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后宅，陈氏父子和李跃亭刚刚坐定，听闻这件事的何少英也匆匆赶来。

陈济仁拉着李跃亭的手说，“兄弟，谢谢你这次救了我。”

李跃亭甩开手呵呵笑着说，“这次是碰巧罢了。再说了，上次救你的可不是我。”

一旁的何少英也笑了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何少英假装愠怒地对陈济仁说。四目相对，何少英眼神里，满是关切和温暖。

陈济仁低下了头。

陈天寿抿了一口茶说，“跃亭啊，这件事你确实帮了很大的忙。但你是怎么想到老莫的，是怎么找到老莫的？”

“陈伯，说来话长”，李跃亭呵呵一笑，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李跃亭前几日在应酬时，饭桌上正好碰到了警察老王。老王喝到半醉，嘴上把不住门，把这件事耳语告诉了李跃亭——老王当然知道李家和陈家的关系，他认为李跃亭早就知道。

说到方子背面奇怪出现的五味药的问题时，李跃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有人仿写搞鬼。细想之下，便开始在绍兴城里，遍找能模仿别人写字的行家里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因为机缘巧合，在道上的朋友多方帮助，找了十几个人后，有人告诉李跃亭，城北一位落魄的教书先生老莫，不管是模仿谁的字，都是绝像。

十块现大洋摆在面前，见钱眼开、被李跃亭“晓以利害”的老莫，说出了详情：确实有人找他，让他照着做过这件事。

“当然了，我带着老莫，出现的时间那么巧合，肯定也不只是巧合。”李跃亭呵呵一笑说，“我托我爹，事前找到了警察局的副局长……”

陈氏父子和何少英一听，都大为感动：出钱出力又出人，这件事能这么快顺利地摆脱，多亏了李跃亭。

李跃亭站起来，在厅里踱着步子。“和上一次比起来，有人这一次对济仁的暗算，明显高明了很多。”“如果赵家再多懂一些医术，把方子造得再像一些；老莫再藏的更深一些，比如让他消失一段时间，这次想摆脱麻烦，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我问过老莫，他并不认识那个让他仿写字的人。赵家汉子那边，我虽然让警察们对他多加关照，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他如果咬死不说的话，警察怕拿他也没办法。”

“我不担心他不说。”陈天寿接过话题，“我担心的是，如果赵家汉子背后的人足够心狠手黑，我怕他在警察局凶多吉少。”

几个人听完这番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

几天后的中午，天禄堂门前，一辆黑色轿车轻轻停下，从车上急匆匆下来一位满面忧虑的中年人。

正在应诊的陈天寿，抬头看见这位中年人走进大门，赶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迎上去抱拳道：周少爷，您怎么来了？

“不耽误您手头的事吧？陈先生，我可以等一会。”这位年轻人虽面色忧虑，但显得彬彬有礼，十分懂得分寸。因为尽管时间已到中午，他看见天禄堂内外，应诊的人仍在排队。

“没关系没关系”，陈天寿招手叫来阿虎，“去把济仁喊来接诊，我这要陪周公子。”随后朝这些仍在排队的病人鞠了一下躬，“抱歉各位，今天来了贵客，我必须陪。我儿济仁这就出来替我，各位稍安勿躁。”

这位周公子，正是杭州首富周天罡的儿子周福海。

陈天寿和夫人一边陪周公子坐下，一边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公子，我看你急匆匆前来，一脸焦虑之色——您这次来，还是因为周先生吧？”

“对，还是因为我爹的病。陈先生，陈太太，简单准备一点饭菜，我们吃完要赶紧回杭州。”周福海面色凝重，“实不相瞒，我爹这次病来得很急，请了几位杭州很有名的医生，都看不出所以然。西医也试过了，连续多日也不见起色。我爹说，实在过意不去，还得麻烦陈先生亲自跑一趟。”

“天禄堂多次承蒙周先生多方关照，别说公子亲自来，你发一个电报我就会马上赶去杭州。”陈天寿一脸诚恳。

繁忙之中，陈天寿依然放心不下儿子。他急忙找到正在应诊的陈济仁，简短告知儿子，自己这次去杭州，少则一两天，多则十余天，家里万事小心，“有事多和跃亭商量，实在有大事，让跃亭给周家打电话。”

“放心吧，爹”，“我们坐得端、走的直、行得正，堂堂正正做人，端端正正行医，不怕一切牛鬼蛇神。”陈济仁满脸沉静，掷地有声地说。

一旁的病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陈天寿也大感欣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简单用餐后，陈天寿和周福海一起乘车去杭州，给周天罡看病。

…………

正如陈天寿担心的，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事！

出事的不是天禄堂，也不是陈济仁，而是关在警察局的赵家汉子。

那赵家汉子真是嘴硬，警察几天审问，毫无效果。警察连续几天不让睡觉、不给水米，左手的指甲被剥掉了三个，他依然一声不吭，没有给警察交代半句。

警察们恼羞成怒，正准备给赵家汉子更多“颜色”看看。但第五天一大早，警察惊讶地发现，赵家汉子死在了厕所！

赵家汉子的死法，也非常蹊跷。他用自己的腰带，把自己挂到了厕所窗户的铁栅栏上！

因为死得蹊跷，难以排除他杀，警察们免不了进行一番内部排查。但查来查去，并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无奈之下，警察局只好对赵家宣布：赵家汉子畏罪自杀。

最可怜的，还是赵家的老人和孩子。在警察象征性地给了一些钱后，赵家老小被赵家汉子的哥哥接到外地。当然这是后话。

赵家汉子死亡的第二天，警察老王和老万来到天禄堂。

见陈天寿不在，他们便把所谓的实情，告诉了陈家太太和陈济仁。

陈济仁听完，心下愕然，但他迅速地对这件事进行了分析。他心里明白，第一，整件事里，赵家汉子不过是个棋子，也许他有恶意，但罪不至死。第二，赵家汉子死的蹊跷，也死的冤枉。第三，这件事背后的较量，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但既然赵家汉子已死，在警察看来，这件案子也就可以就此结案。

见警察老王和老万说完事迟迟不走，磨磨唧唧，陈家太太只好给老王、老万一人一块现大洋，算是“感谢费”。老王和老万欲拒还收，揣起现大洋，打了个哈哈，去忙他们的“正事儿”去了。

陈济仁抽空去找李跃亭。而李跃亭在表示惊讶之余，还告诉了陈济仁另外两件让他非常吃惊的事。

“还记得诬陷你害死她家男人那位大姐吗？就是大牛他女人，我昨天去找她，他们一家也消失了。邻居们有的说她带着孩子回乡下了，有的说他们去杭州了。”李跃亭拧着眉头说。

“最关键的是，王三胖这厮也消失了！我托道上的人找他，三天了，这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沉稳如陈济仁，听完李跃亭的这些话也心中一凛，英俊的脸上也写满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