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居二地,情发一心。
湘江河边,月笼长沙,两岸霓虹闪烁,河西交警大楼像一个注射器,天线如针头刺破夜幕天穹的肌肤,在风中纹丝不动,城市的天空雾霾氤氲,身患重病般需要打针吃药。
我独自一人在江边凝望,对月长吁。拿起手机拨了夏妍办公室电话。这段时间,她晚上定时8点半在办公室等我电话。她接了电话后又回拨过来,为我手机省电话费。
她说:“过二天周未来星城看我。”
我说:“你爸那里怎么应付?”
她说:“不管他,还不至于限制我人身自由。”
现在我们每次打电话都很沉重,如身患雾霾的天空。她担心我手机漫游话费超标,我是梅山县号码,在星城是漫游。不到五分钟,她挂掉了电话,电话中听出她哽咽的声音,她说常陵下大雨,窗外北风呼啸,我脑海中出现她临风洒泪的娇影。
星城没下雨,我心空寂,漫步江边。湘江风光带游人有的渐行渐远,有的悠悠从身边擦身而过,五一广场标志性建筑平和堂大厦,几颗射灯来回扫射玻璃幕墙,牛逼闪闪。
步行回到党校宿舍,已是深夜。今夜万头没回宿舍,他家在星城,也许回家看父母,也许跟贺采采约会去了。
昨天我和万头回请了一帮党校同学,礼尚往来,本来想杀魏雄笛一回,要他来买单,他出差了。过二天才回星城。
空荡的房间,更显落寂。
人一旦空虚,总要找点东西来填充。我拿起了枕边公安管理专科自考书籍,在校时过了八门,刚到文塘派出所时过了二门,只差最后二门,四月底考完就过了全科十二门。文凭也许代表不了什么,又不无重要。中专学历实在太低,转正定级只能办事员,专科转正定级是科员,科员可授三司警衔,办事员只能授二级警员。
这个差距很大,我必须努力,在转正定级之前拿到专科文凭。
忆起在校时参加自考,很感激夏妍的督促,不是她,我真没打算参加自考,三年一混而过。
成功的男人后面必须有一个坚定支持你的女人。这是女人的魅力所在。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家是一个温馨的港湾,我突然好想有一个家。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可目前分隔二地,现实残酷,手头拮据,家底一穷二白,不足以担当起一个家的责任。
理想和现实是一对不断厮杀的矛盾,物质是婚姻的基础,工作上拼命并不能代表马上建起一个家。小公务员一年的工资买不起大城市一个厕所。
物欲横流的社会,总不能不食人间烟火,我突然萌生了赚钱的想法。
魏雄笛在电话中几次点醒我,要我有机会多赚点钱。可我真的没赚钱的门路,也没动过赚钱的脑筋。
平时收点小红包,可怜的一点工资只够零用,基本被我化掉了。
二天后,魏雄笛回来了。夏妍来了星城,魏雄笛在玉楼东订了包箱,约了几个同学都来了。
猴子、莫义波,贺采采,张三木,王灿烂,万头,马贝贝等人陆续赶来,美其名曰为夏妍接风。
席间很热闹,有的同学快一年没见了。
喝酒少不了,调侃少不了,得意和诉苦也少不了。
我喝了很多酒,心情郁闷,最后一杯被夏妍挡住,她一口闷了下去,众人都刮目相看,从来没见到过她喝过白酒。
贺采采在席间不断称赞我和万头,谈我俩在梅山的英勇事迹。我和万头侦破的康少华系列案件昨天已最后宣判,她和省电视台及警情网的责编刚从梅山采访回来。
这妞信息比我还灵通,这段时间确实没过问此案。我都不知道案件是怎么判的。
她说康少华因犯强‘奸罪,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认定杀死刘林和马妞的凶犯刘少辉拒捕被当场击毙,法律上已失去追究的意义。
碰宝和亮安犯强、奸罪判刑七年,黑熊、柳依依犯包庇罪判拘役六个月。
我问还有其它涉案人员吗?
她说没有了。
我感到很震惊,王秀梅毫发无损。与我心里的预期相差太远。
我决定马上打电话回去询问下杜局。
贺采采显得很高兴,不忘在席间跟一干同学炫耀我和万头立二等功的事,她说我俩在梅山县公安局已成了大英雄。
众同学都没吝啬称赞。
贺采采又拿出了她和电视台记者采访的视频放给大家看,说很快就会在省电视台播出。她着重强调这几起案件是公安部督办的涉法上访案件,在全省很有典型意义。省厅领导在会上多次表扬,体现了公安机关破积案大案的能力。
他说,本来梅山县公安局领导要求采访我和万头的视频,但不知什么原因被省厅刑侦总队领导拒绝。也许不想让我俩抛头露面,以后还有更艰巨任务等着我俩去完成,和平时期刑警大多是无名英雄。
视频中只有杜局、陈所和江满红接受了采访,江满红噙着眼泪讲述了整个案件的过程,她临到最后说要感谢一个人,是他的英勇无畏救了她的命,不仅抓住了凶犯,还收获了生死爱情。
我靠,她怎么能这么说。我看到视频后脸色马上刷得惨白。
虽然江满红没说出我的名字,贺采采肯定知道是我。这要在省电视台播出不要了我和夏妍的命。
我已没心情思索如何跟夏妍解释,无论案件处理和江满红的生死爱情宣示,对我无疑都是晴天霹雳。
夏妍的眼泪已掉了下来。我又不好当众安慰解释。
这一幕太突然。
贺采采呀,贺采采,你真是个猪脑壳,我恨你,恨死你。。。
我马上要求贺采采把摄相机里的视频关掉,酒已醒了大半。
她怎么能不跟我先通气就播放视频呢?万头这猪头也是榆木脑袋,不事先把下关,难道他并看过贺采采她们采访的视频?
我装着醉酒,上了趟卫生间,马上拨通杜局的电话。
“杜局,采访的事怎么不先跟我们通个气?”我口气中带着质问。
“小丛,新闻采访报道是好事呀,弘扬正气,宣传我们梅山县公安局的成绩,你难道也想露个镜头?我当时请示了章支,总队领导不同意。”
“不是我想露镜头,可是,可是江满红她。。。。。。”,说到这我又卡住了,个人私情如何开口。
“江满红怎么啦?”杜局问。
“她。。她。。唉,没什么?”
“我知道你和江满红的事,年轻同事之间谈恋爱我们是支持的,并不违反纪律。”
我靠,真是有苦说不出。憋了半天又无法说起。
杜局又接着道:“你对整个案件的处理有看法吗?”
“有。”我没好气的回答道。
“说说看。”杜局依旧心平气和。
“第一,对康少华的处理纯粹和稀泥,降格处理。姑且不谈刘林被杀案与康少华有没有牵连,因为凶犯已被击毙,死无对证。但马妞的死,他肯定是涉案的,刘少辉与马妞以前根本不认识,刘少辉杀马妞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和动机,明摆着是康少华为了报复马妞指使刘少辉干的,康少在案件中起了何种作用必须查清;第二,王秀梅到底有没有涉案,必须查清。刘林被杀没那么简单,如果是刘少辉家一直与刘林家有矛盾而蓄意杀人,显得太牵强,还没到杀人的程度。刘少辉杀人的背后原因应该查清,公安机关不能放纵犯罪;第三,对康少的处理太轻,以强‘奸和包庇判刑有为其掩饰罪行的意味,难道二起杀人案他都没涉案?我请求杜局继续深查,学习完后也会向章支和总队领导汇报我的想法,我坚决保留我的意见。不能以凶犯刘少辉死了,就把所有罪责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我噼里啪啦一股脑把心中怨气倒完。
“讲完了没有?”没想到杜局轻描淡写反问了一句。
“讲完了。”我依旧很气愤的回答道。
“那好,法律是讲证据的,这一点你作为一个警察不是不清楚。目前康少杀人的证据在哪?依赖他的口供吗?你觉得他会承认他参与杀人的事实吗?你知道他背后有多少人在帮着遮掩这个事实吗?你以为我不清楚康少参与了杀人吗?”
“杜局,你是慑于各方面的压力不敢深查吗?章支也是这样吗?证据不是要我们这些当警察的拼命去找吗?那要我们警察干什么?”酒精的刺激已使我大胆到没给杜局留任何面子。
“丛警,你喝酒了吧,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马妞的死我们也很难过,你还太年轻,官场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刻未到。今天我不想跟你解释,有时间你到章支那里去一下,他会化解你所有疑惑和气愤。康少已被囚禁,墩板上的肉,目前想从他的口供中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不太现实,他如果如实交待,无异于自找死路,公安机关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早有高人为他指点。为其通风报信的成云鹏已作处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撤销副所长职务。就康少的案件只要有新的证据,以后还可以重新给他定罪。”
听到杜局平缓的口气,我心情稍许冷静,发现刚才有点失态。我应该充分相信上级领导,从杜局口气中听到他可能也有苦衷。我舒了口气,接着道:“杜局,对不起,刚才有点激动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章支会主动找你说明情况。你目前安心学习,你的前途无量,以后会遇到比这更棘手的案件,凡事三思,人事关系处理也不无重要,如果以后你走上领导岗位,就会体会到,不能意气用事。”
“谢谢杜局。我挂了。”
从卫生间出来后,回到包箱,魏雄笛道:“丛警,你没喝醉吧,去了这么久。”
“没事。”我低沉着头。
万头发现我的异样,跟大家作了个打手机的手势。
众人仿佛都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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