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龙虎药厂的查封和惩戒,并没有达到陈济仁等人的预期。
但经此一事,龙虎药厂元气大伤。
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袁东华出来后的第三个月,龙虎药厂才开始小规模地投产。
“龙虎补脑汁”已不见生产,“月月红”“补天汁”“肾气丸”等补药的生产也都是少量。
这段时间济仁药厂蒸蒸日上。
除致和丸外,保婴丹、白凤丸等药品的生产也是供不应求。
李跃亭给陈济仁提议,因为药品需求量与日俱增,有必要购买机器、扩建产房。
而陈济仁的想法,显然要长远得多。
在陈济仁看来,绍兴终究只是一个小地方。
虽然水路、陆路运输都比较方便,但却没有便捷、高效的铁路运输、公路运输作为保证。
不要小看了运输。
如果没有便捷、高效的运输作为保证,药材和其他原材料的采购,机器和其他配置的添加,以及后期药品的往外调配,都受到很大的限制。
尽管李跃亭也非常认可陈济仁的想法,但在他看来,和这样的“远大理想”相比,济仁药厂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在绍兴站稳脚跟,完成尽可能多的“初步积累”。
…………
又要了绍兴的梅雨季节。
古有谚语,“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
这年夏天,绍兴的梅雨下起来,也是没完没了。
雨下得没完没了,药厂的生意也是阑珊。
陈济仁和李跃亭正在商量,如何在这梅雨季节里快速地处理药材。
因为在这样的梅雨天,药材的处理,尤其是水制的中药材,一不小心便会发霉。
而按照济仁药厂严苛的工艺和程序,这些发霉的中药材只能扔掉,是无论如何不能被用于药品生产的。
听阿虎说门外有客商求见,陈济仁和李跃亭非常纳闷:这样的大雨天,谁还来冒雨采购药材?
跟随阿虎进来的,是两位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
其中一位陈济仁看起来非常眼熟,他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眼前这位,正是何少英在日本留学的那位同学,汪正扬。
此时的汪正扬也认出了陈济仁,他显得很高兴,“济仁兄,好久不见。”
“正扬兄,上次翻译说明书的事,多亏了你的帮忙。”陈济仁见到汪正扬非常高兴,连忙将他介绍给了李跃亭,并再次感谢了汪正扬的帮忙。
“正扬兄,你这怎么也做起了生意了?”双方刚刚落座,陈济仁便关切地问。
“说来话长,我日本留学毕业后,家里出了点变故。我现在的身份,是藤原先生的翻译和助理。”汪正扬说完这句话,习惯性地像日本人一样点了一下头。
陈济仁和李跃亭都微微一皱眉。
“济仁兄,这位是藤原大祐先生,是日本藤原制药株式会社,在中国的负责人。他这次来,是特地来拜访济仁兄的。”
“正扬君,你和济仁君是故人啊,这太好了。”藤原大祐伸过手来,准备给陈济仁握手。
如果藤原大祐不开口说话,陈济仁和李跃亭,根本看不出来他是日本人。
因为从外貌和穿着看,藤原大祐和中国的新式青年,并没有太大区别。
陈济仁脸色一沉,并没有伸出手。
父亲陈天寿的话,他一直记得:“日本人占我们的土地,抢我们的东西。以后碰到他们,能不打交道,就别打交道。”
藤原大祐略显尴尬地一笑,收回了手,“济仁君,我在杭州的租界,对你们济仁药厂是如雷贯耳。这次来到贵药厂一看,真是名不虚传。”
“藤原先生在中国呆了几年了?”看在汪正扬的面子上,陈济仁冷冷地问。
“不长,也就三年。”藤原大祐呵呵一笑,不以为意。“济仁君,敢问旁边这位,可是跃亭君?”
藤原大祐来济仁药厂之前,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不敢不敢,你们日本人竟然还知道我李某人的名字。”李跃亭的话里,有明显的讽刺的意味。
藤原大祐哈哈一笑,“两位是青年才俊,知道你们,这很自然。”
陈济仁和李跃亭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正扬兄,日本人这次来我们药厂,有什么事吗?”李跃亭率先打破沉默,不过这句话显得有些刺耳。
“济仁君,跃亭君,这次来,是我的意思。正扬君只是我的助手,和他无关。”藤原大祐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
汪正扬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陈济仁和李跃亭都没有接话。
“济仁君,跃亭君,我这次来,是想谈合作的事。”藤原大祐继续说,“不瞒两位说,你们的致和丸,我用过,药效大大的好。”
藤原大祐看两位的脸上没有表情,并没有灰心,继续侃侃而谈。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们商议,我们藤原制药,很想和你们济仁药厂一起合作,共同生产致和丸。”
“不好意思藤原先生,我们没有兴趣。”陈济仁直接回绝。
“济仁君不要着急。”
藤原大祐继续说,“在日本,我们藤原制药有很多年的制药经验,有最新最现代的机器。”
“我们合作建厂后,我们会把一流的机器、一流的经验、一流的管理,都直接拿到中国来用。”
“最关键是,我们生产的药,也是卖给中国人,用于中国人治病。”
藤原大祐的话,显得很诚恳。
“只要两位同意,建厂、机器等一切事宜,我们藤原制药来承担。”
“这份子钱嘛,好说,致和丸卖出去的所有的钱,你们一半,我们一半。”
“两位意下如何?”
“不好意思藤原先生,我们真的没有兴趣。”陈济仁还是这句话。
“可能是我来得突然,两位觉得被冒犯了,在这里,我给你们致歉。”
藤原大祐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据我了解,贵厂现在用到的机器,还是几年前的产品,在日本,这样的机器已经被淘汰了。”
“还有就是,贵厂的药品产量,现在并不高。你们这么好的药,现在不能被更多的中国人使用,这实在是非常遗憾。”
藤原大祐依然在循循善诱。
“藤原先生,无意冒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我们药厂自己的事,我们也会自己解决,不需要劳您费心。”
陈济仁的话掷地有声,更显八尺男人气宇轩昂的壮势。
“说到这,我倒想问一下藤原先生,贵国在我们杭州以及其他几个地方的租界,占了这么多年,你们什么时候才搬走?”
“据我所知,日本人在杭州租界做的很多事,我们中国人并不欢迎,或者说非常反感。”陈济仁直盯着藤原先生,等他回话。
“哈哈哈,济仁君,租界的事,是两个国家的事;在租界一些日本人做的事,说实话我也看不惯。”
藤原大祐顿了一下,“我只是一位商人,既管不了两个国家的事,也管不了别的日本人怎么做事。”
知道再争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陈济仁便又沉默了。
“谢谢藤原先生看得起我们。我们药厂暂时没有扩大生产的打算,更没有去杭州这样的大地方建厂的打算。”
看在汪正扬的面子上,陈济仁尽可能将话说的委婉一些。
“正扬兄,如果下次来谈别的事,或者就是想和我们哥俩喝一杯,我们随时欢迎。”
”药厂合作的事,我们的态度就是这样,我相信以后还是这样。”
面对汪正扬,陈济仁已然非常客气。
“那就非常遗憾了。”藤原大祐一看陈济仁已经下了逐客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济仁君,跃亭君,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不管是合作的事,还是别的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随时给我电话。”藤原大祐鞠躬递来了一张名片。
陈济仁双手接过。他知道,这点基本的礼节不能少。
“那就非常抱歉了,恕不远送。”陈济仁冷冷地说,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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