心切，没有深思熟虑，这是我这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但有所失却有所得，案件打开了突破口，搅漩了对手这潭深不可测的死水，令对手露出破绽，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

“目前最大最难的任务是追逃追枪，康少绝不会束手就擒，说不定还会干出更大的事情。他们现在手上有枪有钱有车，后果难料。我想他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我，我请求把我当诱饵，诱他对我下手，以免再伤无辜。”说完后我望着章支，请求批准。

“如何诱他？”章支道。

“他喜欢玩刺激我就陪他玩。”我说。

“你确认玩的过他？”

“都是年轻人，越赌服输。”我说。

其他人被我和章支间的对话弄懵了，面面相觑。

“我不同意。太危险。”章支说。

“对手可能由不得您来同意了。”我说。

“我把你调离，退出专案组。”章支严肃的道。

“我不会离开的，我已发誓亲手抓住或击毙他，为马妞报仇。”

“现在你知道他身边有些什么人吗？”

“目前就一个刘少辉，四年了，案子到破的时刻了。”

“你确认这次出现开枪的是刘少辉？”

“逃跑四年了，他的外形可能会变，甚至整容，但神态变不了，dna变不了，找到刘少辉直系亲属提取毛发，作dna比对马上知道了！”

“你的判断是，刘少辉已成了康少华控制的杀手？”

“事实已经证明。杀一个抓到了是枪毙，再多杀几个又何妨？”我说。

“潘多拉魔盒已被丛警打开，各位领导和同志做好战斗准备。”章支说，“下面我代表省厅宣布一条纪律：今天的会议内容绝对保密，我相信各位领导不要我多说。”

章支宣布杜局为马妞被杀案专案组组长。各路人马分成五个组，搜捕组，调查组，设卡检查组，后勤组，审讯组。杜局对各组工作进行了安排。

我和万头回到共天村，找村支刘成多问到刘少辉姐姐嫁在邻村的地址后，我们径直过去，刘少辉的母亲住她姐姐家，我们取了她母亲的一根头发作为标本，这个老人已经六十来岁了，头发花白，她看到我们找她要根头发也没反对，知道是他儿子惹的事，他还有个大儿子在外打工，她说她已经当这个小儿子死了，希望我们政府早抓到他枪毙。

这老人倒通情达理。听口气刘少辉从小没少让她操心。

我问她：“你儿子为什么要杀死刘林？都是邻居，有何血海深仇呢？”

她说：“都是到金矿里做事以后学坏的。以前胆子哪有这么大，虽从小与刘林家有意见吵架，但从不敢动鸟铳的，最多拿根木棒舞几下。那次他不知怎么回事中邪了，用鸟锍把刘林伢子打死了。”

“哦，是这样。那他在金矿负责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的，反正跟着王秀梅那个儿子跑，每个月给他发了多少工资我也不清楚。”

老人吐词很清晰，并没回避她儿子杀人的事，可能在她心中杀人偿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也就没作这个儿子的打算了。

从刘少辉姐姐家取到毛发后，我又急速赶回了涟峰县，把东西交给了章支拿回省厅做dna比对。

他临走时又叮嘱我好自为之。

我说箭在弦上，请求给我和万头二人配枪，章支思索了一会同意了，他说他会在车上打杜局电话交待。

在实习期内的民警，按规定不能配枪，但章支知道我俩射击水平，出于为我俩安全考虑也顾不了这么多。

章支看似外表冷漠不通情理，实则外冷内热。我已慢慢摸到了他的一些脾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