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用着顺手”“自己人用着放心”,这句话到了真正用人的时候,才能深有体会。
如何笼络技术人员的心?
回春堂“龙虎药厂”的办法很简单,给钱之外,还有威慑。袁贵生在绍兴本地黑白通吃,这些技术人员也自然敬他三分。
天禄堂“济仁药厂”请来的两位技术人员,则更是“大爷”。
这两位来自香港的技术人员,一位叫大刘,一位叫小刘。
大刘是小瘦个子,高颧骨,留着中分的油头,装模作样地穿着西装。
小刘是大瘦个子,高颧骨,留着中分的油头,也装模作样地穿着西装。
大刘好吃,来到绍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正宗的粤菜。
吃完粤菜,他给陈济仁、李跃亭提的要求也“简单”,除了要按时足量地给月钱外,每周六都要去正宗的粤菜馆吃上一顿,“就按这顿饭的标准吧”,大刘一边剔牙一边说。
这顿饭是什么标准呢?有鲍鱼,还有海参。
“每周一顿粤菜,一个月就是四顿。大刘,如果按这顿饭的标准算的话,你知道这四顿粤菜需要多少钱吗?你一个月的月钱!”自认为见过世面的李跃亭,也动了气。
“你知道你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钱吗?我能在绍兴请二十个工人!你的工钱加上吃饭钱,我能在绍兴请四十个工人!”李跃亭差点拍了桌子。
“李先生和陈先生如果觉得不合理,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广州。”大刘学着老外一样摊着手说。
陈济仁给李跃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能忍先忍忍吧”。
笑嘻嘻的小刘倒是没有再提要求。
但没提要求的小刘的毛病更要命!
他隔三差五都要去翠云楼找姑娘。
找姑娘倒也罢了,每次找姑娘喝花酒都要喝醉,喝醉完就要睡觉,睡觉要睡一天,喊都喊不起来!
而小刘呼呼大睡的时候,他负责的那台机器就只能处于停工状态。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天禄堂“济仁药厂”的流水线,也要处于半停工状态!
每到这个时候,大刘总会笑呵呵地迈着八字步,来找陈济仁和李跃亭,“知道我吃两顿粤菜是小事儿了吧。”
说完,大刘又迈着八字步走了出去,去喝他的功夫茶去了。
李跃亭气得七窍生烟,摔碎了好几只杯子。
“跃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受制于人。”陈济仁看着空荡荡的厂房,对李跃亭说。
这一天,小刘又喝醉了,整个药厂只能又停工一天!陈济仁浓眉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他挺拔的身姿更显精瘦。
“东家,不行我找人打他们一顿,这样他们就老实了。”阿虎气呼呼地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喘粗气。
这些天,看着大刘和小刘胡闹,阿虎也是气炸连肝肺。
李跃亭的司机王勇,也是随声附和。
陈济仁虚按了一下手,“阿虎,王勇,不得鲁莽。这两个人挨了打,一拍屁股走了,我们怎么办?不还得去广州求他们再回来?”
正在闷头喝红酒的李跃亭,血红着眼看着陈济仁,“济仁,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虽然口碑很差,但龙虎药厂投产后的第一批大神丸已经上市了,而我们还在一直试产,一直试产……”
李跃亭说着说着又动了气,又想去摔手里的红酒杯。“济仁,你有什么好法子吗?你也学了,我也学了,但大刘小刘是故意在藏着掖着,我们学不会啊。”
“学不会,也得学。”陈济仁从容地从抽屉里抽出几本书。“这是我托人从日本带回来的机器操作的说明书。明天我就去找少英,让她帮忙找人翻译一下,我们一起学。”
李跃亭看到说明书,笑逐颜开,“济仁,好兄弟,真有你的!这两天你啥也不用干,你就追着少英,让她找人给你翻译,我们要争取在一两天的时间内,把说明书翻译出来!”
“对了,你明天要早起,要在她去西医诊所上班前找到她。这件事务必不能让东华知道。”李跃亭对刚要迈出门的陈济仁说。
“有这个必要吗?”陈济仁回头问李跃亭。
“很有必要,非常必要。”李跃亭正色道。
…………
第二天,陈济仁一大早在何家,成功地把何少英堵在家门口。
正在大门口和女儿挥手告别的何家太太,一见未来女婿登门来访,笑得合不拢嘴。
“济仁啊,你们厂子今天闲了?怎么有空来我们家来玩了?”何家太太一边和陈济仁打招呼,一边拉着女儿的手往家里走。
“娘,我还要上班呢。”对于陈济仁的突然来访,何少英多少也感到意外。
看到阿虎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往院子拿,何少英一边走一边嘀咕,“今天不是什么日子啊!”
何家是大家族,南方北方均有何家人担任地方要员。
仅以何少英的父亲而言,按照绍兴人通俗的说法,整个杭州周边,一半的人穿的衣服用的布,都是何家产的。
何家尽管很富,但仅从门脸看,丝毫不显山露水。
和袁家气派的三层小洋楼相比,何家低调的二层小洋楼,不管是从设计、面积还是从装饰看,都显得内敛得多。
“富而不露”“藏而不露”,这是何家的处事哲学。
“伯母身体最近可好?伯父仍然不在家吗?”陈济仁彬彬有礼地问何家太太。
每次来到何家,陈济仁总会多多少少显得紧张。但不管是何少英的父亲还是母亲,他都感觉到非常亲切。
“你伯父还是那么忙,一年时间有半年不在家。他如果经常在家的话,少英也不会这么野了。一个女孩子家,开什么西医诊所。天天站在手术台旁边,不是骨头就是血的,要是我,吓都吓坏了。”
何家太太一边走一边唠叨。这唠叨里有埋怨,更多是自豪。
坐定后简单寒暄,何少英抬手看了看表,“济仁哥,你这么早来我家,肯定是有事。”
“你看这孩子,没规没矩的,济仁这一杯茶还没喝完,你都要赶他走?我可不答应!”何家太太有点愠怒。
陈济仁大度地一笑,用简短的话说明了来意,并表达了利害关系。
何少英听完,也皱气了眉头,俊俏的脸上满是怒气。“你和跃亭还真是能忍,换成是我,早把这大刘小刘的腿打断了!”
何少英风风火火地给学日语的同学打了电话,不一会,这位留学日本的同学便赶到何家,开始着手翻译这几本机器操作说明书。
这位在日本留学专攻机械设计与操作的同学,不仅又快又好地翻译了说明书,而且还大度地表示,在再度赴日前的半个月,他随叫随到,可以系统为陈济仁和李跃亭讲解机器操作。
一贯沉稳干练的陈济仁,听到这里也满心激动,搓着手连声说“感谢”。
“济仁哥,别顾着只谢谢我同学,忘记了谢我。”被耽误一天不能上班的何少英,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和陈济仁开玩笑。
“这当然不会忘。”恢复了常态的陈济仁,脸上恢复了阳光、自信和干练、
挺直的腰杆,显得身姿更为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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