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急速往下漂。
遮不断的青山隐隐,湍不尽的绿水幽幽。
我无心欣赏景色。
衣服湿透,山风刮来,刀割一样,冷的出奇。
万头站筏头挥舞竹槁,像关公耍大刀。我问他冷吗。
他说还好。
我说我冷得受不了。
“你站起来挥舞竹槁就不冷了。”万头跟我建议。
我站起身立在筏尾,深呼扎劲,挥动了几下,显得好了许多。
柳依依坐在中间,她的身上也打湿了,只是比我和万头要好,她穿了件冲锋衣,牛仔裤,显然有备而来。双手紧抱屈膝,头埋在膝盖里,不吱声了。
从后面看不到她面部表情,应该也冷得够呛。一袭长发散乱在肩头,抱膝埋头的姿势,整个身躯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我心生怜悯,问了句:“美女,你冷吗?”
她开始好象没听到,水流激荡声淹没了我的声音。
我又大声问了她一句,她才回过头来,瞅了我一眼,勉强的朝我笑了笑。
此时我发现她的嘴唇已冻得发紫,但神态依然坚强。
我问:“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康少要跟我们比这个漂流?”
她说:“他就是个疯子!”
我说:“你完全可不来呀!”
她答:“我听王姨的,由不得我。”
我说:“她妈怎么不带他来投案自首?”
她答:“疯子能听得进别人的话吗?”
“哦。。。”我一声短吁。
我又问:“康少杀了人吗?”
她答:“不知道。”
我问:“他妈知道他杀了人吗?”
她答:“我也不知道。”
我心想,这妞聪明,不愧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不是红旗马桶之类,胸大无脑。
我问:“我们能赢得了康少吗?”
她答:“漂流的输赢已不重要,国法才是最大的赢家。”
“重点大学高材生,有点水平,你是梅山本地人吗?”
“不是。”
“那我们现在什么最重要?”
“保命才重要。”
“哦,原来康少想用这种方法要我的命?”
她沉默不语。
“我在前面叫你上岸,你怎么不下去?你不怕同我们一起丢掉小命吗?”
她沉默了一会才哽咽着道:“一言难尽,王姨救了我母亲的命,算是报恩吧!”
看来撮到她伤心处了,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下去。
她突然回过头说:“你们警察都不怕死吗?”
我认真的打量了她几秒,道:“是人都怕死,看是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死得有没有意义。”
“看山势,前面白龙瀑布快到了,你们真准备冲到白龙潭里去吗?”她仰着俏脸凝重的望着我道。
“我们要让康少输得心服口服。你不是说跟警察在一起玩刺激,爽吗?”
“我可以帮你们。”她仰着的脸突然变得很真诚。
“帮我们?”
“白龙瀑布前十米的地方,康少以前漂流时在二岸的大树上栓了根钢缆,钢缆埋在水中,水流非常湍急,如果不在十米之前跳下竹筏,在水中抓住钢缆,连人带筏肯定会冲进白龙潭里,不摔死在潭中,也没人能从白龙潭中游出来。现在又是隆冬天气,冻也会冻死。”
我听到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我马上问:“万头,刚才依依美女的话你听到了吗?”
万头专心在撑杆,没理会我。
我大声跟万头道了句,他才似有所悟,道:“丛烂,我听你指挥,你到时见机行事。”
万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与我在一起,他总是充分相信我,就跟我第一次用弹弓打他头上的面包一样,面无惧色。
我迅速在心底思忖对策,我和万头倒不怕,万一掉进潭里,只要不摔死,也有一搏,只是担心江满红。
溪流落差越来越大,溪水越来越湍急。
我站在筏尾,大嚎了几声,不断挥动竹杆驱除寒气,跟小时候在山上打猎一样,此时需要的是气势,“万头,加油!一定赶在康少之前。”我又为万头打气,同时也是为自己打气。
此时已容不得任何疏忽,前面山势越来越陡,我不断朝东面的山沟观察,在一个小山包前,突然发现东面一条溪水奔腾而下,与我们西面的溪沟合二为一。
我小心提醒万头:“前面二条溪马上汇合,白龙瀑布快到了,提起精神。”
我们的竹筏率先驶过汇合处,我回头朝东面溪沟一望,康少三人的筏子跟着溪流随即冲了下来。
“好险!”总算赢了他。
二条溪水汇合成一条,水流更大更湍急。
我提醒万头和柳依依做好跳筏的准备。不时回过头望向康少筏子,他们隔我们筏子后面有十几米的距离,我已清楚的看到江满红坐在筏子中间,抱着膝盖紧紧蜷缩在一起。黑熊在前面熟练的撑杆,康少站在筏尾,表情阴晴不定。
我朝康少大喊:“康少,输了吧,越赌服输,我希望你遵守江湖道义和规则!”
康少似乎听到了,也许没听到。表情没任何反应。
时间来不及了,我争分夺秒又放声大喊。
他依然没反应,也没任何动作,二眼凝视着白龙瀑布方向。
我已听得到白龙瀑布溅下潭底发出的轰隆巨响。
我看了眼前方白龙瀑布,再不跳就晚了。大叫一声“跳”,并把柳依依推向水中,万头听到我的命令,同时跳进溪水中,空竹筏轻快的随着水流起伏朝白龙瀑布漂走。
柳依依并没骗我们,很快我们三人在靠近岸边的溪水中抓到了钢缆,我嘱咐万头把柳依依拖上岸。
我攀着钢缆往溪水中央移了几米,等待康少他们的竹筏经过。
快靠近我几米远距离时,我看到康少突然一跃,我以为他又要劫持江满红,这是我最担心的。
没想到他跃过江满红跑到筏头,把黑熊一脚踢下水。
我在水中声嘶力竭叫喊:“江满红,快跳水!”
她仿佛没听到我的叫喊声。
当竹筏快从我身边经过时,她突然一蹦,朝溪水中的我扑过来。
我很快抓住了她的手。
她扑过来紧紧的抱住我,像抱住大海里漂浮的一根救命木头。
我一只手紧紧抱住她,一只手奋力抓住钢缆。二个人的重量抵挡水流的冲击,我顿时有点吃力。
江满红跳下来的一刻,我清楚的看到她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脸颊上挂满泪水和溪水。
她把脸蛋不住的往我怀里钻,想贴的更紧更紧些。
此刻不是亲亲我我的时刻,我提醒她用一只手抓住钢缆,我说我快受不了了。
她开心的用一只手抓住了钢缆,另一只仍不放过我,紧紧的依在怀里。
我抱着她没有马上把她拉向岸边,在溪水中回头望向康少。
康少立在竹筏当头,笔挺身子,全身湿透,一袭风衣已沉重的扬不起袂角。
他突然回头,表情复杂的瞅了我一眼,然后仰天大笑几声,连同竹筏一起冲下瀑布。
我怅然的望着从白龙瀑布上消失的竹筏和人影,心情沉重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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