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仁和李跃亭商量，现在兵荒马乱到处打仗，这阵子不如干脆关门歇业。留阿虎几个人守着，等仗打完了再开门营业。

但他们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关门第二天的下午，歇诊的陈天寿和陈家夫人，还有陈济仁、何少英几个人，正在忧心忡忡地商量着怎么应对。

陈天寿的意思是，可以先去杭州避一避。而何少英带来的消息是，杭州也在打仗！

几个人正一筹莫展，阿虎满头是血走了进来，扶着的是一位胳膊中枪的伙计。后面跟着的几个伙计，也都是浑身是伤。

阿虎见到陈天寿、陈济仁便跪在地上，“老爷，少爷，我对不起你们！那帮兵油子，用手榴弹炸开大门，把兄弟几个都打伤了。我们还想抢着进去，他们开抢打我们！还说再敢进大门一步，进一个杀一个！”

陈天寿、陈济仁顾不得许多，赶紧给几个伙计包扎伤口。何少英取来放在陈家的医药包，消毒后给中枪的伙计取出子弹。

收拾停当，陈济仁告诉阿虎，“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伙计们。兵油子有枪，我们只有一双手，肯定打不过他们。”

陈济仁满脸凝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爹，娘，少英，他们抢了我们的厂，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

何少英沉吟着说，“现在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只怕找人也不好找。这样吧，我让我爹在杭州找找人，试一试。”

一直沉默的陈天寿，这会发话了，“杭州也在打仗，这时候在杭州找人，未必有用。厂子被占这件事，跃亭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济仁，你抓紧给他家打一个电话，看看你李伯，能不能在绍兴想想办法。”

…………

济仁药厂屡次被兵油子敲诈，最终被占。龙虎药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前几次被敲诈时，袁东华都会告诉敲诈他们的兵油子，说济仁药厂是一个大厂子，去那里能得到一大笔钱……

济仁药厂三天来了五群兵油子，一多半都是袁东华给“引来”的！

而即便如此，龙虎药厂仍没有摆脱被占的命运。

在荷枪实弹的士兵们面前，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用。

济仁药厂被占的第二天，龙虎药厂也被一帮分不清是谁的兵油子占去。

陈家和袁家多方联系疏通，但城内外炮声隆隆，枪声阵阵，在是哪边的军队都不好判断的情况下，找人帮忙又谈何容易！

…………

2月下旬，双方的战斗终于结束。被征用的厂房，终于又回到了两家手中。

但重新返回工厂的陈济仁和李跃亭，看到工厂被破坏的惨状，简直是欲哭无泪！

库房里存放的药物，房间内的财物全部被洗劫一空。最让人难过的，是工厂内遍地狼藉，各种药材被扔的到处都是，机器都被人为损坏，不是被推倒，就是被砸烂！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济仁药厂和龙虎药厂修复厂房、购买机器、招聘人员，加班加点、倾注全力，只为让工厂早日恢复生产。

半年后，济仁药厂和龙虎药厂几乎同时恢复生产。

和济仁药厂继续进行传统中药生产不同，陈济仁、何少英、李跃亭心惊而悲哀的发现，龙虎药厂在“龙虎补脑汁”等补药的生产上愈演愈烈！

何少英在杭州医院对重新投产后的“龙虎补脑汁”进行的检验显示，在吗啡的添加上，剂量竟然是原来的两倍！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让陈济仁等人异常愤怒。

“我们就放任龙虎药厂这种毒药害人？”面对何少英和李跃亭，陈济仁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何少英沉思着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爹告诉我，绍兴县长和公安局长，最近都换了人。我爹说，这两个人都是正义人士。‘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不妨借这个机会试一试。”

“‘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假，但他们愿不愿意烧，是不是能烧的起来，现在恐怕还不太好说。我们现在贸然行事，有多少胜算？”

新厂好不容易重建，药厂刚刚步入正轨，李跃亭的意思是，当下的主要时间和精力，还是多放在药厂比较好。

“药厂的事不能丢，龙虎药厂毒药害人的事不能不管。”陈济仁显然听出了李跃亭的弦外之音。

“我认为，这件事，我们去找的话，直接去找新任县长。如果他确实是何伯说的，是正义之士，铁的证据摆在那里，我相信他不会不闻不问。”

“如果他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呢？”李跃亭的话，不无道理。

“跃亭，你什么时候开始婆婆妈妈的了。”何少英显然有点不耐烦。

“如果他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还是那句话，在这件事上，我们为的不是私利，我们为的是让老百姓不受蒙蔽，为的是不让毒药继续害人。”陈济仁的话坚定而诚恳。

“那我们明天就去县衙，会一会这个新来的县太爷。”李跃亭往沙发上一靠，故作轻松地说。

…………

而先于陈济仁等人的行动，袁家父子早就开始试图和新来的县长拉近关系。

“爹，你说这新来的史县长，请他请不动，饭也不吃，礼也不收，他这是摆什么谱呢？”袁家小楼，袁东华气愤地对袁桂生说。

袁桂生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手指跟着留声机的声音，轻轻在桌子上打着拍子。

“东华啊，人人都是肉体凡胎，人人都有爱好，有爱好就有软肋。这史县长也是肉体凡胎，我们大可不必着急。”

“着急肯定是不着急，我只怕别人抢了先机。”

袁东华拧着眉头继续说，“济仁、少英、跃亭他们三个，一直对‘龙虎补脑汁’的事耿耿于怀，还说什么这不是私怨，是为了老百姓，净是扯淡！”

“我相信爹，我相信几个伯伯、叔叔，我相信在很短的时间，你们几个人就能和新来的史县长搞好关系。”

“我只是担心，如果在我们没有和史县长说上话的时候，陈济仁他们抢了先，把‘龙虎补脑汁’的事捅出来，史县长再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的龙虎药厂就麻烦了。”

“不怕不怕”，袁桂生显得信心十足。

“即便他们把这件事捅到新任县长的桌子上，县长一时半会也不会把我们龙虎药厂怎么样。”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也得分是烧谁。”袁桂生带着慵懒的声音说，“史县长即便不接受我们的邀请，不吃饭，不收礼，但他起码看了我和几个老伙计的拜帖。这张拜帖上，都是绍兴有头有脸的人。”

“新官上任，想要有一番作为，第一步就是要维护秩序。我们这些人，就是绍兴的秩序”。

听完袁桂生的这番话，袁东华轻轻地点了点头。